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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第 71 章

作者:晏晏轻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除夕团圆宴方散,盛京城便迎来了一年中难得的金吾不禁。


    长街之上,喧闹远胜寻常,灯火如昼,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龙灯舞彻夜不歇。


    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男女成对,老老少少,嬉笑声不绝于耳。


    道旁古树枝桠间悬着一盏盏八角宫灯,细木为骨,琉璃作面,灯内剪出的山水人物在烛光映照下徐徐流转,宛若一幅生动的四季长卷。


    “好漂亮!”


    第一次见到这般繁华热闹的情形,沈卿云不禁看花了眼睛,仰首望着那一盏盏流光溢彩的宫灯:“这灯竟会自己转动?是内置了什么精巧机关么?”


    “没这么复杂。”


    旁侧男子低笑,面巾掩住了他的面目,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目:“不过是借了烛火的热力。热气上涌,推动灯盏上方隐藏的叶片,便带动着剪纸画片转起来了。”


    “果真!”


    沈卿云俯身端详那盏琉璃宫灯,跃动的烛光在她眸底里流转生辉:“当真妙不可言。”


    “快滚开!这可都是宫里的物件,岂是你们能随意靠近的?”


    谁知,旁侧巡逻看守的人上前,粗鲁地大声呵斥,伸手便要推开她。


    话音未落,唐九霄已侧身将沈卿云护在身后。


    那护卫只觉一股巧劲袭来,踉跄着连退两步方才站稳。


    那护卫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正欲发作,却借着宫灯华彩,看清了两人的模样。


    那女子虽衣着素雅,可披风上缀着的明珠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更不必说那通身清华的气度,她身侧那男子虽覆着面巾,方才那一拂却显露出深不可测的身手。


    这盛京城向来卧虎藏龙,随意落片瓦都怕砸着皇亲国戚。


    那护卫顿时气焰全消,垂首退至道旁,再不敢多言。


    沈卿云倒未动怒,只是侧眸望向唐九霄。她最清楚他的性子,若在往日,这般冒犯绝不可能轻易揭过。


    然而,他却只是牵起她的手,冷冷瞥了那人一眼,便护着她转身离去。


    “你的脾性何时这般好了。”


    沈卿云止不住轻声感叹。


    “何必跟这等无名小卒一般计较。”


    唐九霄轻哼一声,在熙攘人潮中自然地揽住她的肩:“何况他还算识相。”


    “你啊……”


    沈卿云轻轻摇头。


    她忽然想起昔年两人行走江湖时,那些胆敢当面挑衅的恶徒,无一不是被他出手重创。


    那时的唐九霄,似乎从不懂退让二字如何写。


    此刻他这般轻易罢休,倒让她恍惚觉着世事无常,如梦似幻。


    唐九霄却不知她心中这番感慨,只心满意足地揽着她,望向眼前流光溢彩的灯河:“难得与你同游,何必为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兴致。”


    他话音微顿,侧首看她时,眼底映着的万家灯火渐渐沉淀成深潭:“何况,除夕一过,离你进宫的日子更近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雪落,却让周遭喧嚣霎时静了一瞬。


    沈卿云抬眸,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那里面映着灯火灿灿,却清晰地只锁着她一人的身影。


    那是熟悉的不安与挣扎。


    恰如当年客栈之中,他阻拦她前往龙泉山庄时那般。


    泉州旧事蓦然浮上心头。


    沈卿云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日,我们在酒楼第一次看见唐二白时,你便已料到了龙泉山庄的变故?”


    “不尽然。”


    他眉峰微蹙,似是忆起不甚愉快的往事:“唐二看破了我的身份,以揭露真相相胁,逼我助他夺剑。”


    沈卿云沉默一瞬:“所以,那夜你阻止我随云澈去龙泉山庄救人,是想要逃么?”


    “是。”


    唐九霄竟同意了她的推测:“相伴游历的这几年,我始终在逃避。”


    沈卿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追问:“为何要逃?”


    夜风拂过,他眉间舒展,微凉的指尖轻轻勾住她的手:“阿云,我这一生最肆意的时光,便是与你浪迹江湖的日子。”


    沈卿云还未开口,远处宫墙内忽有烟火腾空,在墨色天幕绽开万千金丝。


    震耳欲聋的轰鸣接踵而至,琉璃般的光屑簌簌洒落,将整座皇城笼罩在绚烂如白昼的光雨里。


    唐九霄适时抬手为她掩住双耳。在熙攘人潮中,沈卿云仰首望着这倾泻而下的流光,眼底绽开的惊喜,却随着漫天光点渐次熄灭,慢慢沉淀成一片寂寥。


    月华与烟火交织成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她却在这最喧闹的时刻轻轻叹息。


    唐九霄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低头询问:“怎么了?忽然不开心?”


    “只是感慨罢了。”


    她侧过脸,在璀璨流光里对他微笑:“我们本该在去年今夜就看到这般盛景,不是么?”


    蓦然间,唐九霄只觉心口泛起细微的刺痛。


    这一年光阴似长又短,如今回想竟恍如隔世。


    龙泉山庄的刀光剑影犹在眼前,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也从未真正远去。


    所幸,当她回到身边的那一刻,这些往日种种便如晨雾遇光,消散而空。


    他尚未回过神,沈卿云却已若无其事地挽住他的手臂朝前走去:“前头有好多铺子!”


