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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 47 章

作者:晏晏轻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许广正疾步入内时,胡野正将空药碗递到沈卿云手中。


    闻听禀报,他指节猝然发力,碗沿几乎捏出裂痕。


    “大军凯旋,庆功宴上防卫难免松懈,这才让那贼人钻了空子。”


    许广正单膝跪地,声音沉重。


    “传令各营,即刻起加强巡防。”


    胡野声线冷峻,眸中凝起寒霜:“那刺客呢?”


    “末将无能。”


    许广正头颅垂得更低:“那人身法诡谲,弟兄们追出三里地,还是跟丢了。”


    旁侧,沈卿云捧着尚存热意的药碗,指尖却是一片冰凉。


    帐外夜风呼啸,仿佛裹挟着那道如影随形的黑影。


    她抬眼望向那破洞,月光从中漏下,冷如冰霜。


    胡野又嘱咐了几句,方令许广正退下。


    见她神情凝重,思及方才那枚眼熟的簪子,问道:“是你的仇家?”


    “是。”


    沈卿云叹出一口气,眼神渐渐变了:“不共戴天之仇。”


    唐九霄欲取她性命。


    她又何尝不想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可需要我助你?”


    胡野也不追寻缘由,只问。


    “不必。”


    沈卿云朝他弯唇一笑:“他不会再来了。”


    唐二白一死,营州城的乱局亟待收拾。


    那人能抽身来此掷出这一簪,想来已是强弩之末。


    “二哥,时候不早了,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将药碗搁进托盘,沈卿云朝他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青篱已在帐中等她。


    “姑娘,营州城急报。”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间的喧嚣。青篱迎上前来,脸色不大好:“唐二没死。”


    “螳螂捕蝉,自是料不到还有一黄雀在后。”


    沈卿云眸光微敛,却不见多少惊惶:“杀他本就是顺手之事,大局未乱,倒也无妨。”


    “可他已知晓明镜台与姑娘的关联。”


    青篱声音压得更低:“姑娘往后的路,只怕没那么好走。”


    “世间从无万全之策,无非见招拆招。”


    沈卿云行至榻边,从袖中取出一枚银簪,指尖探入发髻,又缓缓抽出另一枚。


    青丝如瀑垂落肩头。


    她执簪就着烛火细看,两枚银簪上俱刻着对称云纹,雕工精致,在灯下泛着相似的光泽。


    青篱惯为她梳妆,见状不由讶异:“姑娘这是……”


    “先前遗失的。”


    沈卿云将两簪并置掌心,递给了她:“方才不是有刺客么,此物便是那暗器。”


    若非今日这一出,她几乎要忘记这对簪子的来历。


    那是唐九霄送她的第一份生辰礼。


    彼时她初离四时谷,尚未参透男女情愫,只当是件精致首饰。


    如今想来,那人为了将她牢牢缚在身边,当真是费尽心机。


    连自己的心意,都能当做谋算精心设计。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她眼底晦暗难辨。


    时隔一年,再想起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人的自己,竟有隔世之感。


    “看着碍眼,扔了吧。”


    沈卿云随口吩咐,却又顿了顿:“算了,收起来吧,束之高阁便是。”


    感受到她前后微妙变化的态度,青篱霎时心领神会,寻了一木匣将其仔细收起。


    边关驿站内,好不容易脱身的唐九霄精疲力竭,倒在冷硬的榻上,却睡不安稳。


    昏沉间,神魂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再度堕入旧梦。


    梦境竟是方才窥见的那幕。


    药气苦涩浓郁,氤氲在稀薄空气里。


    她一身素衣,执着蒲扇,微微俯身照看炉火,侧脸在蒸腾白汽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静静望着她,她却始终未曾抬眼,眉目沉静,只伸手拿起一旁浸了冷水的厚布,小心翼翼地去掀药罐的盖子,查看内里药汁煎熬的进度。


    就在唐九霄以为她永远不会注意到自己时,她却倏然抬眸,精准地撞入他的视线。


    霎时,那张清丽面容上绽开笑意,眸光温柔澄澈,竟与最初那时,满心满眼皆是他,毫无保留的模样,分毫无差。


    “怎得才来?”


    他听见她开口,嗓音是极自然的微嗔。


    唐九霄呼吸猛地一窒,脚下不受控制地便想朝她走去。


    与此同时,他的理智却在尖锐地嘶鸣,提醒着他恨她,该杀了她。


    可究竟为何,心头竟还会为她这副虚假情态而抽紧发涩?


    “叫我好等,该罚!”


