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崔兆玉在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可如此胃痛的场景还是让江玖苏僵硬了一下。
崔昭垂着眼。
他没有放开她，而是又抱了会，最终才缓缓松开。
松开的时候，他似乎有意无意地朝着崔兆玉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好像变得有些深不见底，可见到江玖苏望过来，他依旧露出了温柔的笑。
“苏娘，我有事同你说。”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脖子上的痕迹，却又默不作声地移开，“你随我来。”
江玖苏跟着他走回了屋内。她一进门，就感到屋内有一股阴寒之气铺面而来。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苏娘可觉得冷了？”崔昭细心地发现了她的动作，他揽住了江玖苏的肩，“这样可好些？”
江玖苏点了点头。
好温暖的男妈妈呜呜。
还没等她回过神，她就发现屋子内的正中央立着那骇人的木佛像。
佛像乍一眼看过去和之前的模样并没有区别，可等到江玖苏定睛一看，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对劲。
她越看那佛像，越觉得佛像在盯着她，原本慈悲面上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到后面竟然看起来笑容诡异无比。
她又打了哆嗦。
崔昭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佛像面前。
“苏娘，你可又觉得不对劲？”
他问。
江玖苏刚欲开口，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佛像合十的双手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骤然明白了那股诡谲的不对劲源头。
这佛像自始便不是寻常的木佛像。它的面孔与双手，原本生在脊背之上，远远望去，仿佛是个肚腹圆大的弥勒佛。但若细细端详，却分明是佝偻着脊背、倒生五官的怪诞佛像。
而此刻，它的正反再次交换，背脊面朝后，双手再度合十，竟像极了一尊弯腰伏身的佛陀，姿态谦恭，却透着说不出的森然诡秘。
仿佛随时会低头，贴近她的耳畔开口低语。
江玖苏凝视着那尊佛像，心口忽然一紧，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它那倒错的姿态吸进去。她努力甩了甩头：“总觉得这佛像长得奇怪。”
她记忆力从小到大都好极了。上次的佛像，明明不长这样。
如此大的变化，就好像是佛像......活过来了一样。
一股彻骨的凉意沿着脊背爬升直至后颈。
就在她几乎要被寒意吞没之际，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指节。温暖的触觉顺着掌心传到了她的手臂上，让整个人稍微缓过来了些。
“别多想。”崔昭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叫你来，是想同你一起看它里面装了什么。”
江玖苏好奇：“里面有东西？”
崔昭点头。
“我派人把这木佛像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说每走一步，里面就传来响声。”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苏娘应也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罢？”
江玖苏极力压下心头涌动的不安，只轻轻点了点头。
崔昭几乎在同一瞬间拔剑而出，寒光一闪，他全身肌肉绷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劈下那一剑。
然而，下一息，江玖苏胸口骤然一痛。
她低下头，怔怔望去。那柄利剑深深没入了她的胸膛。不知何时，她已然冲到佛像之前，竟替那诡异的佛像挡下了这一击。
崔昭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薄唇发颤，眼神中满是震骇与绝望。
下一刻，他猛地扑过来，将她死死揽进怀中，声音嘶哑到近乎破碎：
“苏娘，苏娘……你撑住！我立刻去唤郎中——”
江玖苏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眼前再度出现红字：【检测到玩家生命体征消失，攻略失败。请问是否读取上一个存档点？】
幸而江玖苏早已习惯了这个副本里明晃晃的恶意与处处潜伏的剧情杀，几乎走一步就存一次档。
她的上一个存档点，便停在推开崔昭房门之前。
可是上一轮她是怎么死的？
江玖苏百思不得其解：“1987，这一次没有结局么？”
系统1987：“不是每一次玩家死亡都会触发结局。”
江玖苏沉思了一会。
