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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暴君穿成鲛人5

作者:一梦良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太液池的方向,有蛙声一阵、没一阵地传来。宫阙的轮廓,像是蘸饱了浓淡不一的墨,在澄澈的夜空下,疏疏地勾勒着。


    值夜的小太监缩在廊庑的阴影下,起初他还强打着精神,耳朵竖着,可夜气沉沉地压下来,眼皮上仿佛也沾了湿重的露水,不知不觉,他的头,一点,一点,似秋后枝头将坠未坠的残果。


    而他手里的拂尘,那雪白的马尾,原先还松松搭在臂弯,此刻穗子尖儿已悄悄垂到了金砖地上。


    忽地一阵风过,一股子焦糊味扑面而来。


    小太监一个激灵睁开眼,被吓的魂飞魄散。


    宫殿走水了,那火顺着垂地的茜红纱帐蔓延,那纱帐层层叠叠,不知熏了多少龙涎香,此刻成了绝佳的火路,一霎时便连成了片,呼呼地往上窜,直至殿顶。


    一股股浓烟像黑龙似的往外窜,舔着檐角,火苗子已然蹿起来了,映得半边天都是骇人的橘红。那殿宇本是金丝楠木的梁柱,外头看着辉煌,里头最是经烧,噼啪作响。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救陛下!先护着陛下出去!”


    铜盆、水桶……乱糟糟的脚步声、碰撞声、泼水声,混着越来越大的火焰燃烧的声音,寝殿前顷刻乱成了一锅滚粥。太监宫女们面无人色,提着水没头没脑地泼,浓烟滚滚,从门窗缝隙里一股股往外冒。


    贵妃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


    她只匆匆披了件莲青色的斗篷,头发也来不及细绾,用一根银簪子草草挽着,她站在那一片混乱之外,火光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一跳一跳的。


    火势瞧着猛,救得却也快。


    几个胆大的侍卫,用水浇湿了衣裳,蒙住口鼻,便要往里冲。恰此时,几个灰头土脸、衣裳焦黑的内侍,连拖带拽,从烟火里抢出一个人来,身上胡乱裹着明黄锦被,头脸都蒙住了,软塌塌的,一动不动。


    众人七手八脚接过,抬到远处通风的汉白玉月台上,七嘴八舌地嚷:“太医!快传太医!”“陛下!陛下您醒醒!”有手脚麻利的,早已飞跑着去太医院了。


    那锦被掀开一角,露出里头的人来——正是姜翊。只是往日那令人不敢直视的天颜,此刻青白得吓人,双目紧闭,嘴唇微微张着,了无生气。


    御医几乎是连滚爬过来的,手指抖得筛糠一般,去探鼻息,又去摸颈侧。那肌肤触手尚有余温,却无半分起伏动静。御医道:“陛、陛下……龙驭……宾天了……”


    一片死寂。


    几名重臣也匆匆赶到,皆是衣衫不整,满面惊惶。为首的丞相上前,借着火光,仔仔细细端详那张脸。


    脸倒是保全得奇好。许是抢救及时,天子容颜竟未被火舌过多肆虐。虽然沾了些烟灰,眉宇口鼻,分明还是那位令朝野战栗的君王。


    徐贵妃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高兴,姜翊是不折不扣的暴君,几年前,曾有一位号称第一美人的世家女被送进了宫,原以为凭借她的容貌和才气,该能虏获皇帝的心,事实也如此,初入宫闱时,果见君王眷顾,椒房专宠。人人都说,王心已被她拴住了。


    然而过了没多久,她便因为一时失言,直接被拖出去活剐了。


    这还是他放在心上的,不放在心上的更是多了去了,偶尔就有哪位美人惹了他不快被拖下去杀了。


    后宫众人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这个贵妃看着风光,实则她恨不能让姜翊忘了有她这么一号人。


    姜翊喜欢各种酷刑,喜怒无常,残暴不仁,天生嗜杀,曾有位老臣,因在御书房议政时,劝谏了几句,隔日,老臣府中便被查抄,搜出巫蛊厌胜之物,据说是诅咒陛下龙体欠安。


    老臣全家下狱,姜翊当着他列祖列宗的牌位,内察司的人将老臣的子孙,从垂髫幼童到弱冠少年,一个个拖到他面前,用细细的铜丝慢慢勒毙。每勒死一个,便问一句:“可知罪?”


