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山这天一早,天刚亮沈阿衡便起了身,正准备拎着水桶去打水,就见阿史那玉已经坐在桌边,眼睫垂着,正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
一头长发松松的拢在脑后,衬的那脖颈冷白又纤细。
而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了两碗粥,还有两碟小菜。
粗瓷碗里热气腾腾的,像是才做好不久。
“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沈阿衡揉着眼睛过来,看见桌上的碗碟,有些好笑,心道这小老外还挺贤惠,身体稍稍见好就迫不及待的帮她干活。
从没见过这么傻的病人。
用过早饭,沈阿衡分好药,依旧是那两粒蝎毒引,配着补气血的丸药,看着他乖乖咽了,才转身去翻箱倒柜,找出师父留下的旧衣裳。
那是件素白的粗布衣,料子普通,袖口被磨的发毛,下摆打了好几个补丁,右边的袖管还断了半截,看着就像山下农户常穿的旧物,不过要紧的是够低调,不像原来那身西域紫袍那般扎人眼。
不然他原来那身衣服加上他这张脸,一出门就得被人围观。
万一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可不好了。
“换上这个,免得惹人注目。”
沈阿衡将一件素白的长袍递给阿史那玉,阿史那玉没说话,乖乖接过就走到神像后面。
等他换好出来时,沈阿衡看着,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粗布衣裳裹在他身上,竟半分也没显寒酸,断了半截的袖口垂着,露出冷白的手腕,衬的他肩颈线条愈发清瘦挺拔。
明明只是寻常农家子弟的打扮,偏偏被他穿出了几分难言的贵气。
他那张脸本就生得漂亮,这样一来……反倒是更加惹眼了。
像是误入凡尘的公子,浑身透着与粗布衣裳不符的清冷感。
“不行,还是太扎眼了!”
沈阿衡咬着下唇,伸手去拨他的长发,想把他那过于柔软飘逸的墨缎拨乱些,掩去他过于惹眼的脸。
阿史那玉乖乖站着,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的覆在眼下面,任由她的手指在他发间蹭来蹭去的拨弄,连身子都没动一下。
只是在她不小心扯到头发时,喉结才轻轻滚了滚,却依旧没出声。
沈阿衡手笨,平日自己的发髻也是随便打理打理,就更别提为别人梳发了。
那双平日里炮制药物的手,稍一用劲,不小心便扯断了他几缕发丝下来。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阿衡赶紧松开手道歉,满脸内疚的抬头,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眼尾也跟着微微弯了弯,眼神依旧温顺,半点也没生气,反倒像是在安慰她似的。
沈阿衡心里微微叹气,他的脾气未免太好了些。
被弄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着像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年了,可沈阿衡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目光不经意落在他额发间那枚细小的胭脂色印记上。
那印记从她那日救下他时便在他脸上看到过,遇水不化,形状像片小小的柳叶,艳而不妖,恰好落在眉骨的上方,衬的他本就清冷精致的眉眼更添了几分靡丽。
哪怕被头发遮了脸,这枚印记也透着股不寻常的气质。
“你额间的这个印记……”沈阿衡伸手指了指他,试探着问:“能不能先遮一遮?”
