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九千八百五十四。
这不是年龄。
更不是存款。
而是阮年的债务
之一。
她嘴角抽搐,捏着书页的手不住地颤抖,不信邪般瞪大眼睛仔细再看了一遍。
末页第一排赫然写着:
欠临阙宫宫主三十万九千八百五十四灵石。
整页纸满满当当按照借款数量多少将各位债主和数额一字排开,并且每一行后面都没有打勾,也就是说都没有还。
这本名录册是她师父钟音留给她的,美其名曰继承她的财产。
可谁的财产会是个负数?
依稀记得十年前她准备闭关的时候,钟音灌了口酒搂着她,嬉皮笑脸道,待她出关一定要整个大的惊喜庆祝庆祝。
结果钟音自己三年前跑去飞升,拍拍屁股走人了,还不忘给她留一地烂摊子。
这惊喜整得真够大的。
阮年浏览完债主录后,果断合上名录册决定就当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
师父欠的钱,关她什么事!
冤有头债有主,何况钟音已经飞升,还下界的债不过洒洒水而已。
嘶,万一这些人蛮不讲理非得让她师债徒偿怎么办?
那就向她师父学习!
努力修炼,早日飞升,甩掉债务!
等她去神界,绝对要狠狠收拾钟音一遭。
阮年这才刚出关不足半日,正欲再进石室奋发向上。门外却传来了守山小弟子的通传声。
“小师叔,有人在山门处寻你。”
“稍等。”
她临走时将名录册丢进了自己的芥子囊,这种证据只有带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太清峰山门处远远便能见到乌泱泱的一队人,皆着黑袍。领头那位年轻男子额头上缠着一圈束带作抹额,模样周正,领口处隐约能见一道陈年伤疤。
阮年确信自己不认识他们。
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时,抹额男子竟立马认出了她,抢先道:“你就是钟音长老的徒弟?”
“是……吧?”
曾经的她还能爽快认下来,现在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家宫主得知你出关了,谴我来问,什么时候还你师父欠下的三十万九千八百五十四灵石?”
“……”
她现在还能说她不是吗?
“这债务是她欠的,我并不知情。你们宫主大可以修炼修炼,去神界寻她。”阮年说着就想转身跑为上策。
抹额男拦住她,呈上一封契书,道:“你师父钟音长老明确写明,若她身陨或是飞升,其债务皆由徒弟阮年承担,并且阮仙师,你的灵力也在其中,此契书永久有效。”
契书实际上是道阵法,缔结之人灵力灌入之时启动,若失信便会受到天雷惩罚。
此刻,太清峰上的云层渐渐收拢,云蒸霞蔚的风景哑然消失,徒留雷鸣隐隐作响。
云层内传出的低沉嘶吼让她忍住了逃票的冲动。
阮年的表情没什么波澜,眼睛却疯狂往上瞟,只为观察天象变化。
她不过就那么拒绝了一句,这天雷恨不得现在就劈下来是吧。
还有她那个便宜师父,不带这么坑徒弟的,居然还背着她去签什么契书。
她再次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头顶,灰白天幕已然变为黑灰,以她为中心,将太清峰罩在无形的牢笼里面,静待神罚。
阮年抿唇,眸光移到抹额男手里的契书上。
其实也不是不能还,大不了就还他个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的。
“阮仙师,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契书期限还剩十日。”抹额男继续道。
十日?!
十日怎么还?
阮年眼皮跳了一下,念着头顶的威胁,强撑道:“我……尽力还。”
霎那间,天地豁然开朗。
一切都恢复成初始天下太平的模样,暮色恹恹,落霞似霰,山林间偶尔还有飞鸟穿梭其间。
得了阮年这句话,抹额男脸色大好,道:“相信阮仙师自有办法,我们宫主还说,若是囊中羞涩,可以卖身还债。”
?
卖什么?
“我不同意!”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山门外又多了一群红衣女修,说话的高马尾女子容貌昳丽,手腕手臂处皆配有皮制护具,看起来是练家子。
高马尾女子不知从何处掏出来另一张契书,“阮仙师也欠了我们城主十八万四千五百两,如何能卖你的身?”
阮年:……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抹额男不逞多让道:“我们宫主可是足足借了三十多万灵石,不论怎么说,也应当是我们先来讨债。”
“讨债便讨债,你们宫主竟然趁人之危要求卖身,那我们的债务怎么办?若是你们有法子能把阮仙师劈成两半也就罢了。”
“你……刁蛮无理。”
“你们宫主才是仗势欺人。”
高马尾女子和抹额男吵得唾沫横飞,全然不知天地为何物,更不把一旁的阮年放在眼里。
不是,谁会想被劈成两半啊。
“我来说句公道话。”
这道声音来自一位文弱书生打扮的男子,他身后整整齐齐跟着长长一列白衣少年。
他先祝贺阮年出关,而后又恭恭敬敬朝另外两人鞠了一躬,道:“钟长老三年前初登大道,阮仙师又长期闭关修炼。想来得知债务也是毫无准备的,怎能强人所难,上来就在出关的大喜日子要求还债呢?”
