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带来了另一个世界意识，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么？”顾长生的声音依旧冰冷，“你们现在可还在吾界。”
他周身清光更盛，整片天地仿佛都在响应他的意志，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这是主场优势，是此方天地对天道的绝对服从。
即便身为维系者，又本质特殊，但到底身在在此方天地，规则依旧由他执掌。
那位维系者唇角极浅地扬起一个弧度。她静静立在月色里，罩了一层翠色纱衣，是初春破冰的湖色，清透里泛着凉意。赤金璎珞四周垂着珍珠流苏滑过肩头，光泽温润，却冷冰冰地贴着肌肤。
顾长生皱着眉，对方再怎么温和他也知道对方是维系者，一念间清光暴涨，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倾泻而出，整片古林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大地震颤，灵气逆流。修为稍弱的草木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在这天道怒意下化为齑粉。
孟临渊微微蹙眉，正待出手，就见旁边的夏容与指尖金芒逸散，飞速的结印。
磅礴浩瀚的力量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敛，瞬间在夏容与身前勾勒出一个复杂无比、旋转不休的法阵图样。
她略挑了挑眉，这人竟然这么刻苦修炼吗？
上次在主世界与他结契，实力还远远不如现在。
法阵引动的并非单纯的天地灵气，而是一丝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力量。
青年收了玩世不恭的模样，面容沉肃，竟比月色更清冷几分。他指间金芒骤然凝实，虚幻的长剑为引，剑气冲天，托着旋转的法阵向前一推。
那阵图化作一道流光，无声无息地迎向那铺天盖地的天道威压。
两股伟力霎时相撞，只见那清光威压如潮水撞上礁石，轰然四散，迸射出亿万点晶芒，似碎玉，又似飞雪，将整片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芒交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现出丝丝幽暗裂痕。
趁着空隙，西尔维乌斯双手结印，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硬生生将这些天地的余波压缩到树林中这一小片区域。
秦昭用长刀与法术将逸散的天道余波轰向特定方向；江迟和5317则化作两道幽影，穿梭布阵，配合着西尔维乌斯的金色光晕，四人合力，硬生生将天道威压的爆发范围，死死限制在了这片狼藉的古林之内。
作为只是魂体的5317和江迟，感觉身体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毕竟对方是天道，哪怕是特殊任务也遇不到几次的极其特殊的存在啊。虽然嘴上说着要引出天道然后诛杀，但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顾长生讥讽的勾了勾嘴角，“力量不错，可惜还是太弱了。”
没想到现在的本源之力都和批发的白菜一样廉价了，但到底比不上他身为天道的地位尊崇。
他确实低估了他们，但也仅此而已了。
刹那间，整片古林的空气凝固了。不再是先前威压的倾轧，而是更深沉、更彻底的掌控。每一片树叶，每一缕风，甚至土壤深处水分流动的声响，都化作了他的意志延伸。
无数粗壮如虬龙的灵木根系破土而出，不再是试探的藤蔓，而是化作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尖锐木枪，密如骤雨，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刺六人。
“夏容与。”孟临渊淡漠的唤了一声。
夏容与闻言，飞身反手一剑，手中那柄虚幻的长剑骤然凝实，剑锋之处，却亮起一点极致的寒芒，仿佛能割裂一切。
他手中长剑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细线。
下方山脉的地脉之气，仿佛被抽刀断水般，瞬间凝滞、断裂。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哀鸣，原本源源不断汇聚向顾长生的天地灵气，骤然变得稀薄、混乱。
而山林的其他生物也都如死了一般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剑光散去，夏容与飘然落地，脸色略显苍白。他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看似举重若轻，实则是将自身力量运用到了极致，尤其是斩断地脉乃至以本源之力硬撼天道规则，每一件都是逆天之举，消耗巨大。
但愿这一剑能为她争得一息。
顾长生漠然的呵了一声。不过暂时斩断了山林间的灵气，却无法阻隔他的天地法则之力。况且在天道面前抢夺灵脉，一剑也够他受的了。“与一方天道对上，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
