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沙漠腹地，荒无人烟，除了……
“轰！”天空蓝和树莓粉相间的机甲急速后退，机甲仓向后弯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单手撑地后翻，脚尖落地后抱头一滚。
再次出现，化一手持一根钢棍凌于上空，骄阳之下金属光泽闪过，敲在下方机甲后脑勺。
阿尔夫受了这一闷棍，忙道：“认输认输，我认输！”
两人同时收起机甲，阿尔夫摸着后脑勺，机甲驾驶者能和机甲共感，刚刚那一棍子的感觉尤在。
钢棍打头对B级机甲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除了丢人。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正经机甲和我打？”阿尔夫散漫地站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焚，“被这么丑的机甲揍，我很没面子的好吧。”
“谁说的，分明很好看，是你不懂机甲美学。”李焚抚摸右手食指上的帕帕拉恰戒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个月，她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训练上，每天两眼一睁就是钻进这个破机甲和他们打架，打累了就去图书馆看书，在草稿纸上画机甲设计图纸。
兰絮·卡沙看她对这个感兴趣，把正英·卡沙的机甲捐赠出来，让她拆着玩。
那可是3998为数不多的A级机甲！
阿尔夫心痛兰絮·卡沙的挥霍无度，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都知道李焚的状态不对劲，如果拆装机甲能让她开心一点，就拆吧。
总比闲的时候就坐在蛋黄背上，在沙漠里游荡一整天，逼得伏特加亲自出来找人强。
裘恩见她终于愿意多说两句话，将话题引到戒指上：“这是收纳化一的戒指？玻璃的？”
“小兰是这么骗陆鹿的。”
小兰这家伙，分明是知道陆鹿打算将机甲赠送给她，才拿出这个储物戒指的。
两个人一起骗她，她也乐意陪他们演这一出戏。
康纳德一惊：“她还会骗人？”
李焚：“出于善意的欺骗，对我来说不算骗。”
裘恩望向李焚：“坐到那个位置以后，她只会撒更多的谎，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如果这孩子只能接受卡沙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撒善意的那部分谎，那她们并不适合成为朋友。
李焚：“她会是卡沙家族最出色的族长。”
裘恩不知道该说些说些什么，只硬生生道：“你也会成长的，你会是3998最出色的A级。”
尽管李焚后来再也没有表现出A级的爆发力，他们也始终相信，一个月前的那次测验，才是她真正的水平。
李焚仰头，望向没有边际的蔚蓝天空，云朵飘在天上，却重得快要砸在她脑袋上。
只要一闲下来，那种迷茫的虚无感就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除非去挑战，在一次次的生命威胁中消耗精力，或者学一些自己根本没学过的东西，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力。
像说话聊天这种的，完全无法让她从那种情绪中抽离。
她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但不知道怎么走出这种情绪的漩涡。
扫了一眼光脑上的时间，她抬起袖子擦干额头上的细汗，向等在一旁的越野车走去：“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和华康医生约好的，今天要再一次测试异能等级。
“来了！说不定这次可以突破C级。”阿尔夫一把抄过李焚的腰，让小女孩坐在他一侧肩头，冲越野车小跑过去。
康纳德跟在身后欢呼：“大胆点，B级！”
李焚驾驶的那架机甲，说是机甲，在他们眼里和玩具差不多，任何攻击性武器都没有装备，只是一个可以活动的空壳子。
听说是她那个爱哭鼻子的哥哥做的，但对于一个十岁自学机甲知识的小孩来说，做出这种东西也足够震惊所有人。
如果好好上学，陆鹿以后会是一个出色的机甲师。
只是一个月的训练，李焚就能操纵这么一个“花瓶”机甲打中阿尔夫后脑勺，说明她操纵机甲的灵活度比之前已经大幅度提升。
“阿尔夫给我放水而已。”李焚笑笑。
这家伙从来没使用过武器，只是和她驾驶机甲近身搏斗，说明不了什么。
阿尔夫：“炮轰一辆玩具，说出去算我欺负弱小。”
“你……再努力努力？”卡沙监狱医务室，华康医生盯着异能检测仪，指尖微颤。
李焚同样指尖颤抖，她已经尽力了，但水银灰的液体柱顶多能突破C级，距离B级始终差一点。
