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上来,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残阳如血,将海面与沙滩染成一片瑰丽的橘金。
渔村边的礁石滩上,虞锦绣蹲在浅水处,看着那个蜷缩的身影。
浪头推着一团绮丽物事,颤巍巍搁浅在月牙湾的浅滩上。原是个鲛人,尾鳍散开就像一匹揉碎了的软烟罗,只那腰腹处豁开道三寸长的口子,隐隐渗着珠光色的血,将周遭白沙染作淡淡的胭脂痕。
他,或者说它,真是个漂亮的造物。
即使在昏暗中,那条泛着银蓝光泽的鱼尾依然清晰可见,月光照在尾鳍上时,流转出珍珠般的光泽。上半身则是人类男子的模样,肩膀宽阔,线条分明,只是胸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原本的美感,殷红的血珠仍在缓缓渗出,被海水稀释成淡粉色的丝缕。
虞锦绣丢了竹篮,使尽力气拽着那滑腻沁凉的尾鳍,一步一喘地将这庞然身躯往潮水里拖。
好容易半浸入水中,波纹漾开,那鲛人青黛色的长发便海藻般浮散开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点失了血色的尖下颌。
虞锦绣蹲在旁,见它久无动静,便伸出指尖,怯生生戳了戳它臂上未伤着的鳞片,冰凉坚硬,又带着奇异的柔韧。
复又轻触它垂下的手腕,腕间生着半透明的淡青色鳍膜,薄如蝉翼,沾了水,在日头下晕出虹彩。那鲛人仍是阖目无声,长睫密密覆着,宛如两弯浸在水中的墨羽。
“还没醒吗?”虞锦绣小声嘟囔,又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鲛人的胳膊。
触感冰凉而柔韧,像是上好的锦缎裹着玉。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一个多时辰,把他拖进这片隐蔽的礁石水洼,让海水能浸泡他受伤的身体,又不至于被潮水卷走。
鲛人依然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要不是那轻微起伏的胸口,虞锦绣几乎要以为他死了。
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绣绣——吃饭了——”
虞锦绣咬了咬下唇,看看鲛人,又看看家的方向。天色已暗,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她犹豫地站起身,裙摆已湿了大半,海风吹来,带来一阵寒意。
“对不起啊。”她小声说,仿佛鲛人能听见,“我得回家了。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静静躺在水中的身影,转身匆匆跑开,细小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日影略略西斜。那鲛人浸在水中的长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姜翊是被疼痛唤醒的。
他极慢极艰难地掀开眼帘。视线初时模糊,只望见白沙刺目,碧波晃漾。待稍稍凝神,恰见一个窈窕身影。
睁开眼的瞬间,意识还没完全回归,只感觉浑身像是被碾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他吃力地转动眼珠,适应着周围昏暗的光线。
然后,他看到了她。
月光洒在礁石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蹲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什么,小口小口地吃着。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手中是展开的荷叶,里头是几块新蒸的芙蓉莲子糕,莹白如玉,透着甜香。
她捡起一块,小口咬着,目光悠悠落在海天相接处,浑然不觉身侧水里有一双异族的眼,正定定地望着她。
是她吗?那个把他拖进海里的人?朦胧中,姜翊记得有人用力拉着自己,一点点将他拖进水中。
他吃力地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看着那个身影,看着她吃完手中的东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准备离开。
不能让她走。
姜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小姑娘果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月光下,四目相对。
虞嫣然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不过是晚饭吃得快了些,揣了块桂花糕溜出来,想在月光下安安静静地独处片刻。这片礁石滩平日里少有人来,是她秘密的小天地。
却没想到,会在水洼里看到一个人,或者说,半个人。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直到看清那条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鱼尾。传说中的鲛人?她只在祖父的旧书里读到过,说他们居于深海,眼泪能化珍珠,织出的鲛绡入水不湿。
