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波动不止，围观众人很是骚乱了一阵，直到一名紫衣弟子跑来，掐诀往鉴灵鼎内打了一道灵力。
他跑得极快，经过乔观雪时还趔趄了一下。
道场侧方，柳知节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放下，卸去了法力。
他若有索思地转动眼眸，往道场高台之上看去。
方才乔观雪触碰鉴灵鼎之时，绝对不止他一人往鼎内输入了灵力，以他这具身体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让鉴灵鼎爆发出这样强的力量。
是谁呢？还有谁会和他一样，要将乔观雪留在这里？
紫衣弟子见鉴灵鼎终于恢复平静，松了口气。
“这位……”他挠了挠头，有些拿不准应该唤眼前这少女什么，最终只带着满满敬意道，“这位道友，尊上有请。”
乔观雪本就处于呆愣状态，如今听见“尊上”两个字，更觉头皮发麻。
离得近些的修士也纷纷炸锅。
“他说尊上，是那个已入登仙境的太初尊者吗？！”
“摇光派弟子能称呼的尊上还能有哪个，当然就是那个当今修真界修为最高，一只脚已经迈进仙人行列的太初尊者！”
乔观雪：……别说了好吗？小嘴巴。
她颤颤巍巍地跟上紫衣弟子，一路上还不死心地问：“请问你们这个鉴灵鼎有没有可能出错啊？其实以前有高人跟我说我资质不太行的。”
紫衣弟子：“道友何需妄自菲薄，鉴灵鼎乃我派重宝，从未出过差错，道友可真是举世难见的天资啊！”
乔观雪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被带上了道场高台。
摇光派众位长老分成两列，盯着乔观雪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样绝世珍宝。
乔观雪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到了莲座前方。
邝灵犀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似尊俯瞰众生的菩萨塑像。
但乔观雪莫名觉得这人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之中，有什么些微的不同。
不过乔观雪也不敢肆意打量，望了一眼便低头行礼：“拜见太初尊者。”
她这会儿可是从来没见过邝灵犀的，人设需得记清。
等了许久，久到手臂都有些轻微发酸，头顶的邝灵犀仍旧没说话。
乔观雪暗暗腹诽，不知道这变态摆的什么下马威，面上却装作疑惑，微微抬起下巴。
只一抬头，便和邝灵犀认真的视线相撞。
邝灵犀就这样望着乔观雪，黑白分明的墨眸中看不清情绪。
天地无声，但他分明听见一滴冰山所化的水珠，轻盈地坠落心湖。
邝灵犀问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他虽说了个问句，却用的是个陈述的语气。
乔观雪试探性地道：“尊者，如若鉴灵鼎出错，我没有那么高的资质呢？您还要收我为徒吗？”
“鉴灵鼎从不出错。”
“若你没有那样的天赋资质，鉴灵鼎却有如此情状，本尊便不得不怀疑……”邝灵犀顿住话头，将乔观雪内心吊起，“你是魔域派来的奸细了。”
乔观雪瞳孔地震。
周围的气氛随着邝灵犀这句话猛然一变。
若是她再辩驳几句，真得被当作奸细抓起来审问了。
毕竟在旁人看来，能够得到太初尊者的青睐，简直是天大的喜事，怎么会有人想要拒绝呢？
乔观雪深深吸气，大女人能屈能伸，先瞒过这一遭吧。
当即一撩衣角，跪了下去：“弟子乔观雪，拜见师尊！”
结结实实三个叩首，乔观雪掩下几分悲愤，目光清亮地朝上看去。
有一刹那，她仿佛瞥见了邝灵犀的唇角动了动。
这厢乔观雪方站起来，一道娇叱由远及近：“尊上！映慈不服！”
绿衣少女像团火似的飞至高台。
先前被称作玄云真人的女修立时怒意横眉：“映慈！尊上面前不得胡言乱语！还不快退下！”
甘映慈非但没被玄云真人拦下，更是胆大到直接冲到了邝灵犀面前。
“尊上！映慈要与她决出胜负，只有胜者才可成为尊上的亲传弟子！”
甘映慈重重叩首，以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姿态仰视莲座之上的观音：“求尊上，成全映慈。”
众位长老皆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弄得面面相觑。
最后只得把视线投向玄云真人，毕竟，甘映慈是她的女儿。
玄云真人压着满腔怒火，既生气甘映慈如此不遵规矩，又担心尊者发怒。
她一把攥住甘映慈：“玄云管教无方，惊扰了尊上，这就带她下去。”
甘映慈奋力甩开了母亲，扬起小脸：“映慈毕生所求，便是成为尊上的弟子，我愿定下生死契，只求尊上赐映慈一线机会。”少女一心一意只有那位举世无双的尊者，连母亲的惊怒也不管不顾。
“甘映慈！你是疯了不成，尊上的决定岂是你可以置喙的，随我下去！”
“我不走！求尊上允了映慈！”
