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推我干什么元——”
白执缨愣在当场，囫囵吞枣地咽下嘴里的白米饭，“李焚，哪里？”
“喏，你看。”
休息区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两小时内积分池前十名的精彩比赛瞬间。
李焚从蓝弧颈中拔出匕首的画面在大屏幕上滚动了三秒钟。
两个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李焚就算拐卖到黑厂，也是在D级比赛区，D级比赛能上大屏幕的概率基本为零。
元白离和白执缨商量过后，认为他们两个应该多努力比赛，只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上榜，李焚就能看见他们，找到他们。
没想到他们还没让李焚看见，李焚倒是先走进他们的眼中——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
白执缨随意扒拉了两口米饭，抓起一把快速补充体能的营养液，食指轻轻一弹，一把营养液盖子落地，仰头倒入口中，立即感觉精力充沛。
元白离看她在一分钟内做完这些事，又抓了把营养液塞进口袋里，无奈道：“你不用着急，她现在都能在你手底下过几十招了，对付比赛不在话下。”
白执缨：“你懂什么！像她这种天赋差的笨小孩，现在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元白离：“……”
笨小孩？
被欺负？
“你指的是这个画面？”他指向屏幕。
白执缨：“脸上都是血，她受伤了。”
元白离：“受伤的另有其人吧。”
“那是他活该。”
元白离简直无语。
几年过去了，白执缨对李焚的认知竟然丝毫没有改变。
在她眼里，自己这个指挥系的室友脑子不好，十个人的考试她也能常年垫底，身体不好，每天顶多训练三个小时就累得呼呼大睡，还容易饿，通常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去吃饭的路上。
他不用问都知道，白执缨抓的这把营养液，不是给自己的。
元白离：“你要不喝了再走？反正对你来说就几秒钟。”
白执缨：“这是给李焚的。”
不出所料。
元白离耸肩摊手，在白执缨身后翻了个白眼，涌入比赛区。
李焚跟着管家机器人，进入B级赛者休息区。
她的身体不太对劲。
这几年她一直谨遵医嘱，现在已经拥有差不多接近正常人的生活作息，那种疯狂饥饿的感觉已经快一年没出现了。
但蓝弧死的那一瞬，胃部感到了巨大的空虚。
这种感觉驱使她快速奔向休息区，恨不得塞一头牛进胃里，但在走进这里的一瞬，那股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又凭空消失。
来都来了，李焚从用餐处取了两支草莓味营养液喝下。
营养液流进胃里。
李焚面色一变。
又出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抓起一把营养液，找了个灯光昏暗的无人角落，一管接着一管灌下。
直到再也不感觉饿。
她看了眼时间，在角落中合上双眼，脑海中过滤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黑厂之所以叫黑厂，是因为不被允许的黑色交易在这里都能存在。
比如儿童赛，在整个星际联邦，都是不被允许的，喜欢这类比赛的观众找不到合法的观看方式，就会涌入这里，这就成了黑厂的敛财工具。
比赛分为机甲赛和非机甲赛，想要参加机甲赛，要么自带机甲，要么用高额积分在黑厂租一个。
控制机甲时需要将自己的意识和机甲相连接，李焚是精神系异能，一旦连接，必然会引起异能波动，马上就到曹医生说的期限，她不想出意外，所以选择了非机甲赛。
一路打上来，李焚发现D级和C级小孩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非机甲赛。原因很简单，他们本来就挣得少，黑厂的抽成还多。
进入B级比赛开始，机甲赛的比例开始上升。
和人精神连接后，机甲受的伤害会在人身上形成相应的感知，但与此同时，也会受到机甲的保护，因此机甲赛的死亡率远低于非机甲赛。
李焚这次是以儿童D组的身份参赛的，观众的打赏中只有百分之一可以在今天所有比赛结束后提到账户中，这些打赏金额和积分一比一兑换，可以用来租机甲。
租是租不起的。
和能不能租起机甲比，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今天是周六，也是鸣沙期的第一天，虽然不用上课，但必须在晚上十二点之前于军校打卡，否则学校一定会知道他们偷溜出来的行径。
元白离家里和军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大概率相安无事，白执缨虽然来自编号星，但成绩优异，大概率也无事，至于她自己，目前此次考试挂科，会不会因为这一次违规被退学就不好说了。
鸣沙期内，黑厂会连续举行三天比赛，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必须在十二点之前进入A级比赛池，和那些A级参赛者一样，获得进出黑厂的资格。
光脑丢了，需要用黑厂的积分当场换一台光脑。
每场比赛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凌晨四点，现在距离比赛开场已经过去了五个半小时，预留出半个小时购买新光脑的时间，她还剩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需要在B级混战池连续赢十场，并连续完成三场A级挑战赛，进入A级赛场。
十分钟后，李焚睁眼。
没有再次感到饥饿，身体比较稳定。
她离开休息区，前往B级竞赛区。
白执缨和元白离找到李焚之前的竞赛之地，竞技台上已经换了新的竞技者。
打斗情势一片火热，但现场观众明显兴致不是很高，刚刚经历了上一场比赛的刺激，观众的阈值拔高，对这种平均水平的比赛就显得兴致缺缺。
“她不在了。”白执缨大喊，“我们怎么办啊小小白。”
他们约定在外不叫真名。
元白离大喊：“早知道就早点来看了，真是可惜啊，我们过来的时候比赛都结束了。”
旁边正困得想睡觉的观赛者听到他们的对话，疑惑道：“你们也是因为925的比赛视频来的?”
