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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昏迷

作者:晚禾烟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安国寺祈福之行因鹿张氏的意外受伤而潦草结束。


    “吁——”


    车夫狠勒缰绳,马儿吃痛,昂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前蹄骤然扬起又重重塌落,喷着粗重的鼻息停了下来。


    “快!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来帮忙?”管家早早等候在鹿府门口,车一停下来他便匆匆上前,连礼都来不及行便招呼小厮将鹿张氏抬下去。


    鹿福槿神色木然地坐在马车内,满脸泪痕未干,头发胡乱地糊在脸上,再也不见半分平日的端庄。她双手猩红一片,瞧见下人们挪动鹿张氏时下意识伸手想拽住母亲,却只来得及感受到鹿张氏丝滑细腻的布料从她的掌心划走,连丁点温暖都没留下。


    回程时林氏独自一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她在众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来,走到门口时神情复杂地望了眼鹿怀舒,而后在鹿怀舒的示意下先行进去了。


    车帘子落下,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光亮。鹿怀舒静静坐在车里,耳边只剩下鹿福槿粗重的、毫无规律的呼吸声。


    良久,鹿怀舒终于道:“大姐姐,我们下去吧。”


    “呵。”鹿福槿突然急促又怪异地笑了一声,在静谧狭窄的空间内显得万分诡异,鹿怀舒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她幽幽地叹道,“怀舒啊,你可一定要看看睁眼看着,迟早会轮到你的。”


    说罢不再言语,转身欲下车。


    “大姐姐。”


    鹿福槿掀车帘的动作顿住,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动,只是稍稍侧了侧脸。


    鹿怀舒语气平淡:“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姐姐,就算真的轮到我了我也不怕。”她微微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些许困惑,“你呢?你怕吗?”


    鹿福槿身子一僵,捏着车帘的手逐渐收紧,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容雪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有些担忧道,“您没事吧?”


    鹿怀舒死死咬着下嘴唇,合目强压下心底的不适,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事,走吧,我们也进去。


    鹿怀舒进去时蝶梦轩的一切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丫鬟们手里端着血水,瞧见鹿怀舒进来草草行了个礼便继续忙活起来。


    鹿张氏昏过去后现场登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瞧见主子受伤,全都惶恐地挤在一处不知该干什么,唯恐被治罪。鹿福槿更是哭到差点晕过去。还是鹿怀舒出来主持了大局。


    她先命容雪将林氏送下山,又差了几个人去找寺里的僧人帮忙,最后派脚程快的小厮先行回来报信,如此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来。


    直至鹿张氏被送进屋中良久,鹿明德才缓缓赶回来。他应当是刚从青楼回来,面色潮红,浑身酒味冲天,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脸上还有残存的唇印。


    老夫人气得险些吐血,举起拐杖追着鹿明德满院子打:“你个不争气的!这时候还只顾自己快活!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母亲!母亲息怒。”鹿修尘见状,连忙上前桎梏住老夫人的动作,因为不敢使劲还被误伤了好几下,“二婶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如今夜渐深也快要起风了,母亲还是回松鹤堂吧,仔细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用拐杖颤颤巍巍地指着鹿明德的鼻子,手放在胸口处一下一下顺着气:“你!你就给我在这儿等着!鹿张氏醒来之前哪儿不许去!听到了吗?!”


    鹿明德哪里敢还口,只能捂着脸唯唯诺诺地应下。


    看着老夫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鹿明德才从墙角出来,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清清嗓子,一甩衣袖严肃道:“夫人到底为何会受伤?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不想要脑袋了吗?!”


    院子里丫鬟婆子哗啦啦跪成一片,口中叫饶:“老爷饶命啊!”


    “父亲!”鹿明德还想展展威风,却被倏然打断。


    只见鹿福槿像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般,扑到鹿明德怀里嚎啕大哭:“父亲!母亲是为了救林姨娘啊!当时枯竹眼看着就要朝林姨娘压下来——”


    “什么?!”鹿明德大惊,脸色陡然一变,猛地推开鹿福槿跑到林氏身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肚子,“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没事。”林氏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依偎在鹿明德怀里道,“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害了夫人!”