“那个佛像肯定有问题。”她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呢，我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这一次江玖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推门入内后，直愣愣地低下头，刻意避开那尊佛像，连一眼都不肯多瞥。
崔昭似乎也早有了决意。
在简短说明缘由后，他便毫不迟疑地拔剑，径直挥向那木佛像。
下一瞬，江玖苏耳边骤然炸开一阵尖锐的惨叫。
那声音刺骨尖利，仿佛要生生撕裂她的耳膜，既像是地狱恶鬼的嚎啕，又像是孩童尖细的哭啼，阴毒而诡谲，直教人汗毛倒竖。
一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江玖苏脚边。
不偏不倚，恰好停在她脚尖前，仿佛是刻意引诱她低头去看的。
江玖苏下意识地秒存档，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硬着头皮，慢慢将视线落下去。
那是佛像的头。
江玖苏先看到的是倒竖成了一个森冷的“八”字的眉毛。
她视线继续往下，它的面容再不复先前的似笑非笑，而是哭丧着脸的狰狞模样：眼角诡异地下垂，几乎要坠到嘴边，而嘴唇极度下咧，露出尖利的牙齿。
那副表情诡异至极，仿佛凝固在瞬间的痛苦与诅咒，让人头皮发麻。
崔昭的声音打断了她：“苏娘？”
江玖苏晃了晃神，再看过去却发现那木佛像的面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只当她被种种诡异的迹象吓得出现了幻觉。
这个副本世界里没有超自然力量。她安慰自己，抬起头，却对上了崔昭的墨色的眸子。
“苏娘，那佛像里居然什么都没有。”话虽如此，崔昭看起来却并不惊讶，“怕是那些仆从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自己吓自己？
江玖苏忍不住再次望向那颗佛头。
这一眼，却见佛像的面容已悄然扭曲。
佛头嘴角大张，竟吐出了一条猩红的舌头。那舌头起初只是缓缓探出，可转瞬之间，便诡异地不断延伸、拉长，像是无尽的蛇躯，自口中蜿蜒而出。
最终“嘶啦”一声，死死缠绕上了崔昭手中的剑身。剑身的寒光在舌头的缠绕下，被那腥湿的触感一点点吞没。
江玖苏终于绷不住了。
“崔昭，你、你看你的剑——”
崔昭满脸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剑。
“可有什么不对？”他声音温和，语气上挑，似乎不太理解江玖苏的表情。
江玖苏看着那舌头越缠越高。
出于某种鸵鸟心态，她这下笃定估计自己是在这个副本呆久了，被封建思维同化，导致她出现了精神问题，看什么都像是有鬼。
那就没事了。
以为真的有鬼，原来只是她疯了，哈哈。
“统啊，”她再次呼叫起来，“我出了这个副本，是不是身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治疗？”
1987秒答：“玩家如果在副本世界里遭受到任何的攻击，顺利达成副本通关条件后都可以得到完全的修复，不会影响下一个副本游戏。”
江玖苏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发现原本缠在崔昭剑上的舌头全部消失了，佛像的表情恢复了原状。
门再次被敲响，碧水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夫人想同你说说体己话，这三番五次地催，您可快过去罢！”
江玖苏转头看向门。
崔昭手腕一抖，长剑划出冷光，缠在剑上的舌头被利落斩断，断裂成几截，软塌塌地掉落在地。
佛像张开大口，承受着剧痛，喉间迸发出刺耳尖锐的嘶嚎，仿佛鬼哭。
崔昭却只是垂着眼，将剑一收。趁江玖苏不注意，他抬脚稳稳踩住佛头的嘴。
“吵。”
他声音低沉。
佛头立刻寂然无声。
“苏娘，你等我，我过会就回来。”见江玖苏转过头看他，他对着她露出了一贯温柔的笑，“你先回你的屋子罢，过会我来寻你。”
江玖苏乖巧地点头，等到崔昭走出去后，她便直接跑到了崔兆玉的屋子门口。
她敲了敲门：“二少爷，二少爷，我配药回来了！”
明明知道崔兆玉应该是看到了她和崔昭拥抱的样子，可江玖苏决口不提任何有关的内容。
崔兆玉冷着脸，独自坐在屋中。
门外的敲门声一下一下传来，他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竟被敲得稍稍平复。
可他却依旧神色淡漠，装作未曾听见，只静静端坐在椅上。
不多时，敲门声便停了。
崔兆玉皱了皱眉，她怎么这就放弃了？
他不明白缘由，只觉得一觉醒来头疼欲裂。身子倒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某种压抑被骤然撑开，可脑海里却像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痛得他根本无暇追究手下屡次投过来的、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抿唇，起身打开了门。却看到少女正站在门外对着他笑。
她的笑容落在他眼里，活脱脱像是一个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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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腥回来的狗。
