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就是有些无聊，你信吗？”在柳凝看来，千露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捉弄她。
柳凝闭目，按耐住自己的心，问:“天就要黑了。”意思是还想交易达成的话，就快点说吧。
“那好，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柳凝虽也上过战场，杀过人，可在她心里，这两种杀人是有区别的，所以，她在听见这几个字时不可能毫无波澜。
沉默了一会儿，千露也催促道:“天，就要黑了——”
“要杀的那人是谁。”柳凝若无其事地拿出火折子，点亮案上的烛台。
“他叫陈忠年，是你将要回到的那段历史里的人物。”
“你有他有仇？”柳凝起身，想顺便将屋内的其它烛台一并点亮。光亮就这么一片覆盖着一片，直至下一句话的到来，让柳凝的动作顿了一下。
“无仇无怨，只是单纯不太喜欢他而已。杀了他，这对你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这是在你的能力范围内的。”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也能回到那段时间内？”
“能，但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而且不能做任何事情，人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那个时间段里的一切。”
“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偏偏讨厌上了那个人？”
“不行吗？”千露有些不服气，声调也跟着提高了些。
“……那我怎么找到他呢？”
“凭林言絮这个身份，你会与他相遇的。”千露十分肯定地告诉她。
“如果我要是答应了你，最后又没有杀成他呢？”柳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那样的话，你会永远困在那段时间里，不能回来，直至你完成了答应我的事。”
“那我所改变的历史呢？而且，如果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她有些犹豫，因为她有些担心那个叫林言絮的女子的命运。
千露一眼读懂她的担忧，安慰道:“改变了的自然就改变了，所以你要小心谨慎些。而如果你进入了林言絮的身体，那么她的意识就会沉睡，你离开，她自然也会恢复如常。怎么样，想与我交易吗？”
柳凝放下手中的物什，重新坐了回去。柳凝擅长抓住机遇，虽只有一线生机，她也会一试。而这也是千露选中她的原因。
于夹缝中谋生机，她很欣赏这一点。
“好，成交。”
烛火随窜入的风欢快地摇曳，明暗交叠中，千露笑了。
——
明成二十四年。柳凝心里默念着这个时间，而她此时，正在奋力翻阅史书。
“你对那段时间内的事一无所知？”虽然知道千露肯定是有些事瞒着自己的，但柳凝还是想问问。
“嗯，说了，我只去过一柱香的时间，能知道些什么。而且——”千露捧起一本史书翻给她看，“这上面不都写得清清楚楚嘛。”
柳凝并没有多理她，聚精会神地梳理着时间和时间，毕竟这一年发生的事有点多。千露说并不知道具体会回到哪一日，翠翎便干脆那一年发生的大事都记下来，包括林家的事——虽然史料上记载的并不多。最后一本，便是她曾祖父的临死前写的自传了，这书里的故事，柳凝从来没有去翻阅过，只是经常听家里人提起过而已。幸好其中详细记述了她的曾祖父柳回时在这一年干了什么——毕竟这也是使他命运改变的重要一年，甚至是当年在京城的住址——虽然她有些不理解，不过这无意中也是在助她一臂之力。
不一会儿，柳凝已经将书看的七七八八了，而千露早已在一旁晃着腰间系着的铃铛催促了。
“快一点，不然要错过吉时啦——”
“快一点快一点——”
……
“行了。”话音响起的那一刻，千露便止住了念叨，立马端坐着，插上一柱香。
已经是亥时了，在屋内依稀还能听见柳夫人的哭喊声，柳凝则收回视线，摒弃掉一切杂念。柳凝深知，自己得赶快办成此事，她并不想过多改变历史，能保住父亲的命是首要的。
虽然千露早就已经告知过柳凝，现在的时间与过去的时间符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现在就类似于天上，过去则类似于地上，但是精准的转换比例她并不知道，这也让柳凝有些担忧，生怕错过了，这才让千露燃香计时。
“一盏梦华灯，二盏……”
柳凝渐渐觉得千露的声音越来越远，没有她的铃铛声，看到的、听见的，都是另一段历史——
——
“言絮，言絮——”柳凝看着眼前人，就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位妇人，按千露的话说，也就是她的母亲。她又不动声色看了看这一桌的人，算上她一共四人，如果没想错的话，其余两人便是她的祖母与父亲。场景也与先前看到的无异。
柳凝正暗中努力记下他们的容貌，不料却忘了回话，使得林夫人不得不又拍了拍她的手，这才使她回过神来。
“方才苏允找你，这会儿醒了，去看看是什么事吧，”林夫人温柔地说道，“翠翎，你陪言絮一同去吧。”
