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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阴阳涧(五)

作者:好大一只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路上奔波了几日,好不容易能够躺下休息,躺的却是个隼条长凳。


    还是个做工粗糙、不甚平整的长凳。


    顾连舟身姿僵硬地环臂抱胸,一动也不敢动——托凳子的福,每每动弹,它便会发出酸耳的“咯吱”声,落在夜色中,分外刺耳。


    是以,他睡得并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忽觉身上落下一只手来。


    顾连舟愕然睁开双眼。


    目光所及,一道黑影站在近旁。


    是师兄。


    张嘴正欲说话,肩上的手倏地撤了回去,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重重覆在唇上。


    宋三俯身靠近,竖起食指作噤声状。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手心,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宋三手指微蜷,继而挪开手掌,站直了往窗口看去。


    薄红的月光洒在焦黄的窗纸上,透出诡异的柿子红。窗格的阴影落在室内,将人脸涂抹成不均匀的色块。


    一道微弱的咀嚼声从窗户缝隙漏了进来,钻进顾、宋,二人耳中,于寂静的夜里分外突兀。


    宋三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她冲身后招招手,示意顾连舟跟上,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抽掉插销,将其推开一道口子。


    月色之下,雪地之上,汩汩血液流淌一地,红白交错,显出异样的绮丽之色。


    偌大的院子里,一匹马静静地躺在地上,它的下腹处溃烂不堪,有细长状物拖曳而出。


    而一只瘦弱、佝偻的身影正匍匐在它身上,头部有规律地上下起伏,肩背耸动,啃食着马肉,喉头发出“咕噜”的吞咽声。


    怪物。


    宋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转身与顾连舟面面相觑。


    只见顾少爷面色煞白,张嘴无声道:我们的马被吃了。


    就在眼下,在这个院中,一匹健硕的马遭人开膛破肚,饮血啖肉。


    简直匪夷所思。


    耳边的咀嚼声骤然停下,两人僵硬地扭过头去,却见那怪物不知何时直起上半身来,下一瞬,若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他们这边。


    一张布满褶皱、鲜血淋漓的妇人脸露了出来。


    “砰——”宋三手一抖,窗户登时落了下来。


    一番手忙脚乱,她将窗户重新闩上,拉过顾连舟便将他摁倒在床上,低声飞快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发出声音。”


    话音落下,拉过厚重的棉被,将他们二人兜头罩下。


    顾连舟屏住呼吸,回忆起方才窗外血腥的画面,心脏胡乱地跳动起来。


    血月、怪物,接踵而至。


    这一切都恍若一场悚然的噩梦。


    唯有鼻间浓烈的血腥味提醒着他,这并非是他的梦。


    木床小得可怜,如他所想的一样,躺在上面只能屈起膝盖,蜷缩起来,遑论同人挤在一处。


    师兄的臂膀环绕在他的脖颈处,身躯与他近乎贴在一起,温热潮热的气息喷洒耳廓,叫人忍不住微微颤栗。


    “别动。”师兄紧了紧胳膊,将他拥得更紧。


    不过片刻,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恍若踏在两人的耳膜之上。


    须臾,脚步声在窗外停了下来。


    顾连舟睁圆了眼睛,默默将嘴捂起来,唯恐从口鼻中冒出一丝热气。


    想他是个倒霉催的,这一路上不是落水便是招惹邪祟,好容易遇见个村子,不成想竟碰上了个嗜血的妖物。


    当真是流年不利。


    脚步声重新响起,却是往远处去了,顾连舟正要松一口气,屋里忽然传来突兀的开门声。


    木门悠悠荡开,发出绵长刺耳的动静,伴着血红的月光,一并洒进屋里。


    顾连舟觉着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这怪物竟进了屋子!


    它莫不是还没吃饱,要吃他们来了?


    心头惊诧之际,那条横在脖颈上的手臂缓缓下移,似安抚一般,在他的肩头摁了一摁。


    顾连舟呼吸一顿。


    是了,他还有师兄。


    师兄风寒未愈,正是体弱的时候,他作为师弟,理应承担起保护他人的责任。


    若是那怪物冲他们来了,大不了……大不了他作饵将其牵制住。


    虽说不知对方的妖力深浅,可拖半刻钟也是好的,届时,以师兄的本领,逃出生天应当不成问题。


    如此,他也算是当了一回英雄了。


    正胡乱思索着,身上的掣肘松开,只听师兄轻声道:“它进了里间,我们走。”


    话音落下,身上的被褥被人掀飞,师兄跳下床去,动作极快地打开房门,回头冲他道:“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房门向内敞开,浓白的雾气霎时间涌了进来,四处弥漫。


    因着阴阳眼的缘故,顾连舟在夜间视物更加清晰,此刻看见古怪的一幕,不禁在心中打鼓。


    师兄的催促将他硬生生唤醒,“哎”了声,便从床上连滚带爬,头也不回的跑出大门,连车里的行李也顾不上拿,向着无尽的道路一路狂奔。


    *


    赤月之下,雪地也被染上一层暧昧的红色。


    枯枝摇晃,有细碎的雪粒落下,两道人影自树下飞快跑过,所经之处,地面微震,雪花飞溅。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两道粗重的呼吸声一前一后响起,高个子的那个停了下来,看着布满脚印的雪地,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兄,我们……方才好像走过这条路。”


    宋三闻言亦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连舟。


    她本就染了风寒,出了大汗遭风一吹,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之色来,一双漆黑的眼珠却平静无波澜。


    “几次了?”她道。


    顾连舟不解:“什么?”


