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岁聆夏还没清醒，就被弥隐拎到椅子上。
“坐好，别动。”
弥隐双手抱臂，眼神里写满了嫌弃。
为了感激对方让自己借住在她家里，弥隐打算帮这个职场小白好好改造一下。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被弥隐“咔嚓！”折断，干脆利落地丢进垃圾桶，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
清澈的湖水里养着两颗圆润的黑珍珠。
接着，弥隐拿起直板夹，把她那头天生炸毛的卷发一缕缕拉直。
滋啦滋啦咔嚓咔嚓的声音里，碎发纷纷落在地板上，镜中人已被裁短成齐肩的清爽短发。
弥隐还毫不留情地把岁聆夏那件宽大到能当睡衣的学生气T恤扔到一边，替她换上一身干练的黑色工装裤和复古皮夹克。
皮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整个气质骤然从软绵小白兔变成了冷酷小刺猬。
弥隐满意地叉腰：“在职场上，千万别让人觉得你很好说话。不然你就是冤大头背锅侠，做不完的活，背不动的锅！”
“记住，一定要保持神秘，但要不经意地透露出白局长和毕部长都是你的知己故交。”
“不要做职场小透明，要做职场雾霾。谁都看不透你，但谁都绕不开你。”
“记住了吗？”
岁聆夏：……
上班第一天，岁聆夏顶着新造型，在毕烁翎的连环催促之下，终于在最后一秒顺利打卡。
毕烁翎带她办好入职手续便匆匆离开。
岁聆夏来到写着她名字的的办公桌旁，还没坐下，就听到一个兴奋的男声：“你好，我叫沐归尘！”
岁聆夏看了一眼对方伸过来的手，那只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沿着手臂望上，她看到了一张干净明朗的男性的脸。
一双清澈的眼眸下，各有一颗蓝色的小痣。
抬眸时，如诉如泣，如怨如慕。
是她最讨厌瓷器般精致脆弱的雄性脸。
她轻轻拍了一下那只手，说：“岁聆夏。”
沐归尘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也不恼，继续说：“我是中监厅那边派过来的。”
岁聆夏：“知道。”
他挠了挠头，环顾四周：“看起来，现在特调7组，就我们俩......”
岁聆夏：“嗯。”
沐归尘：“我第一次来山海局，对着环境不熟悉，还请你多多指教！”
“我也不熟。”岁聆夏补充道，“我第二次来。”
“这样啊，”沐归尘想了想，拽了拽岁聆夏的衣袖，“那我们去跟其他同事打打招呼吧！”
“诶？等……”岁聆夏那句“我不去”还没来得及出口，已经被沐归尘拖着，刮出了特调7组的办公室大门。
……
“打扰了！大家好！我是新来的特调7组沐归尘！这位是我的搭档岁聆夏！”
沐归尘声音清朗，如玉磬乍鸣，瞬间荡开了周一清晨沉闷的空气。
笑意清浅，气息清甜，光华灼目。
一路走，一路引起阵阵桃花扇底风。
引得不少雌性神兽的目光流连。
沐归尘推开那扇挂着“档案管理科”牌子的厚重木门。
档案室里弥漫着旧竹简和某种油炸食品的混合气味。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人顶着白花花的鬓发，从堆积成山的档案竹简后面探出头来：
“……你们好，我是老夔。”老夔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
岁聆夏被沐归尘硬推到前面，她努力维持着表情，僵硬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蚊子嗡嗡般的声音：“……你好，我是岁聆夏。”
“岁？好久没听到这个姓了.....”老夔缓缓抬起头，凑到她面前。
“你们是来查档案的？”老夔眯着眼问。
“啊？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来打个招呼！”沐归尘笑着摆手。
“哦，查自己的档案啊。”老夔自顾自地点头，还翻了翻手里的竹简。
岁聆夏忍不住拉了拉沐归尘的衣角，小声问：“……能走了吗？”
还没等回应，老夔已经慢悠悠地站起身，枯瘦却意外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两人的手腕，不由分说地
将他们拖到房间深处。
一面巨大的铜立在那里。
铜镜古朴斑驳，却散发着奇异的幽光。
“来，照照。这镜子能映出你们的过去、现在、未来。”老夔用衣袖擦了擦铜镜上面的灰尘。
沐归尘已经被老夔推到铜镜前。
镜面斑驳，映出的却只有他当下的身影，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老夔伸手狠狠拍了拍铜镜：“咦？怎么又坏了？不是才修过吗？奇怪奇怪……这个老家伙不中用咯。”
他还在自顾自地嘟囔，弯腰敲打着铜镜。
沐归尘赶紧一把拉着岁聆夏，退了出去。
“那我们下次再来试，下次再试！”
……
他们一路小跑到楼下的技术研发部。
刚靠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紧接着“轰”的一声闷响，门缝中冒出缕缕青烟，夹杂着一股烤焦的金属味。
沐归尘毫不犹豫，推门而入：“同志们辛苦了！新同事报到！”
屋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正七手八脚地往一台还在冒火花的小型反应堆里泼灭火粉，被呛得连连咳嗽。
“谁啊？！没看见危险？咦？新来的？”
说话的是个头发被炸得像扫把一样乱翘耳朵尖尖的女技术员，脸上一片黑灰，眼神却透着兴奋。
“我们是特调七组的沐归尘和岁聆夏！”沐归尘无视了那团还在滋滋作响的火星，自然地介绍着。
女技术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叫我狌女就行。”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狌女已经从实验台底下翻出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个金灿灿的小果子，晶莹剔透。
她神秘兮兮地笑笑：“来的正好，这是我最新研发的黄金酥□□，尝尝！”
“谢谢！”沐归尘毫不犹豫拿起一颗，又塞给岁聆夏一颗，“看着真不错啊！”
两人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下一秒，一股强烈的酥麻感猛然在舌尖炸开，像是被电流从脚底一路劈到头顶！
“呃！”