阿史那玉闻言,眼帘缓缓抬起,那双清透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空茫,像是没完全明白“遮一遮”的意思,又或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遮住它,却还是顺着她目光轻轻抬手,指尖拂过额上那块印记处,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模样清冷又带着点茫然。
沈阿衡于是找来玉米面,加了点温水调的稠稠的,用指尖挑了点在手上,然后踮起脚,小心翼翼的涂在他额心的印记上,生怕弄疼他。
印记被遮住后,只留下一个突兀的黄色凸起,在他冷白如玉的脸颊上,反倒更显眼了。
沈阿衡咬着唇想了想,又从药箱里翻出治外伤的药膏来,这药膏颜色偏深,正好能当“颜料”。
沈阿衡蘸了一点,轻轻的点在那凸起上,用指腹慢慢晕开,原本的凸起就变成了一颗不起眼的“黑痣”,大小像颗小石子,藏在额发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沈阿衡做完这一切后,打量着他的模样,原本柔软的长发被弄的乱糟糟的垂着,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原本清冷眼里的模样被遮了大半,只剩一双清冷又温顺的眼睛露在外面。
像是观音座下的小仙童,看着乖生生的。
沈阿衡忍不住笑了声,喜道:“这下好了,就是把你放在人群里也没人会多留意了。”
阿史那玉闻言,眼睫轻轻颤了颤,唇角也似乎微微弯了一下,又很快被他抿平,垂着手站在原地,像一株被打理好的兰草,安静又听话。
换好衣服,沈阿衡便去将晒得干透的药草分门别类的收拾好,像普通的清灵草跟断魂草直接码进背篓的底层,上面垫上干燥的茅草防潮。
不过对野山参这类金贵的药材,特意找来一小节光滑的老竹筒,在筒子底部铺了层晒干的茅草碎吸潮,把用软纸裹好的参须理顺,再小心放进竹筒里,再在缝隙处塞了些蓬松的干艾草填塞,最后用木塞封住筒口,还再外面缠了几圈麻绳,才把竹筒放进背篓的最上层,避免走路时磕碰。
等一切收拾妥当,沈阿衡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再无疏漏,便伸手去提背篓,不过还没碰到,便被一只苍白的手腕轻轻按住。
阿史那玉弯腰,先一步拎起了背篓带子,动作不算利落,却透着股执拗。
“你身子还没好,能背得动么,还是我来吧。”
沈阿衡伸手去抢,阿史那玉却抱着那背篓往后退了半步,双手牢牢攥着背带不肯松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沈阿衡也算是摸清了他的性子,看着温温顺顺的,认真的事却格外固执。
沈阿衡看着他这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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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妥协,又不放心的说:“那你要是觉得累了,不舒服,必须立刻还给我,不许硬撑啊,治你可比背这堆东西麻烦多了。”
阿史那玉闻言,喉结动了动,嘴唇翕着,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半晌才憋出一句生涩的中原话,带着浓重的西域口音:“我……男的,你……小姑娘……不可以的。”
话音落时,还微微蹙了下眉,颇为严肃的摇了摇头,那副模样,像是在说一件天大的正经事,清冷又漂亮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少年气的严谨与执拗,神情利落又坚定。
沈阿衡看着他这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他比自己自己才大多少,便满口小姑娘小姑娘的装成熟。
西域那边都是这么教中原话的么?
怕路上遇到有心人听出他的口音,赶紧摆了下手:“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说话了,路上尽量装成哑巴吧,省得惹麻烦。”
阿史那玉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明白她突然在笑什么,却还是乖乖轻轻的点了点头,拎着背篓往院门口走,脚步虽慢,脚下却走得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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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师父在时,沈阿衡总跟着他四处云游,哪里有病人就往哪里去,走惯了江湖,也见惯了人间烟火。
可自从师父走后,她便再也不愿出门了,守着这山神庙,还有青岫派的那点微薄的财产,日复一日的过日子。
距离上一次下山,算来也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如今带着阿史那玉走在下山的路上,看着山间的雾气渐渐被抛在身后,山下镇子的轮廓也一点点清晰起来,心里竟生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他们这个小镇也叫做青岫镇,是周边几个村落的要冲之地,位置虽偏,却也算一方热闹之地。
镇上的布局很简单,一条青石板路贯穿东西,道上两旁店铺林立,布庄,铁匠铺,米行,茶馆等应有尽有。
他们刚到镇口,喧闹声便扑面而来,街边的小贩不停吆喝着叫卖,糖画摊子前围了一群小孩子,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咚咚的敲打声,挑着胆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梭在人群里,连空气里都是包子烧饼馄饨臭豆腐炙羊肉,以及各式各样冰镇饮子的香气,鲜活又热闹。
沈阿衡光是闻着就忍不住流口水,目光瞬间被街边的臭豆腐摊给勾住,那一块块臭豆腐在油锅里滋滋冒烟,被小贩捞起沥了油,堆在粗瓷碗里,淋上深褐色的卤汁,再撒上一把翠绿新鲜的葱花,蒜末,最后再舀上一勺鲜红的辣椒油,香气直往她的鼻子里钻。
这几日顿顿清汤寡水,沈阿衡馋的直咽口水,拽了把阿史那玉的衣袖,就往镇上最大的药铺跑,语气都快了几分:“快快快,咱们先去卖药,换了银钱就去吃好吃的,对了,家里米面油什么的都没了,等会别忘了提醒我买。”
阿史那玉闻言,淡色的唇瓣动了动,下意识想要应声,又猛地里想起让她装哑巴的叮嘱,便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刻意的克制,脚步却紧紧的跟着她,生怕被她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