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鬼死了。
北冥城却没有结束异动,海底崩裂出一道口子,形成宏伟壮观的海中瀑布,整座城都在逐渐往下坠,星宿殿的方向也传来阵阵骚动。
程韵将墓鬼的尸体放在一旁,对这边的几人道:“你们走吧,北冥城注定要葬在冥海之底。这里还留着之前修士的亡灵,我会带着那批邪祟同归于尽。”
“我的错需要我自己赎罪。我不该将自己拯救苍生的心附加在墓鬼的头上,更不该剥夺它离开冥海的权利。从我这么做的一刻起,结果注定如此。”
阮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她已然知道了当年的全部真相,但她不想让程韵独自面对。
“前辈……”
程韵打断阮年的话,道:“我本就是个死人,何况,你现在的实力估计还比不上我。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必须把这些带出去,还有他们。”
阮年看向虚弱得说不出话的和光还有成为半个血人的程令雪,咬唇不再讲话。
程韵的眸光瞥向程令雪,停滞了一拍又快速移走,继续道:“你师父对你寄予厚望,她本不打算收徒,今日一见,你还算有些长处。令雪在飘渺宗,你若方便可以提点一二,他性子倔总是听不进去旁人的意见。”
“你的东西,我再借最后一次。”
这是对颜熙说的。
程韵用灵力造出水泡,裹住几人,将他们往海面上传送。自己则纵身跃入深邃的海底峡谷,星宿殿也在其中。
其实在星宿殿时,阮年他们找错了出口,出口正是和光走去的那条死路。实际上,那并不是死路,而是一道障眼法。
可惜当时程令雪在背后追的紧,使得最擅识破这些技法的和光一时情急根本顾不得这些,急急忙忙又往回逃跑。
现如今,阵眼再次运转,曾经被合力封在星宿殿内的邪祟一批一批再度出世。
百年前,程韵身旁还站着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僚,今日,只剩她一人。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是来自那个人,不属于灵界,对她而言这股力量也只是暂时的。
可就是这短暂的瞬间,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操纵自己,去了却自己生前未能完成的心愿,去解决这些祸乱,让它们永无天日。
水刃精准地击中一只虫形邪祟的要害,旁边的邪祟一哄而上,却又被程韵给弹开。在水里,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现在的她更强。
程韵作为北冥城主,即位前她曾在列祖列宗面前,在所有城民面前发誓自己一定会担起城主的责任,好好接管北冥。
那时候的她,哪能想到后面的灾祸。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他们这些修士,都有无法对抗的力量,都有倾其所有都无法保护的事物。
她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终于得到一次机会,能够报百年前的仇。
她痛快地掰断它们的脖子,砍断它们的手臂,将水刃贯穿它们的身体,就像它们无情吞噬北冥一样毫不手软。
邪祟消散的那一秒,她又想起来墓鬼了。
这是她这辈子继北冥毁灭犯下的第二大的错。
她身为北冥城主,自知自己背负的责任,为了苍生为了城民的信念贯穿了她的一生。
她会去考虑人的想法,却忘记因死去的北冥城民而生的墓鬼也有自己的意识。它也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然而她没有理会,只是一意孤行困住它,以它的牺牲完成自己最后的守护。
如果时光倒流,她会放过它吗?
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难得。
依旧是不会。
因为她实在不敢想象没有它守着这团邪物,外界会发生什么,星宿殿内的阵法是不是会更早被冲破。
身为北冥城主的程韵没有选择。
邪祟的手指戳破她的衣服,可衣服下本就是孤零零的骨架,什么都没有。不论受到什么样的伤,程韵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衣袍处处是邪祟攻击导致的划痕与破洞。
她宛如杀戮的化身,尽情享受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再也不必束缚它,而是使用它,跟随它。
邪祟似乎也发现打击她的身体无法伤害她,一只个头不小的邪祟以自己布满尖刺的头部骨节发起攻击,撞向她唯一算得上完好的面部。
她依旧不打算躲,周身竟升起星星点点的荧光,温暖柔和,源头来自星宿殿。
这是……
是来自阵法内残余的修士力量。
是她曾经的并肩作战的同道们。
荧光汇聚成团,替她挡下这一击。
程韵一鼓作气踩在面前的邪祟尸体上,跃进剩余黑压压一片的邪祟群里。
邪祟数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程韵速度不减,显然不知疲倦,她的眼窝里流出腥红的液体,那是血。
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怎么会流血。
轰隆——
星宿殿彻底栽入海底裂隙,新生的邪祟纷纷掉落进深不见底的海底缝隙,它们将永无天日,它们将再无现世可能。
程韵仰头望天,血泪流至她的嘴角,她终于做到了,终于做到了,死而无憾。
她可以安心地与北冥城一同消失了。
然而,一团渺小的荧光托起程韵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亮点,这是想要将她送出这道缝隙。
“我出不去了,我来陪你们。”
她轻轻呢喃着,抚摸最后的温暖,往世界尽头最深处坠落。
北冥城,就此消失。
或许到以后的某日,海潮褪去,这里会有新的城邦。
北冥城在阮年眼底不断缩小,一道蓝光好像优昙花瓣舒展在狭小的裂缝里。缝隙扩大,如同海底巨兽一点一点将北冥城吞入腹中消化殆尽。
蓝光慢慢变得虚弱,缝隙闭合。
这就是程韵说的,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冥海海面,金光闪闪,生机勃勃。海风轻柔拂面,却难以撩动海水,水面一如他们刚进入冥海时那般宁静。
程令雪终于苏醒,他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嘴唇干裂,问:“到底怎么了?我母亲……”
乌岑求助般眼神抛给阮年。她考虑良久,重重拍了乌岑的肩,道:“你和他说吧,他理应知晓。”
和光受的伤也不轻,不过比起程令雪还是好很多,她走到阮年身旁递给她一道灵符,道:“我爹还在等我,我得走了。这是我的传讯符,有事联系我。至于你师父的债务,我这段时间不会催你。”
“你这是要与我结交?”