    听见林氏说没事,鹿明德才放松片刻,见她哭到不能自已又紧张起来。


    鹿明德掏出帕子轻沾去林氏脸上的泪水,嘴里哄道:“快别哭了,此事与你何干?谁能料到只是出去祈个福都会出事呢?你怀有身孕自然该旁人多迁就你些,夫人定是念及此,才会舍身救你。”


    鹿怀舒不可思议地望向鹿明德,几乎要被气笑了。鹿张氏好歹与他做了几十年夫妻,如今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他从回来到现在几乎连半句真心的关切都没有。


    一个尚未出生的男胎,当真比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还重要吗?


    鹿明德捏捏林氏的胳膊:“你可千万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府医再三强调你怀有身孕不可大喜大悲。惊春!还不快送你们家姨娘回去!”


    “是。”惊春上前搀住林氏,和鹿怀舒交换了个眼神离开了。


    “唉!”鹿明德烦躁地来回踱步,口中嘟囔道,“这都什么事啊?!”蓦地抬眼瞥见鹿怀舒,鹿明德表情瞬间僵住。


    对于鹿怀舒,鹿明德的感情一向复杂。按理说当年大哥在世时对他也算不错,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庸,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多少沾了些大哥的光。


    可大哥毕竟没了多年了,再深的情谊都有被时间磨平的一天。他自认对这个侄女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她老老实实不生事,不和福槿争抢,待她及笄后,他自然会为她找个憨厚老实的人。


    但她偏偏不肯。不仅大闹老夫人寿辰,惹得同僚笑话他多日,还和纪不楼染上了关系。纪不楼是什么人?活阎王!动动手指就能压死他们的活阎王!


    和这样的人成亲,能有什么好下场?!


    或许是提前预见了鹿怀舒的悲惨结局,鹿明德的语气难得和缓了些:“怀舒没事吧?”


    “多谢二叔关心,舒儿没事。”鹿怀舒知道鹿明德不想看见自己,随意关心两句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鹿明德目送鹿怀舒离开,同情地摇摇头。甩袖转身,瞧见鹿福槿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


    有那么一瞬间,鹿福槿恨不得冲上去揪住鹿明德的衣领掐住他的脖子质问:我为何不该在?母亲躺在屋里昏迷不醒生死尚不知,我身为女儿不在此处守着要去哪儿呢?和你一样去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吗?!


    只是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母亲的吩咐:“此事只靠我们俩是万万行不通的!那老不死的素来看不惯我,如今鹿怀舒那个贱蹄子又入了她的眼,所以你一定要说服你父亲!让你父亲站在我们这边!”


    所以你一定要说服你父亲!让你父亲站在我们这边!


    鹿福槿深吸一口气,死死掐住旁边丫鬟夏莲的手才没失态,夏莲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只得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吭声。


    良久,鹿福槿才调理好情绪。她缓缓走到鹿明德跟前,身如纸薄、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下:“父亲,母亲受伤实属蹊跷。舒儿,舒儿······”


    “舒儿。”


    方行至花园,鹿怀舒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的男声。回首望去,原是鹿修尘。


    前几日老夫人身子不大爽利,特招了孟氏和王氏去侍疾。等服侍老夫人吃完药睡下,天早已黑透。姨娘们每每回院必要路过花园,而路过花园又要过拱桥。天黑路滑不知摔了几次,前个儿差点把三小姐也摔了,故老夫人下令在拱桥旁边的长廊上点了灯,现下正亮堂。


    “三叔。”鹿怀舒巧笑倩兮地行了礼。目光缓缓落到鹿修尘脸上,心下了然笑笑。


    鹿修尘眼下乌青一片,一瞧就知近日定没睡好,精神气儿也不如从前了。加之他刚回京不久,几乎每日都要与友人饮酒作乐,更加重了药在他体内的反应。


    鹿怀舒微微垂眸,轻捏了几下手指,算起来鹿修尘服药已足足五日了,正是收割的好机会呀。


    “舒儿在想什么?”见鹿怀舒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鹿修尘不禁失笑,快步上前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随后弯下身子和鹿怀舒平视,盯着她的眼睛关心道:“舒儿今日吓着了吧。”


    “嗯。”鹿怀舒怯怯点头,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捏着帕子,说出来的话已然带了哭腔,“二婶留了好多血,我,我怕······”


