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苏城的？”
“对……”
“毕业院校这个我知道，你简历上写过，家里几口人？”
“我爸妈，我姐，我。”
“有姐姐，那应该懂得怎么跟女性相处，不错，几次恋爱经历？”
“就一次……”
“谈了多久？”
“五年。”
在笔记本上打字的楼观尘终于抬眼看了看椅子上坐立不安的男子，“这么久？为什么分手？”
“她有更好的未来，我不想耽误她。”
“可以说具体一点吗？”
“我只是个秘书。”苏木说完，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楼观尘靠上椅背，打量了苏木一眼，从进到办公室开始，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不到椅面三分之一的位置，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确实温柔，确实乖顺。
不行。
这样的男人根本压不住棠临雪那性子。
可她喜欢。
楼观尘撑着额头思考一阵，“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苏木摇摇头，“现在正是奋斗的时候，还不敢找对象。”
“工资不够？”
“不是不是，楼总给我开的条件已经非常好了。”
这倒是实话，自打楼观尘上任以来，楼德医疗的人事流动一直很稳定，应届生留下来的也不少，毕竟这年头不强迫加班，即使加班也有高额加班费且能够补休的公司已经不多了。
苏木已经混成了老员工，福利待遇自是不用说，在京市买房虽然不够格，买辆充场面的车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他为人质朴，不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也是楼观尘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大概还是没遇上对的人吧。”苏木解释道，“如果遇上了，我会尽力争取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苏木毕竟是楼观尘的秘书，跟着他这些年，要看不明白这架势，那他就是傻子，楼总摆明了是在给他相亲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相到他头上。
“互相喜欢就行，我没有太多要求。”
“开朗的还是安静的？”
“开朗的吧。”
“脑子简单的还是心思细腻的？”
“简单的吧……”
“身高170以上的还是以下的？”
“外在条件我不挑的。”
“选。”
“以上吧。”老板的命令不敢违抗。
“你觉得楼七怎么样？”
“……”
苏木快把膝盖的裤料搓破了，半晌没憋出一个字。他想到楼观尘给他相亲，谁能想到相亲对象是老板的宝贝妹妹。
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你觉得不好？”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苏木舌头都快打结了。
“那就是好。”
“好，当然好，临雪特别好。”
“今晚有空吗？跟我回去吃个饭。”
“慢着，楼总，今晚……”
“算加班工资。”
“楼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楼观尘见他一脸慌乱，放慢了语速，颇有耐心地问道：“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讲。”
“是这样的。”苏木不爱撒谎，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理由，“我妈最近给我介绍了老家的女孩，我觉得还不错，可以和她多接触一下……”
“妈宝男。”
“？”
“那就算了。”楼观尘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摆摆手说道，“接着工作去吧。”
苏木就这样领着“妈宝男”的title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原本做好心理建设要进去做汇报的研发部王经理见他愁眉苦脸，忍不住问了句，“小苏，连你都挨训了？”
苏木一句话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上周刚被训过的王经理捧着颗破碎的道心，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办公室走去。
棠临雪在别墅闭关的第二天，总共看了五部经典爱情电影，中日韩英法，每个国家一部，本子上记满了吻戏要略，将吻戏流程分为吻前、吻中和吻后，每个阶段根据剧情和人设对应不同的演绎技巧，就差没把流程图画出来了。
可真正开始模拟时，棠临雪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她可以模仿电影里面女主角的神态和台词，但模仿总归是模仿，模仿得再像也没办法超越原版，更没有自己的风格。
她连心动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又怎么演得出来。
“烦。”女子在地毯上躺成一个大字，她没料到自己会被恋爱经验卡住。
可是那些科班出身的人从十八岁就开始训练演技，他们在演爱情戏的时候也不一定谈过恋爱啊。棠临雪心想。
