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四方天举目可及的视线里飘着无边丝雨,身着凤袍的南宫云檀拔下了头上的凤钗。
凤钗在地上弹了几圈,滚落在雨里。
“臣妾自幼与陛下一同长大,十七岁嫁入皇宫,自问贤良淑德。臣妾倦了,臣妾是南宫家唯一的女儿,南宫家已自请削爵,也请陛下放过臣妾。南宫云檀自请废后,余生幽禁未央宫,求陛下成全。”
“朕已经宽恕南宫一族,你执意要如此吗?”
“臣妾的母族没有谋反,是有心之人陷害!”南宫云檀歇斯底里。
“有麒麟玉牌为证,你是说是朕要害南宫家,还是皇姐用性命害南宫家?”
轰隆一声惊雷划破天际,旁观者沈千灯亦为之一震。
南宫云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得血肉模糊,眼泪混着雨水一起在低头时坠入泥土。
“臣妾不敢。如此,陛下又何必留臣妾这个罪臣之女。”
她跪地郑重一拜。
“如你所愿!”
北宸一甩衣袖,愤然离去,把南宫云檀的拜谢之语抛在身后。
“南宫云檀,谢主隆恩——”
震雷之后是滂沱大雨,南宫云檀跌坐在雨里,嘶哑的吼叫被雨声淹没在御花园。
大滴大滴的水珠砸在凤袍上,把暗红的衣裳浸成了黑色,看不出原本的图样。
远远一只染了蔻丹的素手捡起凤钗。
“娘娘,雨愈发大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伞下是一张姝色绝艳的脸。
是崔十六!
沈千灯始料未及,原来前世,崔十六被送进宫做了皇弟的宠妃。
南宫云檀与北宸青梅竹马,沈千灯离开玉京后的第二年,南宫云檀嫁给北宸做皇后,后来听闻,楚王叔与北宸政见多有不合,云檀在夹在其中定然为难。
只是公认的金玉良缘最终怎会落得脱簪废后永不相见收场。
前世她到兖州筹备婚事,明明嘱托紫沅紫泱要将麒麟玉牌亲手交到南宫云檀手上,楚王叔绝无可能谋反,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第二天,崔十六刻意扮柔弱勾引长公主殿下,成功留宿长公主寝卧的事迹已经通过郑铭传到了穆承锋的耳朵里。
“启国的这个长公主当真如此顽劣不堪。”
袁先生十分不屑。
穆承锋蹙眉,没有接话。
“你继续回去盯着。”
这边,槐青回来禀报,“殿下,郑典史去了城司。”
“这么沉不住气。”沈千灯端起一盏茶,浅啜一口。
“公主又在揣什么坏心思?”三更问。
沈千灯放下茶盏轻笑,“我哪有,是他不讲道义在先,我将计就计。”
穆承锋身边的幕僚袁先生素来不待见启国人,前世也没给过她好脸色,不过她这个人一向尊敬长辈,自然要给他个监视自己的机会,让他看到他想看的。
三更也饮一口茶,频频点头,“清明前一金换一斤的不知春茶,公主阔气。”
“三道伤疤换得穆承锋的赔罪礼罢了。他上任这半个月,不是风就是雨的出了这么多岔子,他的政绩难做得很。”
“公主曾经与他有过过节?”
过节?
没有。
前世穆承锋也是一副挑不出错的君子做派,标准的王位继承人。
“单纯看不惯你们成国好,不行吗?”沈千灯似乎笑得格外开心。
三更看了看槐青,槐青却冷脸像个木头人,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在意他的目光。
“同为成国子民,槐青姑娘没什么想要反驳的吗?”
槐青却满不在乎地说:“殿下才是我的主子。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得,这倒成他的不是了。
屋外,崔枝叩门。
“进来。”
崔枝前脚跨进门看到沈千灯,后脚又退了出去,“打搅了。”
槐青拉住了崔枝又要合上的门,示意他进来。
“我来替三公子换药,恐怕来得不是时候。”
沈千灯颔首,欣然起身,“槐青,走。”
三更褪了半边衣裳,“劳烦崔班主了。”
“公主的意思,不必谢我。”
“嘶……”三更倒抽一口冷气。
崔枝在拆三更胸前的包扎,左肩未愈的箭伤生长过程中与细布黏在了一起。
“这……我拿些清水来。”
“不必,直接撕了吧。”
崔枝没给三更留一点反应的时间,胳膊一扬,细布连着没结好的痂直接扯了下来。
三更向右转头,咬牙硬是没发出声。
三更的余光只能看到崔枝一晃一晃的红髓耳坠,他想到沈千灯,沈千灯今日好像是戴了金流苏的耳坠?她平日里不常戴耳环,首饰也很少戴,在府里都只随意的绾着长发,只有出府才会有整套头面,莫非今日有客人要来。
崔枝清理完伤口,撒上药粉,钻心的痛又变成抓心挠肝的痒,三更克制住一动不动。
第一次帮他处理伤口的是沈千灯,事态不明,她选择了救他却没有喊大夫。只是那时候他已陷入昏迷,免去了面面相觑的尴尬,而后变成了崔枝来替他换药,频繁受伤见血的人,却成了沈千灯。
他在被薛家追杀逃亡的路上无意中躲了这个无人的宅院,遇到沈千灯,未必不是一种塞翁失马。
“好了。”崔枝又给他包扎起来。
胳膊上其余的刀伤都已结痂,拆下布条,只涂了药膏。
“你肩膀的伤虽不知何时才能见好,但至少没有发疮疡。这么重的箭幸而是射偏了,三公子大难不死,福禄还在后面。”
崔枝收拾瓶瓶罐罐,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多有劳烦崔班主了。”三更穿好衣衫。
“应该的。”
院外,紫沅进来通报,“殿下,安阳县主身边的侍女常画方才来报,县主在锦罗绣坊裁衣裳,恐要晚些才能到。”
“知道了。给县主的礼物可准备好了?”