明明之前还在他身边摇着尾巴，可转眼看到骨头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崔昭自然是那个骨头。
他眼神刺向了她的脖颈：“你百般心机，可算成了。”
崔兆玉话语里满是尖酸刻薄的嘲讽，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脖子上的印记。
“爬上了长兄的床，你可是开心？是不是崔府大少爷的好事就要将近？”
他的心仿佛被人抽走了千万次鲜血，不甘、痛苦、怨恨、愤怒，无数陌生又熟悉的情绪接踵而至，像崔府鲤鱼池里密密麻麻的鱼嘴。
一张一合，层层叠叠，将心口的每一寸空隙都塞满。
江玖苏措手不及，被崔兆玉突如其来的质问堵得一瞬语塞。
一方面，这位少爷没了两人昨晚之事的回忆，误会也是正常。
可另外一方面，她也不确定目前崔昭为何对她百般优待，若是直接这么应下来，要是之后崔昭来找她算账怎么办？
江玖苏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无数本少女时期如痴如醉阅读的远古蓝星狗血读物。
类似什么纯情丫鬟火辣辣，什么白月光替身，什么大少爷爱上我你追我逃之类等等等等。
崔兆玉却误会了她的犹豫。
他正打算关门，却被江玖苏叫住。
“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跟大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江玖苏如同每一个被丈夫抓奸小三的女人一样，直接了当地否认了起来，“我这是——”
见崔兆玉冷眼盯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灵机一动。
“这是被蚊子咬的。”
她说，“你可别多想了，说来也奇怪，这崔府蚊子可真不少！”
怕的不是说谎，怕的就是说谎的时候灵机一动。
崔兆玉听完冷笑了一声，直接利落地关了门。
系统1987即时补了一刀：“攻略对象崔兆玉好感度-10。”
江玖苏：......
她只好认命地读了前一个档。
这一次，崔兆玉又打开了门，抱着手臂望着她，漂亮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还没等他说话，江玖苏直接先发制人：
“二少爷，刚刚在药房可是把我吓得不清，你不知道那兰韵——”
崔兆玉眼露嘲讽。
“吓得不清？”他盯着她，“长兄可是把你好好安慰了一番？”
系统1987再次温馨播报了好感度，这次居然比上次还要夸张，好感度直接减了15。
江玖苏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读档。
可在之后的几次尝试中，崔兆玉几乎称得上是油盐不进。不管她说什么，每次一见到她就会开嘲讽。
她甚至特意瞥了一眼人物界面，数值分明停在50，比去药房时系统播报的好感度还足足涨了10。
可偏偏崔兆玉的态度依旧差得要命。
连系统1987都看不下去了。
“玩家可以选择不攻略崔兆玉。”他默默地丢了一句，“崔昭的好感度目前是70，很容易就可以达成通关条件。”
江玖苏这才意识到崔昭的人物界面已经亮了起来，而且好感数值在三个攻略对象中突出地领先。
真的要换吗？
她犹豫起来。
崔兆玉虽然性格比不上崔昭，可他身世凄惨，脸又精准地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况且美救英雄了这么多次，也让江玖苏救出了些感情。
一时半会，她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系统1987：“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任务失败玩家直接死亡。”
江玖苏叹了叹气。
“就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不行，他还是不愿意同我说话，我就不会再找他了。”
她熟练地读档，回到了崔兆玉开门的那一刻。
这次，她没有说任何话。崔兆玉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眼神不明地投向了她脖颈的痕迹。
在他刚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被一个吻打断了。柔软的触感与他梦境里无数次浮现的滋味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炽热而美妙。
崔兆玉几乎本能地将她揽进怀里。
他像是久行沙漠、濒临干涸的旅者，唇齿间带着疯狂的渴求，近乎掠夺地吮吻着她的唇瓣。
另一只手则在她颈间摩挲，指节用力，仿佛要将那碍眼的痕迹彻底揉碎。
太碍眼了，那些痕迹。
他心想。
江玖苏被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双腿发软，身子摇晃。
下一刻，崔兆玉重重咬住了她的唇。
鲜明的刺痛瞬间袭来。
江玖苏在口腔里尝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