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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 39 章

作者:晏晏轻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午后,沈卿云刚回胡府,便见青姨已在书房等候,手中执着封信。


    信自战火最烈的边关而来,纸上似乎还残留着烽烟与沙尘的气息。


    这是胡野于军务百忙之中,匆匆写就的报平安的家书。


    字迹潦草奔放,多处墨迹氤氲晕染,透露出书写时的急迫。


    沈卿云逐字读去,神色却越发凝重。


    战局已然陷入僵持,而后方支援更受掣肘。


    自古兵家之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倘若连这最基本的供给都难以保障,平辽军又如何能稳固防线,克敌制胜?


    “今晨便有管事来报,即便将辽州官仓现存粮草尽数运往镇远关,也只够大军维持一月之需。”


    沈卿云将信仔细折好,沉声道:“青姨,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必须提早筹谋。”


    “动用胡家私库,再加上赈济难民的开销,也仅能多支撑一个月。”


    青姨心中默算片刻,眉间忧色更深:“营州那边而今是何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吗?”


    “依旧咬死不松口。”


    沈卿云摇头:“我已派人往更远的州府调粮,但路途遥远,往返至少需三个月,还有整整一月的缺口。”


    “是,只有营州城距离咱们最近。”


    青姨思及至此,竟开口提议:“老身倒是在营州城有些人脉,不如让我亲自走……”


    “不行,青姨,外头乱成这样,我怎能放您老人家去涉险。”


    沈卿云未等她说完便断然打断:“况且,营州拒粮,绝非寻常商事纠纷,而是有人存心在背后阻挠。”


    “谁敢这般胆大包天?”


    青姨闻言色变:“这分明是通敌卖国的行径,按律当诛九族!”


    “我推测,大概和盛京城里的局势脱不开干系。”


    沈卿云只此一句,青姨便已心领神会,面上顿时腾起怒意:“当真龌龊!边关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便如草芥一般!”


    “我昨夜反复思量,方才细读了二公子的信,心中萌生一个念头,只是不知是否稳妥,想请青姨帮我参详参详。”


    沈卿云将手中那封仔细叠好的书信轻轻递回青姨手中,神情肃然:“此事关系重大,恐怕……还需请您代为禀明老祖宗,请她老人家定夺。”


    她话音渐低,附在青姨耳边细语。


    青姨侧耳听着,本就忧心忡忡的神情愈发沉凝起来。


    正当辽州上下为粮草短缺焦灼难安之时。


    几百里之外的营州,竟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城门口,身着精甲,手持长枪的守卫接过路引,眼神挑剔地扫过眼前这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子,搓了搓手指,意图不言自明。


    面容枯槁的男人面露难色,一只枯瘦黢黑的手颤抖着伸进胸前衣袋,摸索了半晌。


    见他动作迟缓,那守卫脸色一黑,竟欺身上前,一把将他推开。


    那流民早已饥疲交加,哪经得住这推搡,当即踉跄倒地。守卫顺势从他破旧的衣衫里搜出个小包裹,外面紧紧裹着粗布。


    他慢条斯理地一层层剥开布包,露出的银光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进去吧。”


    “官爷……求求您行行好。”


    那男人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这银镯子是孩儿他娘临走前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我们父子俩最后一点傍身的指望……求您发发善心,还给我吧!”


    “您瞧这孩子,饿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啊……”


    “呵!想白进城?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守卫重重冷笑,掂了掂手中的银镯:“上头早有严令,流民一个都不准进!今日算你运道好,撞上爷大发慈悲,要不然,就等在外头饿成干尸吧!”


    “就是就是!你自己不想活,别耽误我们进城啊!”


    不待那男人再开口,他身后排队的人群里已有人高声嚷起来:“咱们千辛万苦逃到营州,不就图这儿有粮能活命吗?你快些让开!”


    几声附和接连响起,麻木而急切。


    那男人浑身一颤,终是哑了声,只踉跄着起身,死死搂住怀里瘦弱的孩子,被后面的人推搡着挤进了城门。


    守卫将镯子往怀里一揣,面无表情地挥挥手:“下一个!”


    人群熙熙攘攘,挤在城门口堵塞不通。


    可终究是放行的少,被驱赶出去的多。


    直至日头西沉,眼看城门将闭,守卫正欲推动沉重的门扇时,一支车队匆匆赶来。


    驾车的是一名铁塔般的壮汉,满面横肉,煞气逼人。


    身后随行的侍卫个个高头大马,神情冷峻。在这灾荒之年,能有如此阵仗的,绝非寻常人家。


    守卫不敢怠慢,立刻换上一副谄媚嘴脸,毕恭毕敬地上前:“不知诸位是从何而来?进城所为何事?”


    “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驾车的壮汉横了他一眼,气势汹汹地挥手丢了件东西。


    守卫忙不迭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金光闪闪的金钱!


    如此阔绰的手笔,惊得他目瞪口呆。


    片刻后,那守卫卑躬屈膝,连声赔笑,朝身后使了个眼色:“是小的有眼无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挪开路障,请贵人进城?”


