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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菟丝子(四)

作者:好大一只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面前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月光在他身后投下一条修长的黑影。


    他开口唤她师兄,眼底却如一汪墨潭,漆黑一片,看不出半点情绪。


    冰凉透骨的寒意沿着肌肤相贴处向上攀援,引人起了一身寒栗。


    宋岐灵却不敢松开手。


    她再次唤道:“师弟。”


    这回语气里多了分安抚的意味。


    扣住他手腕的指骨缓缓移动,直至没入指缝,十指交错。


    紧握着利器的手终于松开,宋岐灵眼疾手快地接过那柄小巧的匕首,塞进腰间暗袋。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周壬猛地吸了一口气,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屋里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顾连舟静静地盯着宋岐灵,往前踱了一步,再踱一步,直到两人脚尖相抵,师兄诧异地看了过来,唇瓣微张,静默了片刻,终是没能说出什么。


    二人便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肯先挪开目光。


    宋岐灵面色虽平静,心底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覆于师弟手掌之上的肌肤感受不到半点热意,好似握着块冰,她挣脱束缚,指头向下滑去,抚着脉搏倒吸一口凉气。


    摸不到脉象。


    若她的感知没有出错的话,师弟如今应当是个死人才对。


    只是死人如何能够说话,又怎会好端端站在她跟前?


    宋岐灵抬眸看向顾连舟,轻声质问道:“夜里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话音落下,便见他缓缓眨动双眼,视线投向自己的腰间,“我来取回师兄的东西。”


    只是来取东西么……


    宋岐灵看向床铺上晕死过去的周壬,欲言又止。


    人到底是被吓晕了,只希望他将今夜的事情当作是一场噩梦才好,至于她的师弟……


    攥住他手腕的指骨缓缓收紧,宋岐灵转过身,将人往门外带去。


    意料之外的,顾连舟竟由着她的动作,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等将人引回房中,重新落下门锁,宋岐灵这才松开手,回过身去,重新审视自己的师弟。


    后半夜的月光渐盛,几乎盈蛮整个房间,在男人周身镀上一层薄薄的幽光,一双墨色琉璃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过来,恍若粘在她脸上一般。


    “师弟,你可知你方才在做什么?”她问。


    顾连舟缓缓点头,“知道。”


    “你险些杀了人。”宋岐灵继续道,“若非我拦着,你当真要杀了那人不成?”


    顾连舟不答反问:“为什么不?”


    说罢,他的面上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天真而残忍,“师兄,他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你不开心么?”


    只是教训?


    宋岐灵眉头皱起,目光沿着面前这人的面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仍然是原来那副清隽疏朗的模样,只是肤色在夜色里显得更冷了些,一双眼睛黑了些罢了。


    怎的连带着心都变黑了?


    白日里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到了夜里就变成了这般冷心冷肺?


    宋岐灵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见过鬼怪附身人类躯壳的场面,可都不似她师弟这般,还存有自身意志的……


    难不成是被妖气夺舍,却又并未完全夺舍,只夺舍了一半?


    无论怎么想,这事都很匪夷所思。


    是以,她冷下脸来,郑重回答道:“我并不开心。”


    闻言,男人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化不开的疑惑,“为什么?”


    他好像真的在试图搞清楚她为何不开心这件事。


    见他仍旧一副不谙世事的无辜模样,宋岐灵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来,“杀人偿命,我不希望你背负一条命债。不管你是妖还是鬼,既顶着我师弟的壳子,便不可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连舟眸光微颤,而后点头道:“师兄既不喜欢,我不做便是了。”


    竟意料之外的听话。


    宋岐灵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算配合,转身朝着通铺走去。


    见状,顾连舟忙抬脚跟上。


    按照师兄的意思躺在床上,顾连舟僵直着身体,眨了眨眼睛,讨好似地看向身侧的宋岐灵。


    被一双漆黑大眼盯到发毛的宋岐灵:“……”


    无论如何,今夜都得将师弟扣下,不能再让他独自行动了。


    如此想着,她没好气道:“闭眼,睡觉。”


    琉璃珠似的眼睛终于合上。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男人犹不甘心地说道:“师兄,明日见。”


    不像是睡前寒暄,倒像是单方面的知会一般。


    宋岐灵抬眉,试探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宋岐灵支起胳膊,撑床坐起,看向顾连舟的眼神满是忌惮。


    直到天边翻起了鱼肚皮,嘹亮的鸡鸣声响彻四方,床上那人胸口微微起伏,绵延的呼吸自鼻端逸出。


    一夜未睡的宋岐灵当即打了个激灵,撩起袖口伸长了手,在顾连舟鼻下拭了拭。


    触手温热,呼吸匀畅。


    不似昨夜那般冰冷,眼下躺在近旁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宋三,你作甚呢?”耳畔骤然响起少年沙哑的声音,宋岐灵手一抖,旋即飞快收回。


    她抬眼看向声音来处,便见俞七单手撑床沿,半阖着眼,勾着脚胡乱寻着鞋子,嘴里嘟囔道:“怎么醒得这般早……”


    他还未睡够呢。


    因昨夜多喝了些水的缘故,俞七不情愿地趿拉着寝鞋,随意套了件外衫,急急忙忙往外走去。


    寻了钥匙将锁打开,一番动作,唯恐不将人吵醒,“叮铃咚隆”作响。


    宋岐灵垂眸,恰好撞见一双狭长幽邃的眼睛。


    同昨夜那般,这人好似失了魂魄,不发一言,只静悄悄盯着她。


    “醒了?”她道。


    顾连舟眨了眨眼,声音微哑,带着方睡醒的黏糊,“师兄,你昨夜没有休息好么,怎的眼下这般青黑?”