维持感知释放特别消耗精神力，李焚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华康见她快支撑不住，示意在旁的三利，给她打了一针营养针。
自始自终，李焚的手都没从检测仪上放开。
就这样过了半小时，华康医生才叹了口气，认命道：“行了就到这儿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李焚面色平淡地问道。
三个天才快急死了，刚刚是怕影响李焚检测，现在可算让他们找到机会围着华康医生。
“华医生，你这是什么反应啊？短短一个月能从D级升到C级，我们小粉很棒的！”康纳德明亮的狗狗眼闪着光。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见证一个人的异能从无到有，从弱变强，一路走来，他都感觉自己在见证一场奇迹的发生。
阿尔夫：“就是就是，C级也很棒哦！”
裘恩走队形：“C级也很棒哦！”
李焚：“……”
谢邀，有一种被夸三秒钟也很棒的无力感。
华康医生懒得翻他们几个白眼，“唉”的一声长叹口气：“我有说过C级不棒吗？”
“那你叹什么气嘛华老头。”阿尔夫望着和B级只差一点点的刻度，“她是不是成长太快了？”
据华康医生分析，她至少要两年才能升到C级，C级升到B级至少需要五年，B级升到A级，则需要更长的时间，至于具体需要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
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三五十年，更糟糕的情况，可能是一辈子。
但是现在，她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从D级升到C级，并在C级稳定。
这比华康医生预估的快了二十倍。
华康医生既兴奋又害怕，一方面为李焚的成长迅速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害怕她成长太快了身体承受不住。
取出埋在右腕皮下的动态检测仪，将数据导入光脑，解开隐私权限，让几个人都看见那道起伏不定的绿色波浪线。
“这些时间点，你在干什么？”他指向某些突然拔地而起的瞬间，那些瞬间都是李焚超过B级的时候。
“和他们打架，等级越高的地方，打的越狠。”李焚蹙眉，“但是后面这几天，就算没有濒死威胁的时候，也还会偶尔触及B级。”
华康医生：“这说明什么？”
李焚：“说明……逐渐趋向于，稳定在B级。”而不是需要濒死威胁的触发。
华康医生：“没错。你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很好。”李焚道，“比之前有力不少。”
“三利，把她今早的抽血结果拿过来。”华康医生将化验结果分给他们一人一份。
“从化验结果来看，你的身体亏空在加大。如果再这样训练下去，迟早会面临崩溃。”华康医生愁眉苦脸，“还好你现在还没有稳定在B级，否则一旦彻底跨过这道坎，我不能保证你能活着。”
阿尔夫撇嘴：“那刚刚你还让她再努力努力。”
真努力到位，这小家伙就无了。
华康医生瞪眼：“我自由分寸！”
转而向李焚：“我会继续调整营养液的成分，为你今早补上身体的亏空，但我们这里毕竟条件有限，如果是四大星系，那里的医疗条件完全可以为你调整好身体，就算不去四大星系，鸣沙星也能……”
“我不走。”李焚暗中握紧了手。
“你要留在3998？”华康医生摆摆手，“不行，这里只会耽误你。”
“不算耽误。”李焚道，“反正我不走。”
“不可以。”伏特加推门而入，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意和极重的血腥味，随手将印刻有卡沙监狱金黄徽章的帽子放在桌子上，眉眼之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你还在等他们回来吗？”
李焚：“……”
李焚艰涩道：“陆鹿不会抛弃我。”
她不是特别了解锅炉工0号，但她了解陆鹿。
伏特加：“固执。”
“他们回不来的。”
李焚：“为什么？你认识那座星舰对不对？你肯定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伏特加沉默地盯着她，李焚同样回望过去。
诊室里一时之间只有呼吸声。
三个天才脖颈后方渗出一层冷汗，师兄的沉默往往最为可怕。
“四大星系。”伏特加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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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
“四大星系？”
伏特加：“那种星舰，只会是来自四大星系的贵族。”