    前倨而后恭,丑态毕露。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短暂,却清晰得刺耳,分明是个女子。


    紧接着,一只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掀开了车帘。


    面纱上方,那双精心描画的眉眼居高临下地掠过人群,眼尾点缀的金箔在夕阳暮色中折射出粼粼细闪。


    那目光里带着些许倦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无趣的风景。


    虽只露出半张脸,但那通身的骄矜气度与秾丽风情,足以令所有目睹之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惊鸿一瞥。


    不过半个时辰,那枚金钱便自那城门守卫手中迅速辗转几番,出现在香云楼某处僻静包厢内。


    香云楼坐落于营州城最繁华的地段,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占据了半条长街,灯火彻夜不熄,乃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


    楼内丝竹管弦之声飘飘荡荡,觥筹交错间,伴着笑语喧哗。仿佛城外的饿殍遍野,边关的烽火连天只是另一个世界的遥远传闻。


    瑞脑香氤氲缭绕,唐二白斜倚在窗边软榻上,白玉冠束发,衬得那张俊朗面容愈发贵气,眉宇间却凝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半眯着眼,指尖拈着那枚精巧金钱,正侧耳听着面前那名身着官服,姿态却极尽谦卑的男子回禀消息。


    “那马车入了南市,就往客栈去了,侍从里好手不少,再靠近些……只怕探子会被发现。”


    孙纨絮絮说了半晌,仍在外围打转。


    唐二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指尖那枚金色倏然弹出,划出道短促弧度,不偏不倚,正弹在孙纨额心。


    金钱落地,悄无声息地陷进织满西番莲纹的厚毯里。


    孙纨额上一痛,慌忙弯腰去拾,头顶却传来唐二白辨不出情绪的声音:“景朝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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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惯例不过十之七分。北夷之地金矿富庶,金子成色,足有九分之上。”


    他拾起那枚金钱,依言用指甲在边缘轻轻一刮,借着灯光细看刮痕处的色泽,顿时恍然大悟,惊愕抬首:“这金钱成色极足!二公子的意思是……那车驾里的女子是夷人?”


    唐二白未答,只将目光悠悠投向窗外夜色,话锋一转:“辽州派来那批买粮的人呢?如何了?”


    “您是说胡家商队那些人?”


    孙纨虽不明其意,仍是恭敬应道:“还在城中驿站住着,未曾离去。”


    “盯紧点。”


    唐二白打了个哈欠,并非困倦,更像是觉得眼下这些事都乏味得紧。


    他直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又吩咐道:“前几日你送来那个弹琵琶的女人不错,让她过来伺候吧。”


    孙纨忙不迭躬身应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直至退出房门,穿过几重回廊,他方敢抬手揉了揉额角。


    指头触到一处微肿的淤青,隐隐作痛,提醒着先前的难堪。


    在唐二白面前那副恭敬顺从的模样霎时褪去,孙纨嘴角下撇,咬着牙根低低啐了句:“呸!不就是靠娘胎里带出的权势,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小厮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凑近前来:“孙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去,把玉兰送到唐公子屋里去。”


    孙纨挥挥手,不耐烦地迁怒道:“叫她放明白些!别端着那副清高样儿真把自己当回事,不过是个弹曲儿的,还真以为能守着那点虚名立牌坊不成?”


    小厮一听,脸上顿时现出为难之色,却也不敢违逆这位官爷,只得连声应下,转身匆匆赶往栖兰阁。


    素心何须世人赏,幽兰空谷自清音。


    玉骨怎堪香云驻,冰心犹向雪外寻。


    这位玉兰姑娘,在香云楼确是个特殊的存在。从不公开挂牌,只见自己愿见之客。


    因她出身不凡,本是营州玉氏的嫡女。


    无奈家族当年站错了队,一朝倾覆,男丁流放,女眷尽数没入贱籍。


    她也从云端跌落,最终沦落至这香云楼中。


    隔着屏风,小厮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孙大人的吩咐,小的不敢不从……还请玉姑娘移步……”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那孙纨生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是挺美。”


    屏风后那道窈窕身影端坐不动,纤指轻拨琵琶弦音,嗓音疏淡:“不去。”


    小厮急得额角冒汗,压低声音劝道:“姑娘,孙大人咱们得罪不起啊!更何况,真正想见您的,是那位从蜀州来的贵客。那位公子背景深不可测,拂了他的意,只怕整个香云楼都要受牵连!”


    “你说……是谁要见我?”


    正当小厮无计可施时,屏风后的玉兰却忽然出声追问,语调似有异样:“是那位蜀州来的唐公子?”


    “正是,正是。”


    小厮见事情有转机,忙不迭应道:“姑娘,唐公子气度非凡,若能得他青眼,您往后的日子可就大不相同了!”


    谁知,玉兰却只是极轻地哼笑一声,指尖在琵琶弦上拨出一个清冷的单音:“那你便去回那位唐公子,若真想见我,就请他移步栖兰阁,否则,便当他是半点诚意也无。”


    她话音里透着明晃晃的轻慢,一旁的小厮听得心头直跳,愣在原地。


    自打那位唐公子在香云阁住下,莫说楼里的姑娘,便是州府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官爷,在他面前也都是陪着万分小心,何曾有人敢用这般不屑一顾的口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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