“925？”白执缨不知道李焚在这里的昵称叫什么。
那人从光脑上调出一张图片，解开隐私设置，让少女和少年看清楚：“对啊，925，你们不是来找她的吗？”
白执缨和元白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对，就是她！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唉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儿看这种无聊的比赛了。上场比赛结束她就去了休息区，估计今天不会再打了。”
一旁的男人听他们几个聊的正欢，也加入到这个行列。
“我上一场刚好看见比赛的最后一秒，可惜她是以D级身份参加比赛的，要不然就能订阅她的比赛了。”
直播订阅功能只在B级以上参赛者之中开了权限，C级和D级还没覆盖。
“但是你们放心，她现在已经进入B级比赛，本次赛季结束后可以修改身份等级，以B级参赛者进入，这样我们就能订阅啦。”尊贵会员在三分钟前默默删除了质疑D级视频被推上首页的弹幕内容。
“嚯，我朋友说刚刚看见她去B级参赛者休息区了。”
两人在B级参赛者休息区扑了个空。
白执缨颓废望天：“你说她去哪里了？”
元白离：“连续打败三个B级应该是她的极限了吧，会不会回去休息了。”
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他和白执缨是以个人身份进来的，在黑厂打比赛属于自愿行为，李焚不一样，她是被绑架来的，相当于黑厂的所有物，自由度不高。
一旦她回去休息，他们仅凭借自己，就很难接近她了。
白执缨握紧口袋里的营养液：“不可能，她不会回去休息的。”
她目光坚定地望向元白离：“她能在我们手底下过几十招，不会止步不前的，她一定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极限。”
“而且这里到处都是活的单兵学习资料，她一个身在指挥心在兵的人不会错过的。”
“我们去B级混战池。”
B级混战池同时开放三十个竞技台，两人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李焚。
她正将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按在地上打。
“嘿你们也找过来了，刚刚我哥们说在这里看见她了，我刚想告诉你们，一扭头你们就不见了。”尊贵会员一脸兴奋地向他们打招呼。
白执缨：“她赢了吗？”
尊贵会员：“啊？上一场刚结束，好像是赢了，现在是第二场。”
白执缨和元白离确认李焚没事，静静地看她比赛。
尊贵会员：“你们有没有觉得，她这场比赛没有和蓝弧那场精彩啊，怎么不走折磨人风格了。”
白执缨没理他，她在分析李焚的招式，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家伙在学习，现在使出来的她都没见过，招招狠辣，但又收着力气，不要人命，应该是新学的，但是经过了自己的改良。
场上。
李焚一拳打掉了少年的牙：“认不认输！”
“不认！”
又一拳下去：“不认输把你牙全打掉！”
尊贵会员“切”了一声，满不在意道：“谁会在意几颗牙啊，大不了撞上机械化牙，不会龋坏不说，还很好用，能咬铁皮能削水果，物美价廉。”
台上的少年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挣脱不开李焚，但一脸倔强绝不认输，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女孩不会杀他，她只是想他认输。
他就耗着，等时间一到，裁判会自动宣判比赛结束。
李焚目光扫过少年的手腕。
少年瞳孔一缩：“你想干什么！”
李焚不语，只一手控制住少年扭动的身躯，一手卸下他腕上的光脑塞进口袋：“再耽误我时间，就把你牙全部打掉，变成一个瘪嘴老爷爷，然后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光脑里所有的联系人。”
少年是第一次来黑厂，听说打比赛能赚些钱，就签订了三个月的合约，发现自己第一场匹配到的是一个D级时，他还有些轻蔑来着，没想到这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怎么忘了，能从D级爬上来的，不会好惹。
究竟怎样强悍的体格，才能在综合感知为D的情况下，连续打败三名B级守擂者，进入B级混战池？
