方敏周后悔让开了半个窗户,因为这有助于产生狭管效应,她感觉风直往她身上吹,她拉上校服拉链。拉拉链的声音吸引了王衎的注意力,他偏过脸看她,方敏周没好气地给他一个白眼。
不过风虽然有点凉,但还在方敏周的接受范围内,隐约还能闻到窗外桂花残末的香气。她收拢心思,安慰自己吹吹风有助于清醒头脑,并非全无好处。伟人尚且能够在闹市中学习,她这算什么。
专注于眼前的数学题上,方敏周记得这道概率题她有做过类似的模型题……
突然,她白纸黑字的世界里多了一片奇怪的绿色——她的笔尖旁停了一只绿色的虫子,正与她大眼瞪小眼。
“啊!”
王衎被方敏周的低叫声吓了一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她慌慌张张倒向他,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他连忙伸手想要扶住她,方敏周先一步撑着他的大腿稳住身体。
王衎愣住了。
方敏周也愣住了,隔着一层校裤布料,手心结实而温烫的触感极其陌生,像握住了一块会发热的石头。
她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刚只顾着害怕螳螂飞过来,往旁边躲的时候重心不稳,导致椅子另一边翘起来。
方敏周分出一份心思,小心翼翼往后瞄,确认自己是按到了王衎的腿上,压力顿时像锅里的热气,顺着掀开的锅盖泄去。她讪讪收回手,抓紧自己的椅子边,还是害怕螳螂飞过来,不敢多动,一颗心依旧跳得飞快。
“哇,是螳螂诶。”
郑彦航和吴丞惊叹声令王衎回过神,紧接着他就闻到了空气中除了桂花以外的香气——方敏周靠他太近了,几乎是贴着的距离,足以让他闻到她头顶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甚至能看清她右耳耳后有一颗小痣,而且……她的耳朵好红。
发现这点的王衎后背忽地一热,尴尬地转移视线——他看向方敏周的桌面,果然有一只通体碧绿的大螳螂威风凛凛地立在那儿。
好吧,如果是被这玩意儿吓到,情有可原。
都是城镇里长大的学生,顶多小时候捉过蜻蜓,都不知道这个季节居然还能见到螳螂、螳螂原来是长这个样子,不像蟑螂那样恶心,但也凶神恶煞的。几个人紧张又好奇,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窗户的话,他们教室可是在三楼,螳螂能蹦这么高?
金柏浩都不写作业了,摊开作业本护在身前,“……它不会飞过来吧?”
欧阳茜轻拍他的肩膀,让他把窗户开大点,金柏浩紧张地推开后,欧阳茜“哎呀”一声,“开敏周那边的窗户,不是你这边的。”
“哦哦哦。”金柏浩手忙脚乱重新扒拉窗户,这时螳螂忽然动了动镰刀,郑彦航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
还在晚自习,他们这前后三排的动静引起了周边同学的注意。方敏周缓过气后冷静了点,加上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胆怯的模样,便鼓起勇气,从王衎的书堆上拿起一本薄本子。
螳螂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我来吧。”王衎轻声道,想要拿过她手里的本子。
方敏周摇头,挡开王衎,刚抬起胳膊想要驱赶,螳螂突然扬起两把镰刀直扑向她!
这次方敏周都没能发出声音。
她被人护着压下了脑袋,连带着声音也被压回了砰砰直跳的胸腔。弯腰低头,她看见近在咫尺的王衎的脸,比上次更近,他们像两条鱼潜伏在低于桌面的水平线下。
水底沉寂黑暗,氧气稀缺。
方敏周猛地抬起头,螳螂已经不见了,刚才它那一跳把一众人都吓得滋儿哇乱叫,郑彦航拍着胸口直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窗户大敞着,树影幢幢,对面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来无影去无踪,跟做梦似得。
日复一日的晚自习太无聊,螳螂入侵一事很值得兴奋回味,但还没下课,林斯年不得不站起来维持班级秩序,让大家安静自习。方敏周把窗户推上后看了眼王衎,这次王衎配合一笑,表示他没意见。
方敏周摆正椅子,继续去看那道概率题,但只是几分钟过去,纸上已经起了个头的草稿她就看不懂了,干脆翻开新的一页重新计算。
她探出了水面,却依然有点呼吸不畅,大脑干净得像一块幕布,一帧一帧,回放得都是王衎的眼睛。深海黑亮亮的光似的,挥之不去。
她紧盯自己桌前的一亩三分地,毫不偏移。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看看王衎现在在做什么,但又深知不可以,她清楚,她只要看他就会被发现。
方敏周听见了自己不太规律的心跳。
悄悄吸气——偷偷呼气——她强迫自己冷静。
后排传来郑彦航的声音,他对吴丞说:“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黑猫警长》?里面有一集就是母螳螂吃掉了公螳螂……”
方敏周转头一瞪,郑彦航闭嘴了。
不速之虫没有影响方敏周太久,她慢慢地进入了学习的状态,在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前写完了数学作业,不由得松了口气,直起背活动活动肩颈,再看向窗外,远眺放松眼睛。
玻璃窗上倒映着教室,半透明的灰色人影一层层叠加,每个人的影子都是凝滞的,如同头顶上一动不动的灯管,其中包括侧趴在桌上同样望向窗户的王衎。
他们的视线在窗户里相遇,准确地说,是方敏周不经意间撞上了玻璃镜子里王衎的目光,就像她转个弯,迎头撞上了一根早已杵在那里的电线杆一样。
方敏周有点撞懵了,没有回头,一动没动,就这么木着脸,看清楚了王衎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仿佛也不知道自己盯着玻璃在看什么一样,恍然醒悟,从桌上爬起来,抓起笔还没写几个字,下课铃响了,又闻声站起来,随手招呼郑彦航吴丞到教室外面。
直到王衎走出窗户所能倒映的范围,方敏周才转回变得僵直的脖子。
和以往一样,金柏浩回头找方敏周校对答案,欧阳茜找方敏周聊天,两人都提到刚才的螳螂,心有余悸,只是最后欧阳茜问她:“敏周,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方敏周说,“可能被风吹的吧。”
欧阳茜没懂,“你发烧了?”