“都备下了。”
沈千灯挥了挥手,紫沅福身告退。
一出来,紫泱拉了紫沅又开始抱怨,“你瞧瞧自从那个槐青来了,殿下都疏远了我们不少,她倒是站在旁边侍奉左右了?殿下又养了这一屋子的男宠,以后哪里还有我们俩的位置!”
紫沅看了看左右无人,才说:“你同我发什么牢骚,不然你去同殿下说,让殿下送你回宫里去。”
“你……”紫泱一把松开紫沅的手臂向前走,“我不同你说了!”
听到崔枝开门的声音,沈千灯朝这边转头。
三更跟在崔枝后面出来看过去。
对的,她今日戴了金流苏耳坠,还簪了花枝金步摇。
“先前忘了告诉你,安阳县主今日要来我府上,她若是认得你,你最好还是躲一躲。”沈千灯对三更说。
安阳县主?襄王的独女。
三更仔细地想了想上一次见到穆成盈是什么场合。
许是前些年宫里的新春宴?还是穆承锋的加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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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没去。
没想起来。
但他还是点点头,“我不会离开这个院子的。”
沈千灯朝崔枝抬了抬下巴,“崔班主——”
崔枝笑着走上前,“殿下请。”
槐青也跟了上去。
后花园里,崔家班的小生光是站在一起就令人赏心悦目。
“本宫要玩蒙眼抓人的游戏,最后没被本宫抓到的人,可以向本宫讨一个赏赐。”
沈千灯背过身去,迎着和煦的暖阳,用一条四指宽的红绸覆住了眼睛。
十六抱了一只曲颈琵琶坐在四角亭的一隅,拨探声响,嘈嘈切切。
除了槐青站桩一样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其余人随着琵琶声蝴蝶一样散开在花园里。
沈千灯被丢在林子里蒙眼射飞鸟的耳力诚然没有白练,在笑嚷声中还是能听清方位。
沈千灯第一个抓到的就是崔枝。
崔枝身上挂的物件太多,跑起来佩环叮当。
沈千灯抓住崔枝的肩膀,指着他说:“崔班主~以后不许再把身家都带在身上,太响了!”
一众人哄笑。
崔枝莞尔,到十六身边坐下,悄声问:“还好吗,要我弹吗?”
十六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可以继续。
十六的琵琶声十分清脆,像泉水叮咚。
沈千灯循着笑声,又抓住了两个躲在假山下的。
还有相互推搡着被推到沈千灯怀里的。
“殿下,是崔芮推我的!”
“崔萸,你怎么不讲武德,是你自己扑上去的!”
“好啦,本宫去替你报仇。”沈千灯松开崔萸,忍俊不禁,前朝有公主即使被御史台指责也坚持要养面首,这样看起来不无道理。
一曲过后,没去四角亭坐下的没剩几个。
十六又开始弹。
沈千灯听到抄手游廊上有人走过来。
步履迈下台阶,沈千灯一把抓住。
“抓住了!”
“这是……”
十六的琵琶声停了下来。
是锦缎。
沈千灯一手扯下眼前红绸,“安阳!”
“昭宁姐姐。”穆成盈欠身,跟在身后的人都行了万福礼。
花园里的人也纷纷见礼。
“可是我来得不巧?”
沈千灯假作懊恼,“是啊,我输了。”
沈千灯回头,园中没被她抓到的人只剩崔柯和根本没移动过的槐青。
“要什么赏赐,想好来告诉本宫。”
“我从锦罗绣坊买了最时新的绮罗来,姐姐莫要生我的气。”穆成盈拉上沈千灯的手。
沈千灯看了看穆成盈的侍女捧着的料子,有五匹,“那就给槐青和几位郎君各裁一件新衣。”
“姐姐高兴就好。”
“谢殿下谢县主赏。”
沈千灯拉着穆成盈的手,“走,我们去用午膳。”
穆成盈却不动,望向崔枝,“这位是……崔家班班主?”
崔枝上前一步作揖,“小生崔枝见过安阳县主。”
“前几日我还去八珍楼看过你的《菱州梦》,崔班主出现在这里,莫非那日豪掷一百两的人是……”穆成盈的目光转向沈千灯。
沈千灯弯弯眉眼承认道:“是我。”
穆成盈转身也往前走,“姐姐好兴致,过得这样自在,安阳羡慕。”
“只不过,安阳是白跑一趟了。”穆成盈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