    她倏地横他一眼,可那眸光里漾着的却是清浅笑意,转而哼笑了声:“骗你的。”


    唐九霄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只余胸臆间那颗心,不受控地随着她一颦一笑而剧烈起伏,牵扯着那些他不敢面对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渴望。


    正当他试图挣脱这无形桎梏,欲要上前厉声质问她究竟是何用意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旁侧有一人疾步而来,自然而然地停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她仰起脸,对那张与胡绥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刚毅英挺的面孔,展露出比方才更为真切的笑颜。


    那年轻的将军微微倾身,似乎在她耳边低语了句什么。


    旋即,他便看见她伸出手,仔细地为对方拢了拢微敞的衣襟领口,动作熟稔亲昵,带着关切,而后轻轻将人推向了营帐的方向——


    梦境在此戛然而止。


    唐九霄猛地自床板上坐起,天边已透出青灰色的晨光。


    经脉里紊乱的内力尚未平复,胸臆间气血翻涌,与那未散的梦魇纠缠,激得他喉头阵阵发甜。


    他定定望着陋室粗糙的窗框,残存的梦境与冰冷的现实逐渐剥离,脸色一寸寸沉郁下去。


    唐九霄压下喉间不适,低低咳嗽了几声,守在门外的亲信便闻声疾步入内,手中托盘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


    “公子,营州城那边,二公子已经预备撤离了。”


    下属垂首禀告。


    唐九霄接过递来的参茶仰首饮尽,调息片刻方问:“辽州的钉子,埋妥了?”


    “皆已按公子吩咐布置妥当。”


    下属迟疑一瞬,还是忍不住提醒:“盛京那边风声渐紧……再耽搁下去,只怕要出事。”


    “我自有分寸。”


    唐九霄不轻不重地驳了句:“京中近日有何异动?”


    “大夫人亲自传回唐家的密信,圣上龙体……愈加不堪了。”


    那属下神情一凛,愈加谨慎地回道:“宫中暗传,恐就在这一两年间。”


    “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九霄穿戴的动作却未停顿,只平静道了句:“你说得对,在此耽搁太久,是时候该动身回盛京城去。”


    人心易变?


    唐九霄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这般虚无缥缈,最是无常的东西,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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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手里又有何用?


    徒增烦扰罢了。


    他要的,从来都是那些看得见,握得住,实实在在的东西。


    过往种种波折,追根溯源,不过是他掌中的权柄还不够重,脚下的位置还不够高。


    若他站得足够高,高到足以俯瞰众生,那么他想要的一切,自然无人再敢觊觎,自然能如磐石般稳固,至死不变。


    因为,但凡有胆量妄动他之物的人。


    早已尽数成了他刀下亡魂,尸骨无存。


    天光未亮透,一行人便已收拾停当,借着残夜的掩护悄然离开驿站,马蹄踏碎晨雾,直奔南下的官道而去。


    镇北营内,战事既已大捷,沈卿云自然没有再多作停留的理由。


    胡野的伤势自有许郎中悉心调理,已无大碍。辽州城里,青姨已替她支撑了这些时日,诸多事务也需她回去亲自料理。


    “将军?胡将军?”


    许广正连唤了几声,才将望着营帐外出神的胡野惊得猛然回身。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面上迅速恢复了往常的沉肃,若无其事地问道:“方才说到何处了?”


    “正说到大将军拟写奏折,要向朝廷为此次有功将士请功的事。”


    许广正语气带着几分振奋:“我听闻,大将军对你可是赞赏有加。依末将看,过不了多少时日,你这副兵马使的职位,只怕就要往上挪一挪了。”


    升官进爵本是天大的喜事,许广正却见自家将军眉宇间并无多少喜色,反倒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思活络,稍一转念,便大致猜到了缘由,试探着低声问道:“你这般郁郁寡欢……可是因为,沈姑娘即将启程返回辽州了?”


    被一语道破心事,胡野面上掠过不易察觉的窘迫,低咳一声,掩饰道:“不是什么大事。往后……总归是要回家的,总能见着。”


    这含糊其辞,几乎是默认了。


    许广正了然一笑,随即又生出几分好奇,凑近些压低声音探问:“末将明白,情窦初开嘛,总要经历这一遭。只是将军你这般辗转反侧,患得患失……那位沈姑娘,可知晓你待她的这份心意?”


    胡野沉默片刻,神色间染上些许复杂难言的意味,最终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啊?”


    许广正满脸愕然,张口结舌地望着他:“这是为何?将军,你这般的家世品貌,在辽州地界上也是数得着的俊杰,有什么可顾虑的?而且沈姑娘待你那般细致周到,嘘寒问暖,心里定然也对你有意!”


    胡野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许多话堵在心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卿云如今待他好,那份关切与体贴里,却寻不出半分男女之情的旖旎,更多的,恐怕只是近乎兄妹之谊的亲近与责任。


    更何况,他不知该如何向她剖白。


    倘若真要坦诚心意,首先绕不过去的,便是自己先前那段时日忽冷忽热,反复无常的怪异态度。


    而若要解释清楚那些纠缠不休的梦境,便不可避免地要触及早已逝去的大哥。


    他只怕,一旦将这份朦胧的情感与故去的兄长牵扯到一起,那么他这点尚未宣之于口的倾慕,在她眼中会不会立刻变了味道,显得别有用心,甚至……卑劣不堪?


    仿佛他是在借着胡绥的情分,挟恩图报。


    这几日,他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不敢流露出半分逾越,正是怕不慎唐突了她,反而将眼前这份刚刚缓和不久的关系也彻底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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