光脑里不仅有同学和老师，还有他喜欢的女孩。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恶魔在他耳边低语：“你这里，不会有什么喜欢的人吧。”
少年像条鱼一样在地上扭动，眼眶通红，大吼大叫：“啊啊啊啊啊你闭嘴！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
太欺负人了。
妈妈，我以后再也不私自来这种可怕的地方玩了。
【比赛结束。】
【925胜。】
李焚甚至没有下台，直接选择匹配下一场比赛。
十分钟后，第三轮比赛也以被威胁拔牙结束，李焚用了同样的招数，威胁起来很好用。
台下，尊贵会员打着哈欠，他是被925新鲜的比赛风格吸引来的，谁知道刚进入B级赛场，她就换套路了。
五场比赛结束，所有人都以为李焚会直接进入下一场比赛。
没想到她停了下来，环视围满竞技台的观众，掷地有声：“接下来我将继续连胜五场，参加A级挑战赛，在凌晨三点之前，战胜三位A级守擂者。”
“各位，请为三位守擂者祈祷吧，如果他们早点认输，我还能手下留情。”
好嚣张的态度，好狂妄的口气。
尊贵会员和其他一些打算离开的观众突然止住脚步，重新回到竞技台周围。
现场观众热情疯涨。
“嘿你别说，925这几场的战术虽然无聊了点，但是还挺可爱的，我头一次见拔牙威胁胜利法。”尊贵会员胳膊向旁边的人捅了捅，“她的视频又冲上首页了，打赏疯涨啊。”
旁白的人评价：“能力一般，但很懂流量。”
尊贵会员：“……”
不是哥们，我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友呢？
白执缨和元白离在李焚从台上看他们之时就离开了。
单兵的直觉告诉他们，李焚这几句话是在给他们传递消息，大概率还是让他俩搞事，两个单兵坐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李焚要干什么。
白执缨：“她一定是想让我们好好看看她对A级拳打脚踢的场面，她在我们手下受挫太久，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
元白离嘴角抽搐：“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
白执缨翻他一个白眼，她就不喜欢元白离这种好像比她更了解李焚的模样：“你不明白，没能转到单兵系，成为一名优秀的单兵，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元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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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可是亚斯曾经分析过，李焚根本没想过成为一名单兵，一边是自己的朋友，一边是李焚的室友，他还真不知道该信谁。
元白离：“她亲口告诉你的吗？”
白执缨：“怎么可能，这都是我自己分析出来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指挥最会隐藏情绪吗，所以指挥的心思一定要反着猜，他们说要，就是不要，她越是不提要再次转入单兵系的事情，说明她越是在意。”
元白离听完这一段自信十足的论述，再次选择站在亚斯这边。
元白离打断白执缨对于指挥心思的猜测，分析道：“她刚刚在强调她一定会进入A级混战池，对吧。”
元白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望向了我们，这说明什么？”
白执缨：“说明A级战斗力果然是她的执念。”
“打败我们，”白执缨重重点头，和元白离四目相对，确定道，“是她作为一名编外单兵系学生的毕生追求。”
元白离：“……”
元白离拽着白执缨后颈的衣领拖行：“说明她要我们帮她进入A级！小白！我们！现在！就去！拿下！守擂者身份！”
只要挑战已有的守擂者，他们就能替代那两人的位置，这样李焚参加挑战赛的时候，只用战胜剩下的一名守擂者，就能成功进入A级。
白执缨背对元白离，被对方拖着只能后退，但还是倔强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她就是对A级有执念。”
“那让她在万众瞩目下打败我们两个，不是能让她的执念消退更快？”元白离咬牙切齿。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白执缨的脑子一根筋啊。
