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巨大的头颅微微低垂，那双原本充斥着暴戾与不耐的金瞳，此刻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积累了万载的疲惫和挣扎。
自由！
它渴望自由！
这归墟之底的每一寸岩石都刻满了它被囚禁的绝望，每一缕空气都带着腐朽的禁锢味道。
它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岁月都失去了意义。
漫长的沉默之后，一声沉重得仿佛来自大地核心的叹息从黑龙的喉咙深处涌出，带起一阵闷雷般的回响。它缓缓闭上了巨大的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的疯狂和杀意已经收敛了许多。
它巨大的头颅偏向白檀儿：“你去，把那个小丫头带出来，本座发誓不会伤害你们。”
尽管大黑龙没有把话说全，但是他们已经能听出大黑龙的意思，还想要继续合作。
哪吒和白檀儿停住脚步。
两人陷入沉思，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爪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哪吒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你去把小龙女带出来。”
白檀儿看见哪吒眼睛里面是鞋满了顾虑。
“你放心，如果他反悔，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送你们两人出去。”
白檀儿去到地穴里面找到小龙女。
小龙女却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抓住她的衣袖，死命摇头，眼泪汪汪，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满是惊恐。
然而，小龙女却缩在岩石后面，死死抱住旁边一块凸起的钟乳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松手。方才黑龙那毫不留情的杀意和恐怖的压迫感已经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不……不要！我不要出去！它好可怕！它会吃了我的！呜呜呜……”她哭得撕心裂肺，小脸上满是泪水和灰尘，
“姐姐，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别出去……求求你了……”
“听话！它发誓了，不会伤害我们的！”
小龙女不为所动。
她看着小龙女哭得通红的小脸和惊惧无比的眼神，知道强逼不是办法。
她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语气放缓：“好，好，你先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跟……跟他说明情况。”
白檀儿爬出地穴。黑龙和哪吒的目光立刻投向她。哪吒带着询问，黑龙的金瞳中则明显带着等待和不耐，它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该耗费这么久。
“怎么样？”哪吒问。
白檀儿脸上带着无奈指向地穴方向：“她……吓坏了。死活不肯出来，抱着石头又哭又闹，说……说很可怕，不信誓言，怕被吃掉。”
她如实转述，没有添油加醋。
“麻烦！”黑龙蹙眉。
白檀儿打量着大黑龙说：“你修行了万年，肯定能化成人形吧。”
小龙女只有5，6岁的智商，无法分辨原型和化型，只要让他记忆中恐怖的大黑龙消失，他自然就敢出来了。
“真是……麻烦透顶！”
下一刻，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它那庞大如山岳的漆黑身躯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黑色光芒，不过眨眼之间，原地哪还有什么毁天灭地的上古黑龙，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结实完美的肌肉线条。肤色是健康的深小麦色，甚至微微泛着古铜的光泽。一头乌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后。
他的面容极其英俊，棱角分明，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唇形削薄，组合在一起有一种极具侵略性。
化形之术对于他这等存在而言并非难事，只是被困万年，早已习惯了本体，也懒得维持人形罢了。
“可以了吧？赶紧去把那小丫头叫出来。”
当小龙女看到那恐怖巨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好看的黑发帅哥时，她那双哭得红肿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好、好帅啊……”一声无意识的从小龙女嘴里飘了出来。
黑龙并没有因为小龙女的夸奖而感到开心，他现在关心的是他与哪吒的交易。
他转身，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跟紧。若迷失在这归墟迷径之中，无人会回头寻你们。”
言罢，他迈开步伐，径直朝着深渊更幽暗的深处走去。
哪吒拉起还有些发愣的白檀儿，低声道：“走。”
白檀儿对着小龙女招手：“我们走了！”
这归墟之底，并非坦途。怪石嶙峋，道路崎岖难辨，时常需踏过横亘在无底深渊之上的狭窄石梁。
小龙女越走越怕，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步子迈得又小又犹豫，时不时就要回头看看来路。