“没有,没事。”
欧阳茜看看已经关上的窗户,没有细纠她奇怪的回答。
铃声再响起后,王衎回来了,方敏周写着作业,不敢再东张西望。
这天之后,她和王衎之间依然延续着无话可说的沉默,只是这沉默相比之前有所不同,不再是赌气或者嫌恶,而是一种略显尴尬的心照不宣。
有一次方敏周和王衎同时去接前排欧阳茜传来的试卷,试卷底下,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碰到了对方,王衎像被咬了似的弹起来,结果虎口上方被书页割破,反过来吓了方敏周和欧阳茜一跳。
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的王衎暗暗后悔,抽了两张纸巾按住伤口。
欧阳茜用眼神问方敏周“怎么回事”,方敏周表面上一脸无知地摇头,实际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埋怨王衎,别人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倒好,一张脸跟投影屏似得,什么内心活动都照在脸上。
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却搞得她也心虚。
她从书包里拿出创口贴递给王衎。
王衎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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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都有?”
莫名其妙的反问,方敏周不和他呛,把创口贴放在他的桌上。
过了会,王衎把撕开的外包装扔进两人桌子之间的垃圾袋里。方敏周靠墙坐后,只剩下一边的挂钩可用。
王衎有意无意的避嫌倒逼起方敏周逆反的心气,她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扭扭捏捏,搞得他们好像真的有什么一样。
碰上同桌之间互相批改而王衎不想和她交换的时候,她直接把王衎的试卷拿了过来,两个人口头上不免又有争执,结果歪打正着,把王衎的别扭劲儿治好了。
虎口那道细小的伤口早就好了,变回正常的王衎自己都纳闷,过去几天都在拧巴什么。
为了表明他心思足够清白,有次方敏周准备去操场长跑但mp3开不了机时,王衎大方地要把他的借给她。
方敏周起先没理,一心捣鼓着手里黑屏的mp3,想找出是什么原因。不可能是没电,她刚充过电不久,但如果说是坏了,但昨晚也都还好好的呀。
王衎一看方敏周这样就知道她又陷入牛角尖了,怀疑这个怪罪那个,就觉得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世事无常嘛,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把自己的mp3举到方敏周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他们的mp3是同款,他的是银色的,她的……还是蓝色的。
方敏周不想要王衎的东西,但等会她计划跑五圈,不听点音乐有些难熬,而且他都主动要借了,她再推拒倒显得小气。犹豫了两秒,方敏周拿起那枚小小的电子设备。
她的指尖碰到了王衎的掌心,有点痒,连带着耳朵的神经。王衎收回手,又问:“耳机,要不要?”
“不用,我有。”方敏周说完,补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王衎咧嘴。
等到了操场,方敏周发现事情不对。
在她身旁的欧阳茜见她跑着跑着摘下了耳机,问:“怎么了?”
方敏周说没什么,把mp3和耳机收好揣进口袋里,清风拂过耳畔,吹跑那些情啊爱啊的旋律。
她的mp3和广播站或许都放过的音乐,但用王衎的mp3听起来,莫名有种他在对她耳朵吹气的感觉,非常难受。
方敏周跑出一身汗,等风把汗吹凉了,才和欧阳茜踱步一起回到教室,比她先回来的王衎站起来让她进去。
方敏周把mp3还给他,想到他音乐列表里的那些“靡靡之音”,想劝他少听点吧,没有立场,最后指了指他的书堆,提醒他:“你记得还书。”
“什么书?”王衎都忘了,从书堆里找出来,再看方敏周,她正仰头喝着水,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过来,四目相对,又轻轻别开。
她喝水喝得很慢,一口水含在嘴里,泛红的双颊微微鼓起,好一会儿才咽下,然后拨开了耳后颈侧粘着的几根汗湿的碎发,再看过来时,眉目含上怒:“……干嘛?”
王衎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学校借书可以借多久?”
“……一个月。”
“哦,那我还没到期。”他话接得很顺。
方敏周无言,找出卷子,王衎又问她,觉得他的歌单如何,似乎自诩很有品位的样子,方敏周故意道:“一般。”
她以为王衎会跳脚,但他貌似泰然地接受了,低下头把玩起手心里的mp3。她有点奇怪,王衎又坐正了,戴上了耳机。
方敏周:“……”
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运动完的呼吸和心跳还没完全恢复平静,扰乱了她的判断力。
铃声响了,不管了,她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