“被四大星系的人带走，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在那些人面前，他们太弱小，运气好的话，可能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从此之后忘了你，运气不好，现在也处于漩涡之中，自保都是问题，更别说回来找你。”
李焚：“所以我想找到他们，只有走出去，对吗，典狱长大人？”
“就当只为了你自己，也该走出去。”伏特加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放在口中咬着，“附近编号星所有的A级晶核都被消耗尽了，再捕猎下去，一定会引起鸣沙星的注意。”
“3998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前往鸣沙星学习，享受那里的医疗资源。”
伏特加问道：“华老，东西研究的怎么样了？”
“成品今天刚出来。”华康医生拉开抽屉，里面有两管绿色的药剂。
“这一针两毫升的，是屏蔽针，能屏蔽她的异能，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异能等级。”
“这一针一毫升的，是屏蔽解除针，可以解除异能屏蔽，显示你真实的等级。”
华康医生将两个针管交给三利：“先测试屏蔽针。”
两毫升绿色药剂注入，李焚再次将手放在检测仪上，刻度丝毫未动。
李焚：“这样，我就不能如你们所愿，进入军校秋季种子班了。”
他们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她按照之前的计划去上学吗？
华康医生：“你在心里随便想一个B级之下的等级。”
李焚想D，水银样液柱上升，刚好停在D级。
“只要在你的真实等级范围内，想让别人觉得你是什么等级，你就会是什么等级。”华康医生笑着，显然对自己的测验结果非常满意，“只要有异能，就能进入种子班，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三利，解除针。”
这一针下去，李焚只要稍微调动感知，液柱直接冲上C级，无限接近于B级。
“每一针可以支撑一个月，我会给你准备至少三年的剂量。”
“有了这个针，那些医院也查不出你的真实等级，就算异能等级提升，他们也发现不了。”
李焚低着头，轻声道：“好，我会去上学。”
他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后路，她不接受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努力？
三天前，兰絮·卡沙送给她一块光脑，为她创立了账户，并将归零火葬场所有的收入都存进她的账户内。
李焚再也不是黑户，而是现任卡沙家族族长兰絮·卡沙阿姨的女儿，是一个拥有正式公民身份的孤儿。
同时也是归零火葬场唯一的拥有者。
至于锅炉工0号和陆鹿，伏特加对外宣称他们已经提前出发适应鸣沙星环境，只等李焚开学过去。
伏特加和三兄弟陆续离开，只留下李焚和华康医生，他还要根据李焚的身体数据，继续改进营养液和屏蔽针的成分。
“这些东西很贵吧。”
华康医生伏案分析，将她的各项数据来来回回地看，下意识答道：“钱倒是其次，卡沙家族不缺钱，就是有些成分，3998要搞来有些费劲。”
“对不起，是我忽视了你们的感受。”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心思这么敏感。”华康医生将她抱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郑重道，“首先。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我需要研究你这种复杂病例，给自己带来成就感。”
“伏特加需要你成长起来，帮他灭了卡沙家族。”尽管这个计划已经提前太早实现。
“我们一开始都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你卷入这场纷争，是我们这些大人的私心，让你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痛。”
华康医生拉开窗帘，让明亮的月光照在书桌上，撒满小女孩的发间。
“尘埃落定，你也该去过正常的生活。”像别的小孩一样，上学，放学，谈笑，哭泣。
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
临走前，李焚突然道：“华医生，我总感觉，以你的能力，不该被困在这么一个编号星。”
“去去去，一个小孩懂什么。”华康医生冲门口的小身影摆手，“你不明白，这里有多自由。”
“好吧，今晚你有熬夜的自由，我要去享受我睡觉的自由了。拜拜。”
“拜拜，小丫头。”华康医生继续投身于庞杂的数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