    宋三轻咳一声,嗓音压不住的沙哑,“可有数过,我们经过这条路几次了?”


    “约莫……”顾连舟看着地面重叠杂乱的脚印,不确信道:“得有五次了。”


    这条路虽一眼望不到头,可驾车来时他却心中有数,拢共不到四百步,过了一棵歪脖子树便该出现岔路才对。


    可眼下他们行了远不止四百步。


    记忆中的歪脖子树迟迟未出现,就好似……就好似他们鬼打墙了似的。


    思及此,他谨慎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却见师兄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末了,这张冰霜似的面孔陡然化开,只见师兄唇角向上扬起,自鼻端发出一声轻哼,“雕虫小技,不过是障眼法。”


    宋三蹲身下去,捏起一撮细雪,凑近眼前细细端详。


    碎雪入手冰凉,寒意很快便透进骨头缝里,叫人恨不得将其尽数甩掉。


    她眉头微蹙,将那碎雪碾了又碾,旋即抬起头来,与顾连舟惊诧的目光撞在一处。


    “师兄。”顾连舟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那抔雪道:“这雪,遇热为何不会融化?”


    宋三将“雪”撂下,拍了拍手掌后撑膝站起身,环顾四周,道:“因为都是假的。”


    雪是假的,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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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血月亦是假的,更有甚者,他们所处的这座村子怕也是假的。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宋三眉头微拧。


    他们究竟是何时踏入妖邪幻境之中的?


    她看了眼天上的血月,道:“若真是鬼打墙,一味地向前反倒失了方向。”


    顾连舟:“那依师兄的意思是?”


    “反其道而行。”宋三原地转了个方向,向顾连舟递出左手,“抓紧了,一会儿需得闭上眼睛。”


    顾连舟自是对师兄的话言听计从,闻言,老实地伸出手,将那只冰凉的手拢进手心。


    “走。”


    话音落下,宋三率先合上双眼,黑暗袭来,顿觉头部发沉,恍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向后拉去。


    想来是妖力在作祟。


    宋三咬牙,气沉丹田,稳住步伐,试着向后退了一步。


    由着她的牵引,顾连舟亦缓缓向后。


    一步,两步,三步……


    五十步。


    伴随着“嘎吱”一声,脚下传来异样的触感。


    “师兄?”


    宋三猛地止住脚步,睁开眼睛,继而低头看去。


    目光所及,是一根怪异的绳状物,正硌在她的鞋底,抬脚时,有粘稠湿润的拉拽感。


    她松开脚,凝眸看去。


    这是一根浸满血液的缰绳。


    缰绳……


    宋三转身,看着熟悉的院落,心中腾地生出一股郁气来。


    他们倒是破了“鬼打墙”,可却没能逃出这间破院子。


    顾连舟脸色煞白,看着面前惨不忍睹的马尸,向后挪了一步,“师兄,我们又回来了。”


    宋三点头,道:“是,约莫是方才我们一直在院子里打转,根本没踏出院门一步。”


    顿了顿,她继续道:“这间院子被设下禁制,今夜,怕是无法离开此地。”


    顾连舟无措道:“那我们该如何?”


    不远处,红光笼罩下,老叟所住的木屋更显怪异邪气,叫人不敢上前。


    而那只吃马的怪物还在里面……


    也不知老叟如何了?还活着否?


    似有所感一般,窗棂之后,一粒明黄色的灯豆悄然燃起,落在绯红的夜色里,分外突兀。


    少顷,房门被人从里打开,只见老叟握着烛台踏出门槛,睡眼惺忪道:“这么晚了,起夜啊。”


    见两人呆愣在原地,他又补充道:“屋里有夜壶,天冷路滑的,犯不着出门解决,小心摔了。”


    顾连舟垂于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警惕地看向老叟的身后。


    一抹游魂似的人影自黑暗中缓缓浮现,灰白的面孔落在老叟肩旁,冲他们裂开嘴角,露出内里光秃秃的牙床。


    不是旁人,正是方才那个啖肉饮血的老妇人。


    宋三当即周身一凛,抬手摸进腰间暗袋,方触摸到符纸边缘,便见那恶婆冲他们抬起手,缓缓招动,语调沙哑而绵长道:“好孩子,快进屋罢。”


    拈起符纸的手陡然顿住。


    宋三垂眸,扫了眼地上横陈的马尸,以及满地的鲜血,再抬眼,与那“罪魁祸首”的目光对上。


    眼中杀意涌动。


    死去的马就横在他们四人之间,分明是血流成河、一地狼藉的景象,可这对夫妻却对此视若无睹,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那恶婆不是常人她尚能理解,可老头儿为何也是这般?


    他又被灌了哪门子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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