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离去前,最后一次邀约荀彧对弈。
简陋的棋盘上,石刻的棋子并不都圆润、大小一致。
荀彧执白子,默默看黑子对自己步步紧逼。
曹操笑容可掬:“文若你虽温润谦和,但绝不是一味忍让、坐以待毙的性子。”
荀彧不慌不忙落下白子:“时辰尚早、局势未明,我总得继续观察,再做决定。”
“可眼前的机遇转瞬即逝。”曹操手上的黑子正对荀彧位于棋盘右下方的一片白子形成包围之势。
荀彧此时唯一破开重围的方法只有顺应曹操的攻势,一路抵挡下去。
荀彧却在左上落子。
曹操哑然失笑:“文若你这是准备弃子投降?”
荀彧微微摇头,提醒:“明公怕是忘了,如今我在这棋盘中间还有足够可以对抗的棋子。”
“樯橹之末罢了。”曹操不以为意。
荀彧仍然主在左上和中间落子,只偶尔回到右下抵挡。
到右下的白子几已全部被围,曹操骄傲地说道:“文若,你就快输了。”
荀彧平静地看曹操,之后有条不紊地在中间与右下交界落子,白子竟悄无声息包裹了其中一部分黑子。
曹操望之一惊。
荀彧胸有成竹:“现下明公与我所剩子数其实相差不多。”
曹操叹了口气,半带着怨怼和戏谑说:“文若,我可就要走了,你都不让让我?要知晓我这一去,再与文若相见便不知是何时。文若忍心将我杀得片甲不留?”
“明公若还想匡扶这汉室,就不可能在九州之内销声匿迹。只要一直有明公的消息,若有机会,我也可去寻明公再行交锋。”荀彧从容不迫地等待曹操落子。
“文若就没想过顺我之势?”曹操依旧勤勤恳恳在棋盘右下方布局,“我自是不会放弃这兴盛汉室之愿。只要天下一日不平,我曹孟德纵家破人亡,也绝不停止。”
“只是,没有文若时时与我对弈,我甚寂寥。”曹操落子罢,郑重地看向荀彧,目不转睛。
荀彧抬眸,与之相对,目光波澜不惊:“我自不能说不愿陪伴明公对弈,但处境使然,彧仍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
荀彧难得在右下也落子。
曹操看了看荀彧,又垂眸望了望棋盘,最终将手中欲要落下的黑子往棋盒一甩。
曹操朗声:“罢了,今日这棋就下到这里。还望文若待我走后,将这棋谱描摹下来,倘使还有再相见之日,你我继续分出胜负不迟。”
荀彧拱手作揖:“敬送明公。”
初平元年秋末,维持了不足一载的伐董联盟,以联盟友军纷纷离散,宣布失败告终。
尽管回到邺城后,袁绍与韩馥仍旧修书极力劝说那位刘虞刘将军自立为帝,但刘虞将军从未答应,乃至后来再不接收自冀州送来的书函。
荀彧常待在府中,陪伴孕肚越来越大的唐袖。
大夫诊断过,这怀双胎的妇人,少有足月产子者,大多七月、八月之后,便随时可能生产。
不过与荀彧不同。
荀谌已经成为袁绍帐下极受倚重的谋臣,大有要做谋主之势。
唐袖的肚子大到站起来,垂眸,已经看不见脚尖的程度,并且常常觉得腰胯腿疼,挺着肚子一日下来,只觉得要昏死过去。
另外,肚子里的孩子们但凡乱动、拳打脚踢起来,唐袖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如厕。
荀彧看到唐袖难受,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情让他束手无策。
他唯几件能做的就是不分昼夜地搀扶唐袖,在唐袖辗转时帮着她翻身,每日命厨房做些唐袖喜欢吃的饭食……
到秋去冬来,唐袖以为自己刨去头和手脚,简直同个胀大的气球没有区别。
荀彧收到来自颍川的书信。
是郭嘉寄来的。
信上的内容简单:
闻袁公礼贤下士,君又就其麾下,吾特来拜见,期待与君重逢。
荀彧看完信,就摊开摆在自己手边,是坐在他对面的唐袖触目便可看清的模样。
望见那信上内容,唐袖好奇:“文若你就没什么想法吗?或是阻止郭嘉前来,又或者满心欢喜地期盼着郭嘉的到来。”
荀彧不明所以地看唐袖,似是不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荀彧还是耐心地回答:“书信既已送到,想必奉孝已经离开颍川,说不定都到冀州地界。他来,我自是高兴,更当烹牛宰羊、好酒佳宴招待,只可惜我以为他此番要白跑一趟。”
“袁公不会用他?”唐袖反问,想了想,更道,“这不也是好事?不知文若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袁公不堪为明主。”
袁绍要是明主,就不会在已然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最后还败于曹操。
唐袖接着道:“文若,你应当也是不太看好袁绍的吧?否则,从孟津回来,没道理你有这许多空闲陪我。更何况,谌弟他都受到袁公重用,怎么会让你整日无所事事?”