而眼前这个鲛人,正用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那眼睛像是最深的海洋,倒映着月光和她小小的身影。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近乎叹息的声音。
“你......”虞嫣然蹲下身,戳了戳他的尾巴,“你受伤了。”
姜诩恨不能立刻杀了这个女人,但他现在腿变成了尾巴,站都站不起来。
虞嫣然看着鲛人,心跳如鼓。她应该告诉大人吗?真是好漂亮的鲛人啊。
她想起书上的记载,鲛人重伤时需以海水浸泡,辅以海藻敷伤。月光下,她看到礁石缝隙中生长着一些墨绿色的海藻,正是祖父描述过的那种。
犹豫片刻,她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从水中捞起那些滑腻的海藻,轻轻敷在鲛人胸前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也回家了。
-
次日天光熹微时,海面上还浮着层薄薄的青雾。
姜翊试着动了动尾鳍,他挣扎着,用双臂撑起上半身,尾鳍拖在浅滩上,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练习多次后,他总算学会了用尾巴走路。
他倚在礁石阴处,思索起来:此地非久留之所,若教渔人窥见,必生祸端。
于是他又将身子一缩,藏于嶙峋礁岩之后,静观其变。
约莫辰时光景,果见那昨日少女翩然而至。
姜翊尾鳍一摆,卷起千层浪沫,竟如灵蛇出洞,倏忽间便将那娇小身影卷入怀中。
少女被拖至礁石深处,姜翊正待开口,却觉尾上陡然一痛——
低头看去,那少女手中竟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银刀,刃口已没入鳞片。
“你……”姜翊倒抽一口凉气,碧瞳中寒光乍现。那刀锋嵌入处,珠白色的血丝缕渗出,在晨光里晕开淡淡虹彩。
他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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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姜翊怒火更甚,“你干什么?!”
少女抽刀,态度也算不上冷硬,淡淡的,“松开。”
姜翊吃痛,加上失血与连番变故下的虚弱,钳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瞬。
就这一瞬,她已如滑溜的游鱼般脱身而出,向后两步,拉开一个足够反应的距离。
“下次再这样,砍的就不是尾巴了。”
姜翊一时怔住。
晨雾从海面漫上来,丝丝缕缕缠上少女的鬓发。她立在那儿,身形尚显单薄,穿着最简单的青布衣裙,裙摆已被海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纤细的脚踝上。可那握刀的手势,无一不彰显着危险。
“你昨天不是救了我?”姜翊有些不耐烦了,“我想给你点赏赐而已。”
孟临渊挑了挑眉,“那你应该去找虞锦绣,救你的不是我。”
她给他指了指方向,转身走向泊在海岸的船只。
“嫣然!”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孟临渊转头,看到邻家的阿晚正提着个竹篮小跑过来。阿晚比她小两岁,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两个羊角辫随着跑动一甩一甩的。
“跑慢些,小心摔了。”孟临渊伸手扶了她一把。
虞晚秋喘了口气,把竹篮往上提了提:“我娘让我去看看咱家的船缆绳系紧没,昨晚风可不小。你呢?这么早就出来了,吃过饭没?”
“还没。”孟临渊摇摇头,和她并肩往泊船处走,“我爹昨儿说船桨有些松,趁潮水没全退,先来看看。”
要不是为了原主的人设,她也不会出来一趟和姜翊撞个正着。
不过也没事,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事情,迟早要遇到的,她也就没再想办法避掉。
潮水线附近,大大小小的渔船随着波浪轻轻起伏。两人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家船只。
虞晚秋踮脚摸了摸系在木桩上的缆绳,又用力拽了拽:“嗯,牢靠着呢。”她回头,看到孟临渊已经跳上了船头,正俯身检查船桨的榫头。
她用手指细细摸着榫头的接缝处,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展开,里面是几样简单的工具。她选了把薄刃的小楔子,小心地敲打着松动的部位。
虞晚秋趴在自家船沿看着:“还是你手巧,我爹总说我毛手毛脚,只让我递东西。”
孟临渊手下动作没停,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像虞嫣然往常的习惯道:“多练练就会了。你早上吃的什么?”
“我娘烤的红薯,可香了!”虞晚秋哀叹一声,“可惜我急着出来,就啃了两口。现在肚子正咕咕叫呢。”她摸了摸肚子,眼巴巴地望着孟临渊,“你呢?郭婶婶肯定给你留了好吃的吧?”
孟临渊敲紧最后一个楔子,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她煮了粥,大概还温在锅里。”她跳下船,走到虞晚秋身边,“检查完了,回吧。再晚些,都被挑走了。”
“对对,赶紧回去吃饭!”虞晚秋挽住孟临渊的胳膊,两人踏着被潮水冲刷得平滑湿润的沙滩往村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