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点头，拿对讲机说了几句，往前走向拍摄地。
“刘助理，最近几天的拍摄都在这附近，早晚都有车接送，”潘舟对着刘至则说道，“平时不用你操心什么，但要麻烦你注意下他小腿的伤，别再严重了。”
“好的潘姐，我明白了，有什么事我和你打电话联系。”刘助理点头。
身后小路上驶来一辆黑车。潘舟抬腕看手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潘姐，要不你先走吧，一会俞城过来，我和他解释就好了。”
“没事，”潘舟望了望远处，“我等他来。”
俞城一个人从远处的夜色走来。
只穿了一件灰色卫衣，不紧不慢，逐渐走进摄影棚子的光下。
他看到刘至则和潘舟的行李箱，疑惑地抬眼看向潘舟。
“你要去哪？”他先发问。
“去帮你谈一个很好的电影剧本，”潘舟抓着行李箱拉杆，脚下就走起来，“刘助理这几天都会替我留在这，有事你就和他说。”
俞城不满地皱眉，“你自己要回B市？”
“对，喊你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得赶紧走了。”潘舟急着上车，边走边向俞城挥手，“我相信你！你能做的很好！”
她没再关注俞城，匆匆走到车边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一手拉开车门正准备抬脚上车。
车门被一只手重重按下，啪地一声，重新关上。
“就这样走了？”
俞城闷闷的声音响起。
他一只手臂按着车门，把潘舟围在车身和他胸膛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潘舟只好把后腰紧紧贴在车玻璃上。很近的距离，她抬头看到俞城被沙滩打湿的头发，颈侧沾着沙子，满眼写着不情愿。
“我真的要走，这是工作，也是为了你。”她轻轻说道。
“但你——”
俞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另一只手翻出衣领内侧夹着的毛球麦克风，紧紧包裹在手心，阻挡收音。
“你加油的话说的也太敷衍了。”他轻声说。
“……语简情义重，你明白吗。”潘舟假装听不出语气里的埋怨。
“非走不可吗？有那么紧急？”俞城居高临下，垂着眼睛看潘舟。
“挺急的，跟导演见面的机会就这两天，能不能谈下来我也不确定。”潘舟说。
“B市不是有杨齐吗？他让你过来就是跟组的。”
“去找导演得走我的关系，我要和他一起去。”
俞城不吭声，收回扶在车门上的手，双手交叉在胸前，站着不动了。
潘舟叹口气，心想耐着性子，再哄一哄他吧。
她温和地微笑，拍了拍俞城的大臂；“你该回去拍摄了，也不觉得很难吧？小腿还疼不疼？”
“……不疼了。”
“你今天表现很不错，刚才海边的拍摄我看了，真的很好，比我最开始设想的还要好，”潘舟继续笑地更加灿烂，“你不用担心镜头，和你有关的片段我会一分不差的审核，你放松就行。我很快就回来。”
潘舟再次拉开车门，俞城没有再阻挡。
“什么时候回来？”他语气平淡，跟近一小步，眼睛亮亮地盯住潘舟。
潘舟一时有些恍惚，不合时宜地想起几年前养在公寓的德牧，一只耳。
如果它会说话，每次自己出门前，可能也是这副神情吧。
潘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眼睛弯成月牙。
她踮起脚跟，伸手揉搓俞城被海风吹乱的蓬松短发。
“我保证在你杀青前回来，到时候接你回B市，好不好？”
“……好。”
俞城任由潘舟在自己头顶造次。他后退两步，给车辆让出空间，握紧麦克风的手松开。
潘舟释然一笑，关上车门。
车俩平稳行驶，她从座椅后的玻璃回头看，俞城的身影短暂停留，随后往回走。
*
第二天，百纳娱乐公司大厦。
潘舟穿着藏青色的毛呢大衣，白色高领衬衣贴在颈侧，暗红色的a字长裙服帖地垂在小腿，踩着六七厘米的黑色高跟鞋的双脚不安分地踱步。
她站在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一阵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把手臂夹紧贴住身体，双手握拳放在大衣口袋里。
一辆白车停在跟前，识相地拉开前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
“小潘，这两天比较忙哈，在Y市怎么样？跟组辛不辛苦？”
后排坐是俞城的大经纪人杨齐，他翘着二郎腿，亲和的笑容透过中间的后视镜传到潘舟的眼前。
“不算辛苦，剧组的安排都不错，”潘舟侧过头笑着回答，“不是森林就是海边，我就当公费旅游了。”
“小潘心态真是不错啊，还是年轻，精力好。俞城表现怎么样？”
“俞城挺沉稳的，杨哥你选的综艺又适合他，没什么可操心的。”潘舟继续保持微笑。
“俞城可不是个好管的，他要是听话，那是说明你有能力，“杨齐赞赏地说，“更别说昨天你带来王导演新片的消息，我真想当场请俞老师吃顿饭呐，感谢他把你送过来。”
“我也是碰巧听说的，到时候和导演谈话还得靠杨经纪人呀。”
“这消息我都不知道，你还不厉害？”
杨齐笑着，眼尾顺着微笑的动作，聚起几层皱纹，显得整个人和蔼可亲。他边说边把潘舟一顿夸奖，把她的位置越捧越高。
