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天色很昏暗。淅沥沥的雨声确实很适合勾人入眠，等何若楠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她睁开眼的瞬间，对时间就失去了觉知。以为睡到了傍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那里空空的，没有人，床单也冰凉。
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太过美好，所以不愿意醒来。
等发觉自己不着一物躺在被子里，外头又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才清醒一点，想起来那并不是梦。
季凌希应该起床有一会儿了，何若楠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中午了。
她想起了昏睡前一秒听到的那句话，花了两秒钟理解了一下什么意思，然后就将自己裹成粽子，在床上翻来滚去。
虽然没有发出尖叫声，但老旧床铺不太牢固，容易发出摇晃的嘎吱声，屋外的人似乎听到动静，把卧室门打开。
何若楠笑容僵在脸上，缓缓朝门口看去。
那人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个锅铲，笑着问道：“中午好，女朋友。饿不饿？起床吃饭吧。”
随着话音飘进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何若楠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运动真的很耗费体力，可是为什么门口这个笑盈盈看向自己的人却似乎精力旺盛，甚至还有富余的用在厨房里。
她“哦”了一声，半截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接触到外头的冷空气时，结结实实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
她朝季凌希摆了摆手，突然又停住，“你刚叫我什么？”
“女朋友啊。”
“我答应了吗就乱叫！快走快走，我要换衣服了。”
季凌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朝什么也没有的鼓鼓囊囊的羽绒被看了一眼，便带上门听话地走开了。
何若楠松了口气，刚想钻出被窝找衣服，门却又突然被人打开，季凌希返了回来，说道：“对了，你这床太老旧，声音有点大，该换了。”
何若楠一愣，声音有点大？
眼前浮现那张隐忍难耐的脸，身下床板“咯吱咯吱”响，身上那人全力向前冲撞，又依依不舍后退。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夏天，季凌希坐在她身边，躺在竹椅上，摇晃的身子让竹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被扰乱了心绪，就像刚才的清晨一样。
门口的人眼神狡黠，何若楠拿起旁边的枕头就扔过去，“闭嘴！”
起床洗漱好，人还是有些疲乏。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仿佛充上了电。
餐桌上摆着两碗菜，和两碗饭，饭碗上架着筷子，静静地等着人享用。
旁边的小厨房关着门，玻璃门被里头的热气熏得有些雾蒙蒙的。
透过雾蒙蒙的玻璃，何若楠看见季凌希拿着锅铲，围着围裙，在炒菜。
他动作娴熟，转身拿了双筷子，夹起锅里的番茄尝了尝，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若楠吸了吸鼻子，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那道门，她语气松快，问道：“好了吗？一起吃饭吧。”
不得不说季凌希的厨艺确实不错，不仅学到了凌老师十分的功力，还掺杂了些个人的特色进去。
何若楠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不住点头，发出赞叹声。
季凌希给她剥了一只虾后，揶揄道：“我做的饭有这么好吃吗？你慢点儿，怎么和好几顿没吃饱过一样了。”
何若楠摇了摇头，喝了口排骨汤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道：“早上太累了，我快饿死了。”
只见那人眼神闪烁，飘过一丝疑惑，“累吗？”
何若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讪讪地笑了笑，筷子夹起一块排骨，生怕季凌希说出些什么惊心动魄的话，塞进他嘴里，“吃吃吃，多吃点。”
天气不给面子，哪儿也去不了，两人只能窝在家里。
电视上放着几年前的老电影，何若楠看得很认真。她背靠着沙发，双腿蜷缩着，手臂抱着膝盖，下巴放在上面，紧张地期待着下一秒的剧情。
季凌希似乎对这部电影没什么兴趣，一会儿站起身去接水喝，一会儿又重重地坐下来，让何若楠身边突然塌陷下去。
她瞄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往沙发边挪了挪，不想被人影响。
可是季凌希真的有点吵，要么咳嗽几声，要么在不合适的剧情点叹口气，要么在电视面前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有事儿还是有多动症。
何若楠按了暂停键，无奈地看着他，“你要是不喜欢看，我们可以换一部。”
季凌希一脸无辜，“我没有不喜欢看啊。”
“那你为什么走来走去，真的很吵。”
季凌希委屈地低下头，喃喃，“这么快就开始烦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若楠见他这幅样子，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话是有点伤人心，就软了下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其他想干的事情，可以不用和我一块儿看电影的。”