说到底还是她的功夫不够深，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演技训练，所以才会被难倒。或许，她应该去报个演技训练班。
“训练班？”孔寻看着微信上棠临雪发来的消息，立马翻通讯录，帮她问了好几个朋友，可惜靠谱的老师课都接满了。
孔寻给她打了电话，两人也有许久没联系了，对面女子的语调透着些疲惫感，完全没有昔日的精神气。
“孔寻哥，真的一个老师都找不到了吗？”
“我又托人联系了几个，在等答复，现在娱乐圈很多当红演员都找了老师跟组教学，说实话确实不好找，不过你也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嗯嗯我明白。”
“接了谁的戏，可以跟我说说看吗？”
“是个新人女导演，叫郁金香。”
“郁金香……”孔寻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我不太熟悉，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用了孔寻哥，我看过她的作品，我还挺喜欢她的风格的。”
“好，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临雪啊。”孔寻翻了翻手头上的剧本，“你真的不考虑进我的组吗？适合你的角色其实很多，而且在我这里，你不会受欺负。我的生日宴你也不来，挺让我伤心的。”
“有孔寻哥和我哥在，我的确有很多捷径可以走，也不用没苦硬吃。”
“是啊，我觉得合理利用资源也是一种本事，你不要有负担。”
“然后等到哪天我出名了，大家就会知道我的哥哥是关尘，我出演的第一部戏是关尘铁哥们孔寻执导的，你猜舆论会怎么说？”
孔寻沉默了会儿。
“资源咖的标签会一直贴在我身上，无论我演技有多好，都很难撕掉。我哥当年不也是孤身闯进了娱乐圈，你不也是？你们有利用过人脉和资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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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们都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作为关尘的妹妹，我也可以。”棠临雪难得说这些话，索性一吐为快，“孔寻哥，如果我接受了你们提供的资源，那就意味着侵占了没有任何背景的人的资源，说不定他们比我更合适。”
“临雪，这个圈子的规则就是这样的，你不用，也有别人用。”
“是，我管不到别人。”棠临雪说，“但我管得到自己。”
孔寻清清朗朗笑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在他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楼观尘答应0片酬出演电影的那个夜晚，名声大噪的男演员和微不足道的小导演坐在河边，一人拎了几罐啤酒，吹着夏夜湿热的晚风，聊了整个通宵。
那时候的楼观尘跟现在的棠临雪一样，浑身都带着种倔劲。也是那天晚上，孔寻才知道，原来在外人眼里的天才型选手这一路走来也有诸多不易。
“临雪，有件事或许你应该知道。”
“什么？”
“关尘当年，也做过武术替身。”
……
夏季白昼绵长，日落晚，傍晚七点半，天还亮着，别墅小院里晃荡着一道纤细人影。
院子里种满了花，棠临雪分辨不出种类，瞧着有些蔫了的花就给它们浇水，一边浇还要一边唱玫瑰玫瑰我爱你，也不管是不是玫瑰。
大门开启那刻，棠临雪望过去，眼睛眨也不眨。
水壶还倾斜着，流水击打着花瓣，直到男人走过来，用一根手指抬了抬她的手腕，说道：“它已经喝饱了。”
棠临雪忙收回水壶，“哥。”
“还没吃饭？”
“没，等你。”
“进去吧。”
夕阳金黄的光落在男人的发顶，温情又柔软，棠临雪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哥，我们接吻试试。”
“……”
难得看见楼观尘脸上出现这么无语的表情，很快，这种无语又转换成了无奈，“楼七，别闹了。”
“我认真的。”棠临雪一个跨步到他面前，“你是专业的演员，我也是，演戏过程中没有什么哥哥妹妹一说，你是前辈，我是后辈，我会认真向你学习。”
楼观尘低头看她，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腕，“你能适应？”
“我可以。”棠临雪笃定道，“这是做演员的必经之路。”
楼观尘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向唇角，那里微微泛红，估计已经对着自己的手练习过许多次。
眼瞅着男人的脸越靠越近，棠临雪没提水壶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清冽的香水味几乎罩住了她。
五厘米，三厘米。
棠临雪屏住呼吸，一时间思绪乱飞。
所以现在的剧本是什么？她应该闭眼吗？女子的睫毛颤个不停，根本无法与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对视。
呼吸缠得更紧。
一厘米。
男人停住了。头一歪，嘴唇挪向了她的耳侧，嗓音很轻很轻，“你的初吻，应该好好对待。”
音落，男人正要直起身子，衬衫的领带忽然被扯住，一股劲拽着他重新低下了头。
棠临雪双眼明亮而坦荡，“你都说了是我的初吻，那我想怎样就怎样。”
斜阳沉入山间，小院的无尽夏随风荡悠。
一个浅浅的，生硬的，青涩的初吻，发生在日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