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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锁梧桐(十四)

作者:好大一只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岐灵若无其事地拾起筷子,继续夹菜,面上一派轻松,仿佛方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语只是顾连舟的幻觉。


    沉默片刻,顾连舟亦跟着提筷,“既如此说,那南城王也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尽管师兄语焉不详,并不肯将实情托出,可他依旧语气笃定,仿佛赵煜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闻言,宋岐灵眼尾微挑,侧眸看向师弟:“你也不问问我同南城王有何过节?又为何会夜闯他的寝房?”


    却见顾连舟唇角轻扯起一道弧度,自嘲般笑道:“师兄若是想说,一早便说了,何须同我遮遮掩掩,既不想说,那便是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再问?”


    嘿,顾连舟这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


    到底吃人嘴软,看着神色郁郁的师弟,宋岐灵往他碗中夹了只鸡腿,放软了语气:“师兄瞒着你许多秘密,不高兴了?”


    顾连舟低头望着碗里突然多出的鸡腿,一时没有作声。


    半晌,他才抬眼看向宋岐灵,目光沉沉,混杂着被敷衍的些微恼意:“师兄,我并非因你隐瞒而不快,只是你独身蹈险,怕你遇事无人策应,怕你觉得无人可托付,连我……也不能。”


    灯火如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随烛芯轻曳。


    屋里一时静得只剩窗外细微的风声。


    顾连舟话一出口,倏地怔住了。


    这般近乎剖白的言语,似乎逾越了师兄弟间该有的分寸。


    他垂眼避开师兄惊诧的目光,指节微蜷,无声的懊悔在胸腔里弥漫开。


    宋岐灵亦是一怔,眼中清晰地掠过一丝罕有的失措。


    师弟话语里怨怼,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心防最隐秘之处,激起一阵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涟漪,让她几乎本能地想要退缩。


    若换作从前,她只当顾连舟在同她耍小性子,可自打见识过那虚相,师弟的话便彻底变了味。


    她竟不知,师弟对她的依赖会如此之深。


    “哈哈……”她突然干笑两声,打破这短暂的寂静,“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托付不托付的,怪肉麻的。”


    她急急说着,执筷的手指微颤,催促他道:“快吃饭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说罢,自顾自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埋头吃起来,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顾连舟的唇角微抿,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饭桌之上,只余筷子轻触碰碗碟所发出的细微脆响,以及几不可闻的咀嚼声。


    烛火“啵”地爆开一朵灯花。


    在骤亮的火光中,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抬头。


    一餐毕,顾连舟便收拾衣物,搬去了隔壁院子,因着先前的冷场,他并未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师兄好生休息”,便转身踏入院外渐沉的暮色里。


    送走师弟,意料之中的轻松并未如约而至,宋岐灵给房门插上门闩,回到榻上躺下,看着灰蒙蒙的墙出神。


    她并未脱鞋,小腿垂挂在床沿,保持这颓然的动作半晌,方长长叹了口气。


    师弟方才在饭桌前的话究竟是何意思?寻常师兄弟间的交往该是这般亲密托底么?


    忆起在天机门时,她与无咎师兄的相处,宋岐灵心中更加郁闷。


    她那时作为师妹,与师兄总隔着距离,因着褚岳管教严的缘故,二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遑论进一步的深交。


    而顾连舟就不同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可没少亲近,且不论先前在欢喜村时共睡一榻,之后她甚至豪无防备地醉宿在他房中。


    难不成……正是因为她的疏忽大意,师弟竟对自己产生了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情愫?


    这个念头涌入脑中的一刹那,宋岐灵再也绷不住了,扯过一旁的被子兜头朝脸上盖去,发泄似地嚎叫了一会儿。


    她猛地攥紧被角,耳根烧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他总不能真的喜欢上了我吧?”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掌下移,覆于胸前,隔着衣物轻轻一捏,只觉贴身软绸裹得紧实,手感不同于从前的柔软,反倒更趋近于结实的肌理。


    她都藏得这般严谨了,还随身携带无相结遮掩身形,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她的女子特征,顾连舟若对她心动,怕只有犯了龙阳之癖这一个理由了。


    “……”不能吧。


    念头闪过脑海的一刹那,宋岐灵只觉得大脑褶皱都平滑了许多。


    盯着黑暗处兀自沉默了片刻,她这才掀开被子,呼吸着外面凉爽的空气。


    可了不得,她似乎发现了师弟的秘密。


    “我就说他看我的眼神总怪怪的,竟是喜好男色么……”说到后头,她倏地闭上嘴巴,蹬掉鞋袜,在床上滚了一圈。


    行动间,牵扯到肩头的伤口,一股锐痛袭来,疼得宋岐灵龇牙咧嘴,面目扭曲。


    她狼狈地躺平,任由被衾堆积在身下,一团火焰自她眼中“腾”地升起。


    不行,她不能放任师弟一错再错下去了。


    -


    顾连舟发现师兄近来举止十分怪异。


    目光躲闪,言语间支支吾吾,还说什么“同门当持礼守节”,每每当他欲靠近时,师兄都会借故躲开。


    摆出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却不知落在旁人眼里,显得过于刻意。


    顾连舟眉头微蹙,双臂环胸,依靠在门前看着挑夫往师兄房中搬运木柜,目光扫过一旁坐立难安的师兄,忍不住道:“我身上难道有刺么,离那么远作甚?”