旁边的人渐渐靠近，伸出手握住何若楠的双手，声线哀怨，“可我想干的事情一个人干不了，得你和我一起。”
何若楠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可以啊，你说。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季凌希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转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就把电视给关了，放下后，他凑到何若楠耳边，轻轻说：“我想亲你。”
说罢，生怕何若楠反应过来了要逃，手便搂上了她的脖颈，他的拇指摩挲在她的下颚，吻便落了下来。
有些重。
但那个吻没有继续，季凌希稍稍离开，轻笑一声，放开脖颈间的手掌，手指便抚上了唇瓣，“可以吗？”
“你你你……”何若楠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怔住了。
她还在想，以后季凌希要是想做什么，多陪他让着他就是了，没想到脖颈间一热，唇上压下两片软肉，轻轻吮吸了一番，便离开了。
离开的瞬间，心里甚至有些失落。
不等何若楠想明白究竟要说些什么，吻又如雨点般落下来，这人吻一下，便要离开抱怨两句，到后来，何若楠忍不住笑了，笑他怎么会这样小肚鸡肠，连个电视剧的醋都要吃。
“男朋友就坐在你旁边，你心思却在这什么破电影上。”
“是我好看，还是里面的男主角好看？”
“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最后一句，“何若楠，你还喜欢我吗？”
他其实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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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从见面到现在，她都在不断地推开他，虽然季凌希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可还是希望能求得一个原谅，求得一个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机会。
他想尽办法能离她近一点，考入同一所大学读研，参加同一个聚会，住在同一家旅馆，搭乘同一班火车，来到同一个城市，死皮赖脸住进同一个家，躺在一张床上。
昨夜那个吻之后，虽然她没有再推开，可季凌希心里还是忐忑的。
不管是身还是心，他全都想要。他想亲口听她说她还喜欢自己，就像他一直喜欢着她那样。
可是她没说，在早上那样意乱情迷的时刻，她也没说。
后来，他玩笑着称她为女朋友，却也只是遭来了一个飞来的枕头。
再后来，就连一部老电影，都比他有吸引力。
所以他是什么？只是一个消遣吗？季凌希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就算是消遣他也愿意，可是人就是这样，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何若楠止住了笑声，眼前的人眼眶有些红，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在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她缓缓伸出手，一寸寸触摸着他脸上的皮肤。
光洁的额头，浓密但并不杂乱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泛青的眼皮，高挺的鼻梁，和……潮湿的双唇。
指尖落在唇边，何若楠笑着说道：“怎么会不喜欢呢？从14岁开始，喜欢到24岁，再到34岁、44岁。如果你愿意，我会喜欢你很多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这大概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吧？季凌希，我爱你啊。”
季凌希瞳孔急速收缩，捉住停在唇边的手指，眼神晦涩地看了一眼何若楠，“那我们就一直相爱，要爱很久。”
他缓缓张开嘴，将手指含了进去。
指头被牢牢吸附住，惹得何若楠一声惊呼，下一秒，这人便欺身过来，猛烈地吻下。
沙发重重地塌陷下去，脖子不断后仰着，腰际不受控制弓起，想要去贴合上方滚烫的身体。
何若楠抽空在想，24岁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年纪，好像怎样都不够，怎样都不累。
没想一会儿，思绪便被人撞散，只能听到自己嘴里溢出的声音。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着对方，直到颤抖停下。
这一次，不是空白一片，不是长久地缺氧，也不是绚烂的烟花，而是一次碰撞。
是宇宙中曾经毫不亮眼的星体，被月亮的光辉所照耀，于是奋力一搏，冲向月球。
纵使那星体发现月球并非远远看起来那样耀眼，它的身上布满了伤痕，也不退却。
在宇宙中猛烈撞击的瞬间，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照亮来时的路，也照亮着未知的将来。
明明是个冬天，外头还下着阴冷绵延的雨，小小的屋子里急速升温。
季凌希起身，拿了床薄毯给何若楠披上后，才缓缓地开始清理两个人的现场。
他突然轻笑一声说道：“你家沙发就挺好的，比床好。”
何若楠还没缓过劲儿来，懵懵地“啊”了一声，在听到季凌希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后，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
他说：“下次试试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