    宋岐灵静默了一瞬,而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顾连舟这厮回来了。


    “没事。”宋岐灵和衣躺下,拉过被褥将自己兜头盖起,瓮声瓮气道,“我再睡一会儿便是。”


    看着高高隆起的被面,顾连舟极缓慢地眨了眨眼,面上的倦意渐渐散去,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


    直到日上三竿,宋岐灵终于补足了觉,悠悠转醒,甫一掀开被褥,便与三张布满愁云的脸孔对上。


    宋岐灵:“……”


    她应当还活着罢。


    “宋兄,你昨夜做贼去了?”俞七面色狐疑,以己度人道。


    柳岱抬手将这人推开,自顾自道:“宋术士,该启程了。”


    俞七不满,“柳行川你急什么,宋兄他刚睡醒,还未用饭,怎的就该上路了?”


    柳岱嘴角微抽,看傻子一般看向俞七,“方才驿站的人说的话你都忘了?最迟不过未时,我们便得离开。”


    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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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何时将驿站的人得罪了,竟逼得人前来赶客。


    闻言,顾连舟解释道:“应当是驿站的规矩,师兄不必担忧,用过饭再启程也不迟。”


    什么规矩。


    这分明是周壬其人的意思。


    宋岐灵心下了然,昨夜顾连舟入室行凶,定是将人吓狠了,周壬虽不敢再上门找事,却实在不愿与他们共处一处,这便遣人送客来了。


    倒不用他这般费劲,他们本就该于今日离开。


    宋岐灵掀被坐起,顺着几人的话道:“不过是睡得久了些,这驿站怎的恁不近人情,罢了罢了,我这便收拾收拾,准备启程罢。”


    说罢,她瞥了眼顾连舟,见他面色如常,俨然对昨夜之事没有丝毫印象。


    竟是全忘了么?


    鬼使神差的,宋岐灵想起师弟睡前的那句话,一时间福至心灵,佯装漫不经心道:“师弟,又见面了。”


    话音落下,顾连舟面上闪过一丝迷茫,“师兄,你这是……还未清醒么?”


    如若不然,为何要说胡话?


    见他这般态度,宋岐灵自觉无趣,没了试探的念头,伸长了胳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糊弄过去。


    -


    待一行人收拾完毕,准备离开驿站之际,一个作堂倌打扮的男人拿着黄色毛边纸叫住了宋岐灵。


    “郎君可是姓宋?”那人行至双手交叠,客气地作了一揖。


    宋岐灵点头,便见一枚用青灰泥块封缄的信封递到跟前,仔细看,只见其上印有朱砂私印,正是一“云”字。


    男人面上堆起笑来,“有人托我将此信件交给一个姓宋的年轻后生,如今看来,应当是小郎君您了。”


    因着生意寡淡的缘故,这两日留宿驿站的不过十余人,宋岐灵一行人本就模样好,便显得格外打眼。


    说来怪哉,那人途径此地,也不住下,只给了他一封信和一碇碎银作代劳费,说什么务必要将信送出去。


    两人不过前后脚的距离,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需得如此拐弯抹角。


    自然,这些话都憋在了心里。


    堂倌拿人银钱,替人办事,自有一番操守。


    眼看着信到了小郎君手中,他又冲人作了一揖,“我便不叨扰诸位了,告辞。”


    见状,宋岐灵忙回了一揖,见人离开,这才把信封揣进袖中。


    “新鲜,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都有人给你写信,宋兄果真是交友甚广啊。”俞七手里提着竹笼,里头装着昨日猎来的兔子,靠在廊柱上没个正形。


    宋岐灵轻笑了声,“还成,改明儿若你我不在一处,我也给你写一封。”


    “得了吧,他怕是不识得什么字的。”柳岱毫不客气地戳到俞七的痛处,直把人气得跳脚。


    “柳行川,小爷我识得字的!”


    他幼时可是上过私塾,跟着先生念过书的。


    只是这几年在阴阳涧那鬼地方生活,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听着二人斗嘴,宋岐灵掏了掏耳朵,取出那封信,朝驿站外走去。


    揭开泥封,展信看去。


    明亮的日光下,无咎师兄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跃然纸上。


    简短三句话,力透纸背。


    宋岐灵眯了眯眼睛,逐字读去,只觉后背生寒。


    ‘岐灵,见字如面。


    师父不日将至慕容氏宅邸,彼时当得重逢。另,顾家郎恐非良善之辈,愿汝远之。’


    手指颤抖地收紧,将信纸揉成一团。


    褚岳竟离开师门,亲自捉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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