    老臣目眦欲裂,承认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只求速死。


    想杀他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后宫前朝谁不想杀他,若不是他势力强大,又手段残忍,也不会活到现在。


    听说民间已经有了起义军,没想到倒是姜翊先死了。


    丧钟鸣响,九下,沉重地回荡在京城上空。白色迅速取代了宫中的一切颜色。灵堂仓促设起,姜翊的遗体被装入梓宫,停灵于正殿。


    与此同时,一队仪仗匆匆出宫,前往南安郡王府,迎奉新君。


    姜翊性子暴虐,后宫的女子杀了不知多少,留在他身边的女人几乎没有超过一年的,子嗣自然也是没有的。朝臣们也不想再来一个皇帝受虐,于是一致推举了素有仁德之名的姜期诚。


    -


    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于汉白玉广场。玄色冕服,十二章纹,新帝缓缓步上高台。


    冗长的仪轨一项项进行。祭天,告庙,受玺,颁诏。新帝首先追尊先帝,定谥号,抚恤救火伤亡宫人,继而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罢停几项苛酷工程。桩桩件件,皆是与暴政反其道而行之。


    终于到了论功行赏环节。


    徐太师加封太傅,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赏金银田地无数。殊荣极盛,群臣艳羡的目光纷纷投来。


    他眼角余光,瞥向一旁。那少年幕僚垂眸想着什么。他身量尚未完全长成,略显清瘦,但肩背的线条已有松竹初成的挺秀。单看背影,只觉沉静,甚至有些书卷气的单薄。谁又能想象是此人策杀了姜翊呢。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


    日光正照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极年轻的脸,恐怕还未及弱冠。肤色是久不见日色的冷白,像上好的宣纸,衬得眉眼墨染般清晰。


    他唇色很淡,嘴角天然有微微上翘的弧度,不笑时也似含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冷眼旁观的意味。


    徐太师想起自己当初,受南安郡王所托,将这显现几分手段的少年,当作一枚棋子送进宫中。


    何曾想过,这枚棋落下去,不是溅起涟漪,而是直接掀翻了整盘棋局。


    当初这人拿着几篇策论投到郡王府上,门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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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肯通的,恰巧新帝和自己在廊下散步见了,便唤进来随口问了几句。谁知他对答起来,竟是从容不迫,引经据典不见滞涩,于时局政事更是见解独到,往往一针见血。更难得的是那份气度,不卑不亢,明明是个布衣,立在华堂锦帷之间,却无半分局促瑟缩,倒像是主人闲坐,看着满堂宾客一般。


    当时便觉此子非池中之物。


    后来新帝将几件棘手之事,交到他手里,果然办得漂亮。心思缜密,手段利落,更兼有旁人没有的决断。新帝自是越发倚重,将他视为心腹臂助。


    他们送他入宫,本是存了长远之计,指望他在贵妃身边做个智囊,徐徐图之。谁曾想……


    若真论功行赏起来,这位才是第一位的。


    果不其然,新帝温和道,“……卿于社稷危殆之际,洞察先机,献策定计,此等大功,不可不赏。”


    “……今特授尔户部侍郎之职,秩正三品,赐绯袍、银鱼袋,另赏黄金千两,京师宅第一区,望卿恪尽职守,佐理天下财赋,不负朕望。”


    -


    月牙湾深处。


    姜翊已经记不清自己被禁锢在这里多久了。日出月落,潮涨潮息,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凝固般的重复。


    直到几个渔村孩童的笑闹声,顺着海风飘来。


    他们似乎是在岸边捡贝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京城真的换皇帝啦?”


    “我爹说的,还能有假?旧皇帝被火烧死了,新皇帝可好了,要减税呢!”


    “死了好!我娘说旧皇帝是坏人,专杀好人。”


    “哎,你们说,海里的鱼虾知不知道皇帝换了呀?”


    “哈哈哈,鱼虾知道什么……”


    烧死了?


    新皇帝?


    减税?


    是意外?还是……有人趁机下手?


    他的灵魂被困在这具鲛人的身躯里,困在这片被诡异力量封锁的海域,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他的龙椅,他的江山,却已换了主人。那个所谓的新君,此刻恐怕正坐在他的龙椅上,接受着本该属于他的山呼万岁吧?


    一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怒和荒谬感冲击着他。他想杀人,想立刻冲出这片该死的水域,想回到京城,将那些逆臣贼子、那些胆敢触碰他江山的人,一个个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他的肉身已毁,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原本打算在鲛人体内养好伤,再设法寻找回归的途径。如今,回归之路似乎彻底断绝了。


    难道他要永远被困在这具异族躯壳里,困在这片该死的浅滩?


    他幽深的碧瞳微微一冷。肉身虽毁,但他还在。只要意识不灭,他就还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帝王。这具鲛人身躯,或许能成为新的起点。他未必不能以鲛人之身,重新夺回一切。


    只要武力足够强大,那些蝼蚁不足为惧。


    念头辗转间,一张脸浮现在他脑海——虞锦绣。


    不是善良吗?不是想帮他吗?


    那被他利用也应该是感恩戴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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