“呜……檀儿姐姐，哪吒哥哥，这里好黑……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她声音带着哭腔，左右张望，总觉得那些扭曲的岩石后面藏着可怕的怪物。
白檀儿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向她伸出手：“别自己吓自己，跟紧点就好。”
谁知小龙女却用力摇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又看看哪吒，提出了要求：“不……不行！我害怕！檀儿姐姐，你拉着我的左手，哪吒哥哥，你拉着我的右手！这样……这样我就不怕了！”
她说着，还主动把两只小手都伸了出来，一副“不拉我就不走”的倔强模样。
哪吒：“……”
白檀儿：“……”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
哪吒身为三坛海会大神，让他降妖除魔、冲锋陷阵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让他像个保姆一样牵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走路。
白檀儿虽然更细心些，但也觉得这样行走实在不便，尤其在这般危险的环境下。
白檀儿试图讲道理：“姐姐牵着你的手，好不好？哪吒哥哥保护我们手里，需要拿武器。”
白檀儿牵住小龙女的一只手，试图和她讨价还价。
“我不要！我就要拉着！不然我就不走了！”小龙女嘴一瘪，眼圈又开始泛红。
走在前方的黑龙似乎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停下脚步，回过头。
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冷冷扫过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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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又怎么了？真是麻烦！”
哪吒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终究还是冷着脸，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抓住了小龙女伸过来的右手。
被两人一左一右牢牢牵住，小龙女似乎终于找到了些许安全感，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肯迈开步子了。只是苦了哪吒和白檀儿，一边要分神注意脚下复杂危险的路况，警惕四周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一边还要迁就中间这个“小挂件”的速度和时不时因为害怕而突然停顿或收紧的手。
“哪吒哥哥，你走慢一点嘛，我跟不上了……”“檀儿姐姐，那边刚才好像有声音！”
“你平时在东海也是这般走路都要人牵的？”哪吒终于忍不住，冷声呛了一句。
小龙女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东海又没有这么黑这么可怕……而且，而且父王和哥哥们也不会这么凶……”
“三太子，他只是个小孩子，别和她计较这些。”
走在前方的黑龙似乎完全无视了后面这出闹剧。
道路愈发难行，气温也开始急剧下降。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冰冷的寒雾，石壁上逐渐出现了霜花的痕迹。
“快到了。”一直沉默领路的黑龙忽然开口，声音在寒雾中显得有些缥缈，“冰魄所在之处，极寒彻骨，非寻常法力可抵御。”
“你们自求多福……”他回头，金色的瞳孔扫过三人。
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幽蓝的光芒逐渐亮起，如同地狱中睁开的一只冰冷眼睛。
小龙女冻得牙齿打颤，也顾不上害怕了，下意识地往哪吒和白檀儿身边缩了缩，寻求一点点可怜的暖意。
哪吒周身缭绕的淡红色神光是他自身雄厚仙元所化，至阳至刚。
白檀儿的情况要糟糕得多。她虽有些修为，但本质仍是凡胎□□，根基远不能与哪吒这等神仙相比。
她的嘴唇已然冻得发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细白的霜花，
而被两人护在中间的小龙女，情况最为不堪。她年纪尚小，修为最弱，东海龙族虽属水族，对寻常寒冷有一定抗性，但这冰魄散发的乃是天地极致的阴寒死寂之气，远非海底的冰凉可比。
哪吒体内法力再次加速运转。周身的红色神光猛地炽盛了几分，试图将温暖的范围再扩大哪怕一寸。那红光顽强地向外扩张，包裹住身旁的两人。
白檀儿感受到那短暂增强后又稳固下来的暖流，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哪吒紧绷的侧脸。
白檀儿知道哪吒为他们二人保温会一直消耗身体里的法力一直持续下去，不是办法。
反观大黑龙轻松自在的很，他仿佛丝毫没有被这寒冷的环境影响。
“黑龙，你给小龙女施些法术保暖。”
大黑龙反问白檀儿：“你是在命令本座吗！”
真是世风日下，想到数万年前小妖怪们只要听到他的名号，就会吓到屁滚尿流。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如今一个小白老鼠精都在敢在他的面前叫嚣。
“她冻死了你的自由便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