乔观雪面瘫脸：要不然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只是她没无语多久，邝灵犀便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臂。
甘映慈惊喜抬眸，但下一瞬，整个人便被无形之力攥住脖颈提至半空。
连一声喊叫都被强硬地握住。
沉沉威压下，连乔观雪也觉心口一颤。
她下意识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既视感，这变态翻脸动手的速度也太快了。
玄云真人慌忙求情：“尊上恕罪！映慈不懂事，玄云定会好好管教，求尊上饶恕她吧！”
见邝灵犀是真有将甘映慈当场扼杀的意图，三长老神霄子也开口求情：“尊上，映慈年纪还小，只是仰慕尊上之威，才会作出这等没规矩的事来，玄云真人唯有这么一个孩子，还请尊上息怒，宽恕了映慈吧。”
邝灵犀根本不为所动，半空中甘映慈的脸庞已然憋得胀红充血。
掌门心中揣度几轮，暗暗拦下六神无主的玄云子，又道：“映慈不过是想同尊上新收的弟子比试罢了，小孩子之间斗法几场又如何用得上生死契。”
“且半月后海底秘境开启，宗门正好要选些金丹以下的弟子进入秘境，尊上不若趁机开启一场门内试炼，正好也磨磨新收弟子们的性子。”
邝灵犀闻言，忽地向乔观雪望去几眼。
甘映慈脖颈间的力道蓦地消失，她狠狠摔倒在地，捂着喉咙咳得惊天动地，一双凤眸却怔怔注视着对她毫不留情的那人。
眼中似悲似愁，含着无法倾诉的爱慕。
乔观雪心下微叹，姑娘你把路走窄了啊，邝灵犀这种人，你越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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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反而要对你产生厌恶。
你还是少喜欢他点吧。
邝灵犀果然一眼也未曾给甘映慈，对着掌门道：“便按你所说，为弟子们安排一场试炼吧。”
掌门恭敬应下：“是。”
*
摇光派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
一则是那场为新进弟子们准备的宗门试炼，二则，便是要给长老们选中的亲传弟子们准备拜师仪式。
这其中最为摇光派弟子津津乐道的，当然是他们的尊上收了个天赋卓绝的女弟子。
乔观雪觉得这几日自己好像回到了身在现代时的感觉，粉丝遍宗门。
当乔观雪走过弟子们练剑的道场时，全体弟子会向她投来敬佩又羡慕的目光。
当乔观雪在膳堂吃饭时，打菜的大叔大婶会偷偷朝她竖起大拇指，给她多打几块肉。
甚至是在乔观雪上茅房时……
左边的女弟子惊呼：“诶！你就是那个天灵根吧！”
右侧的女弟子感叹：“诶！你就是那个天生剑骨吧！”
乔观雪以手捂脸，猴似的飞窜出去。
不是，我真不是啊！
还有为什么搁隔着一堵墙你们也能认出我来，这合理吗？！
乔观雪一路飞奔，避着人跑，一头扎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她气喘吁吁地在小溪边蹲下，掬了一捧水洗脸。
溪水清凉，乔观雪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溪流清澈见底，几条小鱼被乔观雪的动静吓了一跳，四下奔逃，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观雪有些头疼地仰头望天。
局面发展成这样，她后面要是在宗门试炼中被发现是个废柴，还不得被邝灵犀捏死。
想到这里，乔观雪忽然思绪一顿。
等一下，邝灵犀是时空回溯器的主人，即便时空回溯，他也会拥有记忆。
也就是说，邝灵犀本来就是知道她无灵根的，怎么会想要收她为徒呢？鉴灵鼎有没有可能是邝灵犀搞的鬼？
乔观雪想得入神，不防耳边突然响起温和人声。
“观雪姑娘。”
乔观雪猝不及防被吓得抖了抖，下意识脚步挪转，踩到了溪边一块光滑至极的鹅卵石。
“啊！”她短促地惊呼一声。
身体向后倒去的瞬间，乔观雪的手往空中一抓，抓住了一只紧实的手臂，又猛地向下一拽，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身形。
她站稳了脚步，却听水面“噗通”一声，有人跌入了水中。
待乔观雪抬头看去时，柳知节正从水里冒出半身，愕然回望。
他全身湿透，毫无形象可言，连发丝都往下淌着水，两只眼睛里尽是茫然。
乔观雪看了半晌，嘴角终于忍不住翘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
平常总是带着几分英气的倔强星眸此刻弯成了月牙，笑意在她眸中流转，比灵蜜还要甜软。
漫天暖融的金辉温柔洒落于少女素白衣衫，连着她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透出柔和的光泽。
胸腔的心脏跳动得凶猛，满溢的情意涨得柳知节浑身发烫。
柳知节心里想，她好像一块暖玉。
他要把这块暖玉握在掌心，让她同自己一起，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