白执缨被他的理由说服了，向后拍拍他的手：“放开，别影响我拿下守擂者的速度。”
A级赛场正打得火热，听说今天有三位新人，一进来就是连环胜，每个人的风格都很鲜明，一个擅长近身攻击，一个擅长躲避，一个擅长虐杀。
前两位因为风格太正常，热度一直没有第三位高，但这两人岁数比第三位更小，招式清爽，也受观众喜爱。
就在他们热度要赶上第三位时，前两位突然消失了。
第三位独占鳌头，比赛视频被投放在黑厂中央大厅主屏幕上，直播链接就挂在网页最醒目的地方。
关于他的话题从第一场比赛开始就高居不下，且越来越高。
黑厂高层会议室。
女人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缓慢地吐出烟圈，她已经五十多岁，但常年保养得宜，只有眼角有两道极为浅淡的皱纹，看起来顶多四十。
天葵，鸣沙星分厂三大负责人之一，就是她将黑厂的进场资格从二十岁调到了十岁，又力排众议，将危险的儿童赛引入黑厂。
起初，另外两个负责人是不同意的，他们黑厂也不是什么钱都挣，这种比赛早就被四大星系的总厂联合制止。
但这里是鸣沙星，在星际联邦的边缘，四大星系离得远，很难管到，那两个人不同意也没办法，她用实打实的收入和自己在鸣沙星的关系网，向鸣沙星系总厂负责人证明，这生意只会给他们带来利润。
至于风险……
只要四大星系的势力不知道，他们就能安枕无忧。
天葵从一个岌岌无名的B级异能者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蛮力。
将香烟按灭，天葵懒散地抬头，问坐在会议桌左边的男人：“天龙的比赛怎么样了？”
她的儿子，就算在A级中也实力不俗。
“和我们预料中的一样，他今晚的热度高居第一。”
天葵抬手，不耐烦地打断：“我记得给你们的要求是，横空出世的天才，近三年内热度断层第一，黑厂史无前例的明星选手。”
“今天只是本赛季第一天，还有两天……”
天葵：“够了，你只用说，能不能办到？”
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天葵开会时不喜欢下面的人小动作太多，哪怕汗水已经滴进眼睛里，引起一阵刺痛，他也不能伸手去擦。
“还有两件事请您示下。”
天葵起身欲走：“这三天，你只有一个任务，别的都赛后说。”
男人急忙道：“和天龙有关。”
“哦？”女人重新坐下，“说吧。”
“天龙少爷的热度之所以没有我们想象中高，是因为今天赛场出现了两个意外。”
男人顶着天葵的压力，快速说完：“第一个意外，是今天有两个十一岁的A级小孩入场，他们的身手很奇怪，招式杂糅，看不出来自哪里，而且个人风格鲜明，屡战屡胜，抢走了一部分热度。但他们现在已经停止比赛，去挑战守擂者了，因此热度没有继续升高。”
“第二个意外，是昨天新到的一批消耗品中，编号925的D级杀了管教D03，被守卫长提前投入竞赛场，本来是想让她死了的，但她用了仅仅五个小时，就从D级赛场升到了B级，现在正在B级混战池，还扬言在今天的比赛结束前，会成功晋级A级。”
“她和天龙少爷的风格有部分相似，D级逆袭的话也吸引了一部分会员的热度。”
他不敢说，从925的豪言壮语出现开始，她的热度飙增，恐怕最迟在明天，热度就会赶超天龙。
天葵目光扫过空中的热度分析图，一共四条线，分别代表天龙、两个A级和那个D级。天龙热度最高，两外两个A级比他低六分之一左右，那个D级则一直呈上升趋势。
她一拍桌子：“蠢货！”
“请您责罚。”
天葵：“去查检测记录，她不可能是D级。”
如果她的体能达到B级，综合实力却是D级，那说明她必然精神力或者别的方面等级很低，除非有丰富的医疗资源支持，否则这种孩子很少能活到这么大。
“已经查过了，她的确是D级。”在天葵不满的目光扫过来前，男人率先低下头，在光脑上快速点了一下，将李焚的战斗记录投影在空中，“分析师已经完成对她战术的逐帧分析，她攻击力一般，但反应灵活，所以才能连赢多场。”
“如果真的进入A级，碰上天龙少爷，也是必死无疑。”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天葵的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今天本来是天葵精心为儿子准备的出道夜，却被这几个不速之客打乱了计划。
天葵一锤定音：“我不想在下一场比赛开始时，还看见这几个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