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贝珠心里打了个突。
戴总监这番话听着是栽培，可她一个实习期未过的新人，凭什么接下这种保密级项目？
戴总监笑得温和，没给她太多琢磨的时间：“任务重要，保密级别很高。”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微怔的脸，“对新人是很好的磨炼，好好把握。”
蒋贝珠垂眸盯着自己捏皱的衣角，指尖发凉。
戴总监其实也不明白，人事部门提报的人选里，怎么会突然多了她？他眼中的疑惑几乎藏不住，却还是维持着上司的体面，挥手让她去交接工作。
走出办公室时，蒋贝珠的脚步有点飘。
部门上千号人，资历深的前辈一抓一大把，薇琳姐更是跟了这个项目快半年——凭什么是她？
同事朱巧妮说过的“捧杀”两个字，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
可转念又觉得荒唐。
她这样的实习生，犯得上让谁费心思来整？
犹豫再三，她还是折回戴总监办公室门口，声音细若蚊蚋：“戴总监，谢谢您信任……只是我怕胜任不了，给您丢脸。”
“而且，薇琳姐一直跟进这个项目，她准备得更充分。”
戴总监摆摆手：“新人总有过程，我和同事会帮你。”
“我已经跟薇琳说过了，你去找她交接就行。资料都整理好了，今天熟悉下，明天开会要用。”
话音刚落，她走廊拐角就撞上了薇琳。
女人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射过来。
没等蒋贝珠开口，一大摞资料“砰”地砸进她怀里，纸张边缘硌得她肋骨生疼。
“别以为耍了什么手段就能抢功劳。”薇琳的声音又冷又尖，“我们走着瞧。”
蒋贝珠没接住那沉甸甸的分量。
资料哗啦散了一地，像摊开的残局。
薇琳轻蔑地甩了甩波浪长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没回头看一眼。
朱巧妮慌慌张张跑过来，蹲下身帮她捡纸页：“贝珠，你怎么惹上薇琳这个霸王了？”
蒋贝珠苦笑摇头，指尖掐进掌心：“戴总监让我接她的伊芙马琳号项目。”
回到工位，两人翻着资料，朱巧妮突然低呼：“这些都是未筛的原始数据！”
她戳着纸页上密密麻麻的表格：“这么大工作量，明天开会肯定来不及。”
蒋贝珠早就料到。
薇琳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摘果子。
“今晚加加班吧。”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反倒松了点。
正好不用回家面对金家人。
等他们走了，明天再回去。
朱巧妮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这是好事。”
“这项目本来就不是薇琳的，是她从别人手里抢的。”她撇着嘴，语气不屑，“谁不知道她暗恋船王，见着机会就往上扑。戴总监是看不惯，想杀杀她的锐气。”
“其他人手里都有活，给你很正常。”
蒋贝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指尖的颤抖渐渐停了。
“她也不掂量掂量，船王那样的人，能看上她？”朱巧妮翻了个白眼，“多少豪门千金都攀不上呢。”
“明天开会，你可得好好看看船王长什么样。”她突然撞了撞蒋贝珠的胳膊，眼冒精光，“别总低着头，展示你的美貌。万一被看上，说不定能来段罗曼蒂克。”
蒋贝珠又气又笑：“刚说别人痴心妄想，你自己倒幻想起来了。”
“嘿，别人不行，你可不一定。”朱巧妮挤眉弄眼，“我要是男人，第一个就……”
“快别说了。”蒋贝珠红着脸推她，“再闹资料就整理不完了。”
她是真没心思想这些。
曾经也憧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十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早就对男女之情不抱希望。
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妄。
朱巧妮还想再说什么，被组长揪着耳朵训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蒋贝珠做好了通宵的准备，没想到一个陌生同事找过来，塞给她一个U盘。
“薇琳抢了我的项目，这些是我整理好的背调。”同事笑得腼腆，“你核对下就行，别熬夜了。”
U盘里的资料详细得惊人，连最优候选人都标红标注。
蒋贝珠心里一暖，连声道谢。
等全部弄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皇冠寰宇总部大楼像根擎天柱，刺破港城的夜空。
港城的标志性建筑，亚洲第一高楼，678.9米的高度，总楼层数118层，白天能望见远处的海岸线，此刻窗外却只剩漆黑的雨幕。
蒋贝珠撑开红色小折伞，刚走出旋转门，就被横飞的雨丝打湿了肩头。
突然一阵飓风卷过，红伞脱手飞出，在雨中里翻了几个跟头，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惊呼出声。
这里离车站还有两站地，没伞可怎么回去？
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慧影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车灯在雨里晕开两团暖黄。
蒋贝珠下意识后退半步，以为挡了路。
车门“咔嗒”一声打开。
她抬头，撞进赖永钦含笑的眼眸里。
“好巧。”男人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温和得像错觉，“雨太大，上来吧。去哪里？我送你。”