“是。”柳凝此时并不想有人跟着她，及时婉拒道:“不必了，我去去就来。”
“那行吧。”
柳凝虽应下了林夫人的话，但她终归是不认识苏允的，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她，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她起身假装找人，实则是躲在不起眼的一处地方，暗中观察周围的一切。
这一眼便知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且多数人身着官服，其余人则是绫罗绸缎加身，气度不凡，个个皆是名门望族。周围皆是青山密丛，群翎啼啭，碎琼点缀，曲水流觞，更显眼的，则是身居高台、穿着黄袍的人。这也让柳凝确信，这是春宴——皇帝邀臣子共为宠妃庆生而设下的一场宴会。那么，具体的时间便能知道了。
柳凝正专心回忆时，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右手立马向腰间摸去，才想起腰间并没有剑。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赏花。”柳凝匆匆瞥见脸畔飘摇的花，便想出这个答案。
眼前的女子似乎并不是真正关心她在干什么，因为她马上就扭转了话题:“你可知方才我去找你了。”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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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柔眸一转，心下了然，微微笑道:“知道，我正要来找你呢。”
苏允捞起柳凝的手，将一个紫木盒子放在她手上:“这个送给你。”
“多谢。”
只不过听见这声道谢后，苏允却有些羞涩地走开了，还留下一句话:“下次见！”
柳凝有些疑惑又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白玉簪，做工十分精美。柳凝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去。
柳凝还没开始复盘，下一个人又找了上来，这次来找她的是一位男子。
他朝她径直走来，视线也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这让柳凝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回应，便只好逃避。
“言絮。”称呼一出来，柳凝便知林言絮与他应该很熟，只是她不知如何称呼，便只好报之一笑。
“昨日你想要的画——”说着，他也将一个红木雕花盒递了过来，柳凝接了过来并道谢。只是那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用晦暗的目光注视着她，柳凝则稳住自己的心，装作镇静。片刻，那人开口说:“告辞。”声音淡淡的。
柳凝虽然事先问过千露有关林言絮的性情之类的事，但得到的答案只有“内敛”二字，叫她如何完美模仿呢？因此，她此刻有些不安，担心会不会被识破，毕竟如果让人怀疑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林言絮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麻烦事会变得很多，而且自己的行动恐怕也会受制。
但是，伪装并非易事。
回去的路上，柳凝隐约听见“康王”二字，她朝谈话的方向看去，加之一些对话，她也判断出了哪一位是康王。柳凝自然是要多加关注此人，因为不久之后，他便会登上皇位，而他也将是柳回时和吴容衡的伯乐。
只不过，柳凝只看了一眼便引起了康王的察觉。“林姑娘留步。”
如果能与他打好关系也未尝不可。柳凝这样想着便停住了脚步。
“这是？”康王收起扇子，指着柳凝手里拿着的大小盒子问道。
“一些赠礼而已。”
“翠翎没跟来？”
“只是出来散散心，便没让她跟着。”
康王听完便接过红木盒子，道:“我帮你。”柳凝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随从，不知该不该拒绝。
康王看出她有点无所适从，便把另一只手上的扇子交给她:“不如你帮我拿扇子，便两清了。”
柳凝接过来，瞧着扇子侧边的图案，有些眼熟，但也不好直接展开来看。康王将一切尽收眼底，笑道:“你可以展开来看看，若是喜欢，直接拿走便是。”
柳凝将扇子展开，上面绘着一幅花鸟图。她的感觉果然不错，这是名家万情所绘，价值不菲。但转念一想，既然康王已经如此说，不如将这把扇作为将来见康王的一个引子。
柳凝淡淡一笑:“不知如若我将来若是喜欢这把扇，康王的承诺可还作数？”
“自然。”得到这个答案，柳凝暗笑。
路程并不远，因而两人只稍微寒暄了几句便分别了，不过对柳凝而言，收获颇丰。
她看着流水映出的断断续续的面庞，熟悉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