潘舟礼貌地笑着应和，但总觉得杨齐的和蔼背后带着距离感，但具体问她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潘舟在昨晚回B市的动车上，告诉了杨齐关于王琦梅导演筹划新片的消息。
当时杨齐非常意外，虽然同样并不知道新片的具体情况，但为着王导演的大名，立刻决定带上俞城的资料找导演面谈。
*
白车经过几处拥堵的高架路口，以龟速缓慢前行，最终停在出版社大楼的门口。
一般来说，比较火的大咖的选角和通告会有片方主动提交给公司，公司根据艺人情况挑选剧本。俞城虽然新秀，但正是炙手可热，本不需要经纪人亲自上门交材料。
但王琦梅的分量更重，百纳自然要主动出击。
潘舟提起装着资料的公文包，带着杨齐走出九楼的电梯。
金霄就斜靠在电梯口的前台。
“杨哥，这是金霄，做出版翻译的，”潘舟主动介绍关系，“这是杨齐，百纳娱乐大经纪人。”
简单打个照面，金霄领着两人往办公区里面走。
“客套的话我就先不说了，”金霄停在会议室门外，“王导演今天只是来确定版权，签个字的功夫，不会久留，你们要谈就在这边等一等吧。”
“我明白，多谢你替我牵线了。”杨齐笑道，站在门前。
会议室关着门，磨砂的隔断里人影闪动。
潘舟和他相隔几米，安分地站在一旁。金霄肩膀靠在墙上，好奇地凑近潘舟身边，用皮鞋轻轻踢了踢潘舟六厘米的鞋跟。
“难得见你穿这么正式，这次你是真的认真了。”她打趣潘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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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挺正式的，”潘舟小声说，“相比你穿粉色秋裤下楼而言。”
“我才不在乎呢，我可不是俞城，没人认识我。有没有信心？你感觉选角能成不。”
潘舟摇摇头：“我不知道，王导演挑人很严格，她的选择也不会少。”
“杨齐看着挺靠谱的，身经百战的样子，”金霄压低声音，“你们下手又早，我觉得俞城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不止俞城一人呢。”潘舟双手提了提沉甸甸的公文包。
公文包面装着艺人的情况和资料。
王导演这次新片机会难得，百纳和杨齐不会只把胜算压在俞城一人身上，她手里的资料里也不止俞城一人。
金霄撇撇嘴；“真没意思，这不跟大海捞针一样。”
“还是会有侧重的。”
潘舟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前门就打开了。
几个人跨出门，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宽大的长款羽绒服，眉眼犀利，脑后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
是王琦梅。
前面几个人转身向女人依次握了手，点头致意后离开。
杨齐抓准时机，笑着迎上去，潘舟也快走几步跟随身后。
“百纳娱乐？”她挑眉，“我知道你们公司，演员蛮多的。是来谈选角的事？”
“对，王导，”杨齐露出招牌笑容，“我了解了下剧本，觉得有几个艺人蛮合适的，带了资料来给您看看。”
“这样啊，你们百纳的消息真是灵通，我这片子还早得很，选角更是没影没边。再者说，我可不是选角导演呐。”
“哈哈，早的晚的都要选角，今天也只是找您看看照片，找找感觉，您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琢磨演员吧？”杨齐说。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进来谈吧，看看你们的小朋友。”
王琦梅不紧不慢说道，声音带着南方的柔和，推开门重新走进会议室。
*
潘舟和杨齐坐在办公桌一脚，桌面铺着艺人一张张照片。
王琦梅慢慢翻看着。
这是潘舟第一次私下见王琦梅。之前只听说过她在片场雷厉风行、不容置喙的执导风格，没想到私下是这种温润如水的气场，还会把年轻演员亲切地称作“小朋友”。
她静静坐在旁边当个不说话的背景板，听着杨齐跟着王琦梅的动作，时不时介绍两句演员。
王琦梅的视线落在俞城的照片上，手上翻页的动作也停下了。
是俞城的证件照。照片里他的刘海输在头顶，眉峰挺阔，墨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镜头，下颌线划出阴影，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上扬。
“俞城，也不算是新人，五年前还没成年就出演了《旧池塘》，这部也获奖了。”杨齐适时地介绍。
“《旧池塘》，我看过的，”王琦梅若有所思，手指搭在脸侧，“怪不得我觉得面熟，他是长大了，和五年前很不一样。”
“是啊，现在演技比那时候成长不少。他目前就一部电视剧，之后档期很空。”
王琦梅拿起俞城的几张照片。
“王导觉得如何？很快就能喊他来试镜，到时候您亲自见见他。”
潘舟忍不住放轻呼吸的声音，不敢打乱王琦梅的思考。
王琦梅安静地看了一会，沉默的时间很久。
最后手指一甩，照片像风吹叶落一样，飘在桌子远处。
“太帅了，不合适。”
她轻声细语，却一锤定音般，不等潘舟和杨齐再开口，已经注视下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