船王如此亲民，蒋贝珠并没觉得惊喜，反而下意识的生出惶恐想拒绝。
可车门都开了，拒绝岂不是不给面子？
蒋家的生意还指着皇冠集团呢。
脑中思绪纷杂，她指着前面的黑色轿车：“谢谢您，我坐那辆就好。”
实在不敢与船王平起平坐。
她小跑过去拉开护卫车的门，半个身子探进去，才发现里面挤满了魁梧的保镖，连条缝都没有。
差点坐到最外侧保镖的腿上。
蒋贝珠僵在原地，尴尬得脚趾蜷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保镖们面无表情地下车，客气地把她“请”回了赖永钦身边。
坐进柔软的真皮座椅时，蒋贝珠的脸烧得能煎鸡蛋。
赖永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像带着温度，烫得她不敢抬头。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摆，把料子揉得发皱。
好在他笑够了，先开了口：“蒋小姐，这么晚来皇冠有事吗？”
蒋贝珠忍着羞涩，低声答：“我在人力资源部下属的船员管理组上班。”
她偷偷抬眼，补充了句：“您……您是我老板。”
赖永钦挑了挑眉，像是很意外，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那我们还真是有缘。”
“来多久了？对皇冠印象怎么样？”
车厢里弥漫着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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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古龙水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是成熟男人的味道。
一问一答间，蒋贝珠渐渐放松了些，终于敢直视他。
“去年12月来的，还不到一年。”她老实回答，“能进皇冠，朋友们都很羡慕。”
他的眼睛很深，像藏着海。
蒋贝珠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不算地位权势，赖永钦本身就很有魅力。
西装下隐隐可见的肌肉轮廓，交叠的长腿，儒雅面孔配上倒三角身材，有种奇妙的张力。
赖永钦忽然凑近了些，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多大了吗？”
蒋贝珠打了个冷战，耳根瞬间红透。
这距离太近了，近得不像上下级。
可大老板问话，她哪敢隐瞒：“22岁。”
“猜猜我多大？”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戏谑。
蒋贝珠愣住。
这问题太过私人，不该是只见过两面的人该问的。
她斟酌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是很有魅力的男士，年龄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客套。
是真心觉得。
赖永钦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座椅传过来。
“我30岁。”他说，“比你大8岁。”
算年龄差干什么？
蒋贝珠脑子里冒出个荒诞的念头：难道是想展示口算能力？
她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点点头。
赖永钦看着她冒傻气的样子，似乎又被她取悦了，再次笑了。
幸好这时司机提醒：“蒋小姐到了。”
蒋贝珠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着下了车。
保镖递来一把硕大的黑伞，伞身上的劳斯莱斯标志在雨里泛着冷光，伞身隔绝了冰冷的雨幕也牢牢地将她笼罩在更深的阴影中……
劳斯莱斯的引擎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幕中。
蒋贝珠站在楼道里，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门内传来尖利的争吵声。
她的心猛地一沉。
按原计划，金家人这时候该回俸城老家了，怎么还在？
想退已经来不及。
房门“砰”地被从里面拉开，王珍狰狞的脸怼到眼前。
“都几点了才回来！”女人的唾沫星子喷到她脸上，“你现在是金家媳妇，懂不懂规矩？守不守妇道！”
金奎慌忙冲过来，把蒋贝珠护在身后：“妈，贝珠说了，她今晚加班。”
“加班？”王珍拔高了音量，痛心疾首地指着金奎，“儿子你太天真了！她说什么你都信？”
“她连处女都不是，再不看好，以后生了野种你都不知道！”
“妈！”金奎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都说了，昨晚我们太累了……你怎么就不信？”
“我不管！”王珍一跺脚，叉着腰堵在门口，“见不到证据，我就不走！不能看着我儿子被个烂货骗了！”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像鞭子一样抽在蒋贝珠脸上。
她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哪受过这种羞辱？
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反驳，就被金奎推进了卧室。
“砰”的一声，房门隔绝了外面的骂声。
蒋贝珠脱力地瘫在沙发上，连衣服都懒得换。
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