    说到最后鹿怀舒泣不成声,掩面呜呜痛哭起来。


    鹿修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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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莫怕。二嫂素来信佛、宅心仁厚,我想菩萨定会念着她的好保她平安无虞的。”


    望着鹿修尘一直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鹿怀舒嫌恶地皱了皱眉,微不可见地后退几步,躲开鹿修尘的触碰,随口扯了几句心神不宁需要休息后便告辞离开了。


    鹿修尘立于原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悠闲地看向鹿怀舒离开的方向,直到视线里只余迎风微颤抖的梅花才收回目光。


    宅心仁厚?鹿修尘噗呲笑出了声,抬脚将身边一颗拳头大的雪球猛地踢飞出去。雪球如离弦之剑般疾射而出,砰地撞上树干,哗啦一声碎裂开来,散落一地雪屑,只在树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也只有鹿怀舒这种不谙世事的傻孩子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那位鹿张氏佛口蛇心、表里不一。手上整日佛珠不离手,时不时就道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可背地里做的都是断子绝孙的事。


    连带着养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个简单货色,鹿修尘佯装思考片刻,煞有其事地下了定论:比自己母亲还要狠。


    行至蝶梦轩,里头依旧灯火通明,站在墙边隐约能听见里面小厮丫鬟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被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鹿修尘手搭在门环上,本欲推门进去问问可有何需要帮忙的,但想起鹿明德只知道叹气抱怨的样子瞬间就歇了心思。摇摇头继续往回走,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只怕今日之事是鹿张氏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只是不知今日和鹿张氏一同出去的人,有谁能有本事让鹿张氏吃这么大的亏?林氏?鹿怀舒?


    想及此鹿修尘忍不住又回头眺望暖雪阁的方向,思索良久疑惑地嘶了声。


    他记得从前鹿怀舒不是畏畏缩缩一幅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吗?怎得如今变化这般大?


    真是越长大越有趣了。


    ###


    鹿府,暖雪阁。


    “南竹姐姐你别转了,转得我头都要晕了。”绘菊提着热水从屋子里出来,见南竹仍在院子门口踱步,无奈地提醒道。


    南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耸耸鼻子道:“我急呀!都什么时辰了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她说着又踮起脚尖往院外瞅去,见外头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急得直跺脚,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不行,我要去看看!”


    “哎哎哎。”绘菊连忙拉住她,“你忘了小姐说让姐姐安心在院子里等着了吗?再说了能出什么事啊?”


    绘菊说着说着,耳尖地捕捉到外头传来的雪的吱嘎声,喜从心头来,连忙放下水桶跑出去望了望,随即回头指着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高兴道,“回来了回来了!南竹姐姐,是小姐回来了!”


    鹿怀舒还没靠近暖雪阁的大门便瞅见有人朝自己飞奔而来,待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南竹。她失笑,一把接住南竹揉了揉她冻僵的手:“外头这么冷出来作甚?不是让你在屋里等嘛。”


    “小姐还说呢!”南竹将手抽出来转而替鹿怀舒搓着手,“听闻二夫人受了伤奴婢都要急坏了,生怕小姐也出什么事,差点都要跑出去寻您了!”


    鹿怀舒撒娇似地把头埋在南竹肩膀上,搂着她连连求饶:“行行行是我的错,我应该差人来知会你一声哒!让我们南竹担心了对不对?好了好了进去再说,不是说入春了吗?我怎么觉着比先前几日更冷了?”


    屋子里炉火正旺,门窗封上后简直和春天毫无差别。鹿怀舒一连喝了两杯热茶方觉周身寒气散了些,她站在窗边边逗鹦鹉边问道:“南竹,我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闻此南竹脸上表情瞬间凝重起来,打开门探出个脑袋四下看了看,再三确定安全后才返回来点点头:“胡赖子说都查清楚了。”


    胡赖子是京城中有名的泼皮无赖,成日里混迹于各大赌坊,只要给钱,除了杀人外什么事都肯干。他为人机灵,嘴又严实,因而京城中达官贵族要查什么腌臜事都乐意找他。


    说起来此次鹿怀舒能搭上胡赖子还要感谢纪不楼,若不是他送来的价值连城的聘礼,她是决计拿不出雇胡赖子的银子的。


    南竹道:“三爷少时在临安的确有个叫郭重的玩伴,只是郭重他······已几近家破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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