荀彧听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唐袖。
他没料想唐袖会意识到这些。
“我并不比谌弟出色。”荀彧先答,“或许在远虑上确实要优些,但论近策、图谋,谌弟并不逊色于我。”
“我自是无心为袁公效忠。”荀彧又答。
他没有隐瞒唐袖:“我也觉得奉孝他来到邺城,甚至不需要亲见袁公,便可确定不会投靠。”
“那你在为郭嘉担心什么?”唐袖再次询问。
荀彧沉吟着:“大抵是惋惜奉孝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得不继续蹉跎下去。”
唐袖摇了摇手指:“不不不,荀文若,你放宽心吧。无论是郭奉孝,还是你,你们既身负大才,便不可能在这个乱世被埋没。我唐袖敢断定,你们以后一定能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只是……”
唐袖思忖了片刻,还是没有说下去。
她没有办法和荀彧解释知晓他和郭嘉结局的事情。
说白了,他们什么样的结局,与自己关系都不大。
荀彧或许如今大些,但他死得也不算太早。他死了,自己的孩子们在历史上好像也没有太悲惨的结局。
所以,唐袖本不想说。
唐袖只笑道:“你们一个在冀州,一个在颍川,难得一见。既然有这个机会,全当是故友相聚。郭嘉他也不算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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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愣了愣,而后忍俊不禁:“确实不白来。至少我不费吹灰之力便与他相聚,至于他是否路途奔波,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唐袖突然想起什么,往桌案前一趴,神采奕奕地又问:“那他那位姓姜的夫人会陪他一起来吗?”
唐袖也很久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了。
比起拘谨的陈纨,大概是与自己在未来的闺蜜同姓,还有几分相像的缘故,唐袖以为,自己与那位姜女要更亲近些。
荀彧闻言,摇首:“奉孝的信上没说。”
那就只能等郭嘉来了才知晓。
七日后,一个衣衫灰蓝,洗得都有些发白、风尘仆仆的年轻郎君敲响荀氏的府门。
那年轻郎君身形消瘦,面容姣好。
门房一经通传,荀彧便急切地撇下唐袖,大步流星地赶往门首去迎。
只是,纵然情急、步快,荀彧的衣袂依旧整整齐齐,仪态端方。
到了门首,还不等荀彧说话,那年轻郎君一把抓上荀彧的小臂,如珠连炮:“你家有好酒好饭,有可供我好好睡上一觉的地方吗?若是没有,荀文若,枉我们相交十数年!我真是一时昏了头,才盲目相信外界的传闻。这袁本初也太名不副实。”
“你……”荀彧被他抢先着,好不容易有开口机会。
那年轻郎君张口又道:“荀文若,你怎么回事,我来你家,你不该先请我进去吗,怎么仿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似的?”
荀彧微微叹息。
这自己结交的朋友,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顺从地延手邀请郭嘉入府。一路引郭嘉去往自己居住的院落,并吩咐仆从收拾客房,准备好酒、好菜。
到了院内,唐袖正因为好奇,蹒跚着步子从主屋出来探望。
瞥见唐袖,郭嘉丝毫不忸怩,上前拱手,见礼:“嫂夫人。这一岁未见,嫂夫人竟是有喜,恭贺恭贺。我瞧嫂夫人这肚子,怕是近几日便要生了?”
唐袖有些哀怨地回答:“虽也是,但我这才七八个月。”
光是这七八个月,自己就吃尽了苦头。
尤其是怀双胎七八个月。
郭嘉“啊”了一声,显然觉得不可置信。
“莫非嫂夫人怀的是双生子?”郭嘉大胆揣测。
唐袖缓缓点头。
郭嘉见状一笑,而后回眸望向身后的荀彧,等荀彧靠近,猛拍他的肩胛,朗声:“文若,厉害啊。没想到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竟这样有本事。”
荀彧的面色沉了沉,耳尖又染上继续淡粉。
“嫂夫人有茶吗?”郭嘉又问。
唐袖坦言:“屋里有。”
郭嘉便绕过唐袖,精致往屋里去。
荀彧在他身后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诶……”
身旁,跟在唐袖身边伺候的青雀没好气地出声:“这位郭奉孝郭先生,还是那么不知礼数。这郎君与夫人的私卧,岂是他一个外男可以随意进入的?”
唐袖望了望荀彧的表情,有些歉疚地看向自己。
唐袖倒是不甚在意。
这主屋内不是还有内外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