他抬手就要运用法则。但夏容与一剑斩出的空隙，足够维系者倾覆整个世界。
孟临渊抬手，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法印，一道蓝色的光芒自她脚下蔓延开来。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水光，也非纯粹的星光，顷刻间便铺展成一片浩渺的银河。
原本的地面开始荡漾、模糊，融入了流动的蓝光之中。
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星尘在旋转、闪烁，汇聚成一条微缩的星河，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演绎着宇宙的无垠。
像是置身于一面巨大无比的、映照着星空的水流镜子。
光流所及之处，空间被重新定义。地面不再是承载重量的基石，而成了连接现实与幻梦的界面，倒映着孟临渊沉静的身影，也倒映着开始剧变的天空。
她身后，那原本的天穹开始优雅而缓慢地剥落、坠落。
碎片在触及下方蓝色光域之前便消散于无形，显露出其后纯粹到极致的无——
一种虚无的白。那白，空茫、无边，没有任何细节与层次，与眼前绚丽流淌、充满生机的蓝色光芒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顾长生猛的一滞。
“你算什么天道？不过是世界一缕意识的化身，一道影子而已。”孟临渊似笑非笑道。
顾长生咬牙。对方说的并没错，真正能掌管此界的是无形无相的天道规则，世界意识，他的天外之身。
但又很不甘心，即便只是天道投下的一方影子，他也是天道之一，有法则之力。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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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实在是太过轻蔑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顾长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悸。他试图调动整个世界的力量来对抗这股无形的侵蚀，却发现自己仿佛在试图举起整个海洋去淹没一颗星辰。
孟临渊立于蓝色星河的中央，衣袂在无形的气息中微微飘动。
顾长生疯狂催动天道权能，清光如怒涛般涌起，试图重构法则，撕裂这片被封锁的时空。然而，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触及孟临渊周身那无形的场域时，尽数化为乌有。就像试图用墨水染黑深渊，投入再多，也只是被那更深沉的无所吞噬。
“不——！我乃此界天道之影！规则不灭，我即永存！”他发出怒吼，身形在清光中变得模糊不定，试图与更深层的世界本源连接。
孟临渊终于轻笑出声，那笑声清冷，带着一丝怜悯。
“规则？永存？”她摇了摇头，指尖最后一点微光凝聚，“谁告诉你，规则是永恒的了？”
见她要继续动作，顾长生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道，“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孽，只求你们放过苏清，她是无辜的，是我骗她都是死人的躯壳。”
西尔维乌斯很不客气道，“苏清是谁？”
顾长生被噎了一下，这才想起天衍宗是追查失踪女子而来，并不知道他为了救苏清。
他抿了抿唇，手一挥将几段记忆传给六人。
江迟微微一笑，“你既已苏醒，重掌天道权柄，观照万物如观掌纹……难道真的不知，苏清姑娘的魂魄为何始终与肉身难以相容么？”
顾长生眸光一凝。
“她作为苏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千金，回到苏家后，对赵霖表现出一种深刻爱慕。这本身就很奇怪。一个在民间艰难求存多年的女子，初回家族，何以会对一个陌生男子迅速投入如此深厚的感情？除非，那种感情并非源于苏清本人。”
“其次，当年各界混乱，人妖交界处尤其不太平，常有妖物害人。她一个弱质女流，为什么要跑到妖界？”
“我猜，一个原本属于妖界、或者至少与妖界有着深刻联系的小精怪——在人间遭遇了濒死的危机。而同时，真正的苏家小姐，或许因某种意外，同样处于生命弥留之际。”
“彼时天道昏聩，法则混乱，精怪借人身存续，虽属非常，却因天地无序，并未引发剧烈排斥。”
“自我等降临，涤荡污浊，重塑规则，此界天道在拨乱反正的过程中，亦随之调整、完善。旧的、不合时宜的漏洞被逐渐修补。精怪夺舍人身，本就有违新生之道。如今法则清明，这等存在，自然会被天地逐渐排斥。苏清的魂魄不稳，并非因为她体质特殊或容器不佳，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正在本能地校正她这个不应存在的错误。”
“换言之，”江迟继续娓娓道来，“她的消散，某种程度上，正是此界秩序正在恢复正常的征兆。是你所执掌的天道，在无声地否定她如今的存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