沐归尘和岁聆夏齐刷刷僵直，头发根根竖起，仿佛两尊被雷击过的雕像，静默对视的瞬间，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两个字：快跑！
狌女：“诶，别跑啊！我这还有新产品！最新配方！你们帮我试试呀！”
“再见！”
沐归尘一个箭步，拖着岁聆夏冲出门去。
……
他们一拐弯，意外闯入一片仿佛室内生态园的区域。
空气潮润温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某种大型猛兽的气息。
一个肩宽背厚的壮汉正扛着一大捆新鲜的苜蓿草，吭哧着推开栅栏。
栅栏后方阴影里，隐约传来沉沉的兽吼，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
“大哥！忙着呢？”沐归尘开口打招呼。
壮汉愣了一瞬，转过头来，一张脸憨厚：“你们是……？”
沐归尘：“我们是新来的特调七组！沐归尘！岁聆夏！”
“哦哦，欢迎欢迎！我叫石磊。”壮汉扛着草的手臂青筋绷起，“我正给旋龟大人送早餐呢。它老人家脾气大，饿不得。”
话音未落，栅栏阴影深处，那对幽光竖瞳骤然睁开，像两盏寒灯般冷冷盯来。
沐归尘：“旋龟大人，您好！”
石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忽然笑道：“既然你们来了，要不要请旋龟大人替你们占一卦？”
“好哇好哇！”沐归尘眼睛一亮。
石磊：“来，把你们的手叠在一起，放到旋龟大人的背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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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聆夏在沐归尘热切的目光下，慢吞吞伸出了手。
冰凉的龟甲表面，像某种古老的石碑，触手即感受到一股震动。
下一瞬，背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宛如火灼一般蔓延开来。
裂痕交织，幻作一条腾空而起的龙影。
石磊瞳孔一缩，随即兴奋道：“好哇！裂纹如龙，上达天意！”
“啊切！”
就在此时，旋龟大人忽然猛地抖动庞大的身躯，轰然打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喷嚏。
“哇……石头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沐归尘挠挠头。
“自己悟！自己悟！”石磊摆摆手，“别挡着我干活，旋龟大人要是不耐烦，我可就麻烦了。”
“那不打扰啦！石头大哥再见！”
沐归尘又风风火火把岁聆夏拽走了。
……
就连门口的两头大石牛都知道，山海局来了一对新人了。
沐归尘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岁聆夏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岁聆夏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耗尽了能量。
这就是上班吗？
岁聆夏愈发觉得白见川面目可憎了。
偏偏这时，沐归尘那元气满满的声音又像个小喇叭一样响了起来：
“小岁同学！热身结束！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工作吧！”
……
“旭日公司……”
沐归尘指着摊开的一份厚厚的商业报告，“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绿色环保、有机健康’巨头公司，产品从洗衣液、护肤品、家用电子产品到可注射营养品无所不包，广告打得满天飞，品牌形象光鲜亮丽，市值高得吓人，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和资源更是深不可测。几乎每家每户都用着他们的产品，谁能想到……“
三个月前。
旭日公司有一架货运飞机，在南海海域上空离奇失踪。
最初公司内部选择了掩盖，对外只说是技术失联、信号故障。
但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又陆续有六架运输机在同一片海域神秘消失，时间、气候、航线高度极其相似。
无信号、无残骸、无黑匣子。
事发初期，旭日公司竭力压制消息，内部封锁，甚至封口飞行员家属。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就在上周，社交媒体上接连有人爆料。
不仅有疑似内部人员泄露的照片、对话截图，还有失踪机组人员家属站出来接受采访，公开指控公司隐瞒真相、推卸责任。
事件迅速发酵，冲上热搜。
眼见压不住了，旭日公司终于在三天前召开临时记者会，对外承认“正在调查一系列运输事故”，并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报告，申请启动调查程序。
这个案子几经周转，被转交到了山海管理局。
……
岁聆夏扫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照片，立刻意兴阑珊。
沐归尘看到岁聆夏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安慰她：“第一次工作难免会有些恶心难受，没关系的大家都这样，你先看看旭日公司的宣传视频，简单了解一下情况。明天我带你去他们公司总部。”
不等岁聆夏拒绝，沐归尘已经麻利地操作起办公桌上的全息屏幕。
顿时，色彩明亮、音乐欢快、充满“科技感”和“生活感”的宣传视频开始轮番播放：
岁聆夏看着眼前投放的视频，大多都是介绍旭日公司的热门产品和科技创新。
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在无菌实验室里调配着晶莹剔透的液体；
笑容甜美的家庭主妇展示着泡沫丰富、气味“清新自然”的洗衣液；
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喝着包装精美的营养液；
各种实验室数据、环保认证、用户好评轮番轰炸……
五花八门看得岁聆夏眼花缭乱。
她麻木地点开下一个视频，视频里是一个面目清秀戴着金丝眼镜的西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