    唐九霄有些无奈,却顺从地被她拉着朝前走去。


    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地卸下了那些缠绕在身上的枷锁,犹如这尘世里任意一对寻常眷侣,融入这片万家灯火之中。


    沈卿云拉着他穿梭在熙攘街市,直到经过一间书画铺子,悬在店内正中的一幅画猝然攫住了她的目光。


    画师以极其贵重罕见的淡紫颜料为基,细细晕染勾勒,将那连绵起伏,如梦似幻的紫色花海,栩栩如生地铺展于素绢之上。


    这幅画,分明是四时谷的景象。


    唐九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清画作的刹那,眼底的温存骤然褪去,化作凛冽寒霜。


    两人异常的沉默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那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对气质非凡的璧人,忽然试探着开口:“这位姑娘,可是姓沈?”


    “是。”


    沈卿云匆匆上前,问道:“请问老人家,这画是从何而来?是出自哪位画师之手?您又为何知道我姓沈?”


    老人反应迟钝,对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无措。


    沈卿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缓了语气:“老人家,您认得我?”


    “不,老朽从未见过姑娘。”


    老者缓缓摇头。


    “那您怎知我姓沈?”


    “将此画寄存在此的那位公子吩咐过。”


    老人终于道出缘由:“要老朽在此等候一位姓沈的姑娘。他说,普天之下,唯有这位姑娘认得画中景致。方才见姑娘驻足凝视的神情,这才冒昧相问。”


    刹那间,沈卿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样熟悉到深入骨髓的风景,她只对一个人如此完整地描述过。


    几乎就在这一瞬,她便意识到这画的来源。


    “请问……”


    她声音轻颤,几乎是在喃喃自语:“那位公子……贵姓?”


    “他姓胡。”


    铺子里的烛火一跳,将沈卿云陡然苍白的脸色照得清清楚楚。


    她木然地仰首望着那副画,心却似陷入了泥潭,重重地,一直不停地下坠,而纷乱的思绪却逐渐飞得很远很远,仿佛回到了在龙泉山庄的那个午后。


    暖阳透过窗棂,洒在胡绥含笑的眉眼间。


    剑庐内,在她锲而不舍的追问下,那双天生带笑的狐狸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他故意板起脸,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提前说了,还叫什么生辰惊喜?”


    “信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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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然喜欢。”


    她如何能不喜欢?


    这是她魂牵梦萦,血肉相连的故乡。


    纵使当年一意孤行地随唐九霄离开四时谷,她依然无时无刻地在怀念。


    沈卿云沉默地凝望着那幅画,眼中积蓄已久,迟迟未落的酸涩终于不堪重负,化作滚烫泪珠夺眶而出。


    旁侧,唐九霄在看清画的瞬间就生出烧毁它的冲动。


    当听到那个“胡”字时,这念头更是如火燎原,在胸臆间熊熊燃烧。


    直到看见她滑落的泪水时,所有暴戾的念头却又陡然沉入寒潭。


    他抬手,最终只是将掌心轻轻覆在她颤抖的肩上。


    “老人家,您说这幅画是寄存的。”


    唐九霄深吸了口气,竭力维持住摇摇欲坠的情绪:“可是要交给我们?”


    “正是,正是。”


    老人见她泪落不止,这才恍然,一边小心地从墙上取下画作,一边叹息:“当初老朽再三劝说,那位胡公子却执意不肯出售,只说这是要赠予一位姑娘的生辰贺礼。”


    “唉,我在此等候一年有余,今日总算等到了该等的人。”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端详唐九霄:“这位公子可是姓唐?”


    唐九霄默然片刻,回道:“正是。”


    “那就没错了。”


    掌柜的寻出一画匣,将画卷仔细收纳入内:“胡公子本是小店常客,画艺超群。若非如此,老朽也不会将这幅画挂在最显眼处这般久。这一年多来,不知多少客人见了都想买下,偏偏……”


    他忽然顿住话音。


    这一年多来,那位时常来店里品评字画的胡公子,竟再未出现过。


    老掌柜看了看情绪低落的姑娘,又望向唐九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那胡公子……莫不是……”


    唐九霄沉默颔首,接过画匣的动作带着几分急促。他伸手揽住沈卿云的肩膀,几乎是逃离般转身离去,将老掌柜未尽的叹息都留在了身后。


    长街灯火依旧煌煌,却照不亮两人之间骤然沉重的气氛。


    行至河边,但见千百盏河灯顺水漂流,点点烛光在墨色水面上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沈卿云才轻声开口:“这幅画……我想留下,可以么?”


    “好。”


    她原以为会遭到拒绝,不料他竟应得这般坦然。


    沈卿云极其讶然抬眸望他,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不至于同一个死人斤斤计较。”


    唐九霄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目光平静得近乎温柔:“自你怀了身孕那日起,过往种种便都放下了。阿云,我是真心希望你在我身边过得顺遂快乐。”


    可若这一切,从头至尾都只是个骗局呢?


    沈卿云心口猛地一揪,竟生出几分无措的茫然。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当初唐九霄立于她面前时的心境。


    明知脚下是精心编织的虚妄,眼看温情假象如沙塔将倾,却还要强作镇定地演完这场戏。


    唐九霄的手仍护在她肩头,体温隔着衣料传来。


    而她袖中的指尖早已冰凉。


    然而,未待她启唇,唐九霄倏然收紧手臂,将她往身后一带:“走,有刺客!”


    沈卿云蓦然回首,但见河岸暗影里寒光乍现,数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夜色中浮现,刀锋划破灯火辉煌的夜市喧嚣。


    惊叫声四起。原本隐匿在人群中的护卫迅速现身,与突然出现的刺客缠斗在一处。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方才还祥和温馨的节庆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唐九霄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迅速朝外围撤离。衣袖在夜风中翻飞,每一次转身都精准地避开袭来的冷箭。


    “闭眼。”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同时利落地格开一柄直刺而来的短刃。


    河灯仍在水中静静漂流,照亮了岸上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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