“是吧?阮仙师。”
阮年怔了半晌,并没有立马回应他的话,而是在疯狂回忆她究竟何时与这人结交过。
“所以,就应该先还我们出云楼的债务,不多,仅仅八万九千零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从小债到大债,层层递进,这点道理不难理解吧。”
面上没什么表情,阮年心里却已经如同被万千匹马蹄凌虐过一般痛不欲生。
敢情这位也是来找她还债的。
高马尾女子可不买他的账,一针见血,“就你这点债务,阮仙师动动手指便可还上,何需赶在我们之前?。”
“呵,你倒会做人,按你说法,不就应该先还我们宫主的债务吗?”抹额男见状立马又和她争执起来。
原本寂寥无人的山门,现今聚齐三方势力,好生热闹。
守山小弟子远远望去,并不知其所说内容,感叹:“小师叔竟这般厉害,刚出关便有这么多人登门拜访。”
“大家能不能停一下。”阮年的耳膜快承受不住了,实在煎熬。
三人齐齐噤声,看向阮年,旋即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纷争再次打响。
高马尾女子言语讥诮,文弱书生动不动就引经据典,唯有抹额男永远拿着一张三十多万的契书证明他们宫主的财力远在另外两人之上。
……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伴随着阮年的话语,山门外果真安静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她。
铃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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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音由远及近,只见一道人影踏破烟霞,径直朝阮年而来。
那人一双狐狸眼,夕阳下浅棕瞳眸瞧着通透澄明。身披碧色外衫,腰间系带连着一串铃铛和玉牌。长发并不束冠,一根白玉簪松散地束缚住部分发丝,剩下的泼墨般随意披在腰间。
“拜见宫主。”抹额男俯首道。
宫主?
哦,那位最大的债主,临阙宫宫主。
阮年打量着眼前来人,视线一路下滑到他的脚底,没有真正踩在地面。
这只是一个分身虚影。
他落地后先转身与其他人对话,“阮仙师与我临阙宫的约定期限已不足十日,诸位可有看过自己的契书期限?”
高马尾女子与文弱书生闻言皆打开自己所携契书查看起来。
“据我所知,碧落城主还余有两月,而开云楼更是剩余半年。我已与你们二人的主子商量妥了。”
“这段时间,阮仙师先还我的债。”
语罢,他深深看了一眼阮年,唇边的笑意更甚。
阮年莫名感到心绪一紧,不再看他。
“……方才多有得罪。”
“在下叨扰了,望颜宫主见谅。”
这两人来势汹汹,走得也极其利索。
等阮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面前只剩这位宫主的虚影,就连他的手下都乖乖退到了远处。
眼下这尴尬的气氛,阮年觉得自己应该是需要打招呼的,“飘渺宗阮年,见过临阙宫宫主。”
“唤我名颜熙即可。”
这人虽然笑眼盈盈,可阮年分明感觉他眼底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不似表面这般和煦。
“其实契书是我师父背着我与你签下的,所以应当不能算数。”
颜熙美目流转,笑而不语,手指苍穹。
片刻后,轰隆——
……好吧。
阮年认命了。
“契书已成,你我都不得反悔。”颜熙话锋一转,“不过,方才提的卖身还债,我是认真的。你若愿意,自可两清。”
阮年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缩,“那其他债务呢?”
“我替你还。”
好心动。
但她可不想把自己卖给谁。
“不劳你费心,十日,我会想办法的。”阮年眸光微垂,俨然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该打什么工来钱更快。
“哦?”颜熙本想解释自己的卖身并非她所以为的,不过见阮年较真的模样,他顿时来了兴趣。
“若是十日没还上呢?”
阮年咬了咬牙,还不上能怎么办,当然是被雷劈死啊。
“那就——”
颜熙的食指突然抵在她的唇边,明明是虚影,仍能感受到他指尖传递而来的丝丝冰凉。
“嘘,不必说了,我且等你。”
阮年抬眸直直盯着颜熙,此刻他那双琉璃目中似乎真的流露出浅薄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再睁眼,哪儿还有他的身影,就连他那一群手下都不知所踪。
十日,她要还多少来着?
她连忙取出名录册翻到最后一页。
三十万九千八百五十四!
平均每天得还三万九百八十五点四。
……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点余烬也被夜幕无情蚕食,天空仿佛被稀释的墨汁染过,由橙紫转为深邃的靛蓝。
阮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逐渐将目光锁定在上清峰山腰处那间灯火通明的木屋。
不就是得生死时速地打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