    他自知师兄因着暂住的缘故,舍不得花钱租间好一点的院子,于是自掏腰包打了两个收纳的木柜,托人送进屋中。


    而师兄却离得远远地冲他拱手道谢,好不疏离!


    顾连舟险被气笑,直到挑夫离开,他的视线都未从师兄身上挪开,“师兄这是不准备同我说话了么?”


    话音落下,宋岐灵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怯怯看了他一眼,继而撂下句“你等着”,便在顾连舟茫然的目光中转身去了屋里。


    片刻后,捧着一只沉重的红木盒朝他走来,在距离自己一丈处站定,难得郑重道:“前些日子你搬进小院,我未来得及备下乔迁之礼,昨日可巧,我在‘聚珍坊’订下的书籍到货了,今日便赠与你,以贺乔迁之喜。”


    她揭开盒盖,露出底下的蓝底书封面,自顾自道:“师兄勉强识字,却不爱读那些四书五经,偏爱这市井话本,你也莫要嫌弃,拿去细细翻阅,以解烦闷。”


    顾连舟狐疑着往前行了几步,在宋岐灵跟前停下,目光落在那书封之上,一字一顿念道:“白面书生……俏寡妇?”


    他缓缓蹙眉,却见师兄神情坦荡,满眼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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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类话本的欣赏:“你再往下翻翻,还有更有意思的。”


    在她的一再催促下,顾连舟拿起几本,一一读过。


    “冷面将军爱上我……”


    “与当朝宰相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纯情千金火辣辣……”


    “这都是些什么?”他抬眼看向师兄,眼中不见一丝对知识的渴望,唯有一片茫然。


    宋岐灵便知这人在淮都的这些年都白混了,一时间恨铁不成钢道:“师兄给你准备的自然是好东西,你快收起来,莫要叫旁人看见,羡煞他人。”


    末了,她又补充道:“这些可都是孤本,价值不菲呢。”


    宋岐灵心虚地舔了舔唇角。


    这些可是她花了五十铜板买入的积货,据说内容粗鄙不堪,讲述了男女欢好那档子事,却在民间广为流传,正适合顾连舟这般阴阳不调之人学习。


    只见师弟轻扯唇角,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师兄您破费了。”


    说着,便将几册书放进匣中,伸手正欲接过。


    也不知是今日风大还是怎的,宋岐灵本就离师弟远,此刻伸长了手往前递书匣,手腕一抖,叫顾连舟勉强接过,却歪斜了大半,将里头的书册倾倒了出来。


    “诶呀。”宋岐灵惊呼着捡起散落在地的话本。


    《裙下之臣》、《我与村东头屠夫的虎狼事》、《表哥万福》……每捡起一本,宋岐灵便在心中默念书名,当目光扫过那本《女扮男装俏驸马》时,虎躯一震。


    这本可不兴看。


    她动作利索地抽走那本诨书,在顾连舟惊诧的眼神中揣进袖口,仰头讪笑道:“师兄看得心痒,便留一本作消遣。”


    干笑了几声,便见顾连舟亦半蹲下来,与她一同收拾。


    “师兄若喜欢,拿去看便是,横竖我一日内也读不完这些。”


    到底是在院中,书册上不免沾染些许泥沙枯叶,顾连舟捧着一摞书,顺手抖了抖。


    余光所见,一页图纸翩然落下,恍若秋日落叶,在二人间悠悠转转,最终落在顾连舟足前。


    “啧,这书册装订得也太不牢固了,怎的支离破碎的。”宋岐灵颇为嫌弃地将手中的书册塞进匣中,俯身捡起那页图纸,凑近唇边吹去上头的灰尘,于眼前展开。


    触手便觉纸质挺括,其上用墨笔勾勒出流畅丝滑的线条,用赭石打底,罩染白-粉与艳丽的朱砂,却是一幅细致入微的避火图。


    宋岐灵:“……”


    顾连舟:“……”


    手指轻颤着捧着一页图纸,宋岐灵沉默地看着上头“二小人嬉戏”,只觉今日她作为师兄的脸面尽失,节操亦被踩在脚下,半点渣都不剩了。


    她僵硬地抬头看向师弟,在对方凝固的目光中,讪讪笑了两声,口不择言道:“这书肆的老板还是太客气了,什么都往外送,您瞧这小图画得多传神呀,师兄喜欢得紧,便留下……嘶,细细欣赏……你应当是不介意的罢?”


    说到后头,也不管顾连舟介不介意,她动作颇急地往怀中揣去,大有一副急色的模样。


    半晌,忽听师弟的轻笑声在头顶响起。


    “原来师兄喜欢这个啊……”


    宋岐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眉梢微抬,心口“砰砰”乱跳。


    什么叫“喜欢这个”,这话说的……谁不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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