阮年觉得和光这人讲话总需要换个角度理解,否则实在是难以明白她想表达的真正含义。
和光咳嗽了两声,道:“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北冥城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可惜我当时忘记问真的程城主,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是不是知道一二了。”
“你这不是拿到了功法吗?先试试吧,会没事的。”阮年安慰。
两人没再多话,仅仅是互相点头。
她们在这里偶然相遇,又在这里重新分离,不知还没有没有下次的重逢,可能几日,可能数年。
程令雪已然从乌岑嘴里得到了关于墓鬼与他母亲之间的纠葛,他眸光平静,已然猜到一些,沉默良久,一字未启。
最后只是轻轻叹气,“母亲她,的确是个好城主。”
她没有辜负冥海的百姓,没有辜负苍生,却独独亏欠了非人的鬼怪。
鬼怪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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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谁能想到冥海的二次祸乱,只是因为一只墓鬼?
一只纸鹤从天边飞来,灵巧娴熟地落在阮年的指尖。
这是师父钟音与她通讯的独特手段。
阮年愣了几秒,抬头看向海天相接的闪光处,脑海中是程韵告诉她的话,冥海连通各界,这里是不是离天界也最近?
纸鹤上的文字浮现在她眼前——
小年,我猜你开始还债了?你最应该还的债呢就是临阙宫宫主的,实在是因为我欠了太多了。哎呀,都怪天界什么都没有啊,我想倒卖点东西都没有门路,不是故意丢给你的。对了,这个宫主你如果和他同行,一定不要让他一个人陷入险境,一定要在他身边跟好。
就这样?然后呢?
阮年以为会关心关心他,结果末尾居然是关心的颜熙。
毕竟是她债主,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待着,除了星宿殿分开了一段时间。
她还想借这个纸鹤回信骂几句钟音,纸鹤却直接消失了。
够了,还只能单方面收信。
神界灵界,果真天壤之别。
尤其是想到颜熙,她眸光暗了暗。
此时,海面上升起一缕白色烟雾,这道烟雾破出海面,径直进入颜熙的体内。
颜熙伫立在海滩前,玄翎重新变为玉簪挽起他的部分长发,他的眼睛被朝阳映射出流光溢彩的金,仍由海风吹起他的衣衫。
回眸,他看见阮年迎着日光走向自己,她的步伐放缓许多,光线落在她的眉宇,如同星沉银河。
“怎么了?”
阮年问:“冥海结束了,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按之前说的是没错,”颜熙抬眸对上阮年的视线,“不过,现在怕是没那么简单。”
“是吗?”阮年还在继续往前走,“契书上写的我可都完成了。”
她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与颜熙离得格外近,踮起脚鼻尖快触到颜熙的脸侧,呼吸交缠。
“你……”
颜熙意外自己竟没有躲开,还任由她靠近,一时走了神。
下一秒,他的脖颈传来一阵冰凉,是阮年的剑。
“你到底是谁?”
颜熙收起方才飘远的心思,全然不惧阮年的威胁,问:“你想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信物不止一个。你现在问这个,是还想再陪我去寻别的?”
阮年不懂为什么很多正常的话,在颜熙嘴里讲出来就变得特别奇怪。
什么叫陪他?
“你让我找的根本就不是信物,方才我都看见了,而且我从没听说灵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颜熙先是愕然旋即绽开笑意,“只是你没听说,不代表没有。”
阮年的剑还是没有放下。
“你真的想知道?”
颜熙敛住眼眸,指尖捏住剑刃,丝丝血迹透出来。
阮年见状赶紧收剑,一把捏住颜熙受伤的手,道:“你倒是不怕疼也不怕死”
颜熙不语,隐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眼底全是道不尽的情绪。
“之后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还债啊,还欠了那么多。
“修炼,接任务。”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还能帮你还清剩下的债务,就是需要你陪我把其他的也找齐,怎么样?”
颜熙适时咳嗽起来,指尖的血色与脸颊的瓷白,落在阮年眼里,活脱脱一个病鬼。
“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至于你,你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颜熙反手握住阮年的手腕,他的体温一直偏低,残留的血液蹭在她的袖口。
“如果一定要有人陪我去,那个人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