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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又吵(下)

作者:巫峡的姹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阳光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


    浮尘在光柱中起舞,慕容瑶注视着那些飘忽的微粒,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回想起七年前初见王笑书的场景——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年从车上冲下来。他西装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前,完全不顾她手里还握着砖头,会不会随时呼上去,冲上来就死死扣住她的肩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盛满的不是愤怒,而是濒临崩溃的慌乱与破碎。


    “飞雪在哪里?!”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告诉我!”


    一年后她复学,在校医室重逢时几乎认不出他。白大褂下的他已然脱胎换骨,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温柔、温和这样的词开始用在他的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变化,让他生气。


    直到后来她和萧莫出事那天,那双为她包扎的手,依然带着当年的颤抖。


    “陷阱?怎么会是陷阱,这是我的计划。” 慕容瑶的声音嘶哑却坚定,手指攥紧软凳边缘。


    王笑书重重地将药盒拍在床头柜上,两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你明知道这是我妈和萧叔叔在背后推手,你还跳进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然呢?”慕容瑶猛地抬头,脖颈的伤处被扯得生疼,她倒抽一口冷气,“我没有其他的机会。”


    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苍白的脸颊上。


    箫莫站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走廊上,手中端着刚热好的牛奶。玻璃杯传来的温度已经有些烫手,他却浑然不觉。


    争执声断断续续传来:


    “——你明知道这是我妈和萧叔叔在背后推手!” ——王笑书压抑的怒声。


    “不然呢?我没有其他机会!”——慕容瑶沙哑的嘶吼。


    他的手指收紧,牛奶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走廊的灯光将他僵硬的影子钉在地板上。


    房间内,看着梗着脖子和自己争辩的慕容瑶,王笑书后退一步,猛地抓过一把凳子,木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他重重地放在她面前,坐下时视线与她齐平。他朝着她的方向倾身,镜片后的眸子黝黑如墨。


    他的声音低沉,“对付萧生的事萧叶两家都在,你跳进去干什么?”


    “你也说了,萧叶两家。”慕容瑶的声音因为激动更加嘶哑,像砂纸摩擦般刺耳。她不得不停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喘了口气,“笑书,你知道的……”她的手抚上胸口,紧紧按着它,“这些年我根本靠近不了他,他并不是一个人。”


    王笑书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手指在膝盖上收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他比谁都清楚慕容瑶说的是事实——萧生就像一只藏在阴影里的蜘蛛,用利益和把柄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网。那些看似独立的公司、政客、甚至警察,都是他网上的节点。单纯换掉萧生或者砍掉几个手下,只会让这张网暂时收缩,却无法彻底摧毁。


    “你这又是何必呢?”王笑书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摘下眼镜,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刻他终于确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慕容瑶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可是……她不该是这样的。


    “我放不下!”慕容瑶突然提高了音量,嘶哑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划破空气。


    她眼前闪过萧莫被担架抬走的画面——鲜血顺着担架边缘滴落,那是她PTSD复发时最常见的噩梦。


    她转动脚踝的动作牵动了伤处,像是感觉不到痛感一样,淤青泛着病态的紫,“笑书,你知道我这些年就没放下过!”她的手指死死攥住软凳边缘,指节泛白,“不管怎么样,我必须亲手了结这件事。”


    “所以你要复制六年前的场景?”


    王笑书说完沉默了。他取下眼镜,猛地攥紧眼镜架,金属镜架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愧疚、痛惜、无奈,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极具压迫力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笑书,我很有自知之明,”慕容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但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她别过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轻声说道,“自从你在心理门诊门口碰见我——这些年我看着你变成现在最好的骨科医生。”她突然回头,抬眼看他,“可你每次等着我从心理门诊走出来,手还是会抖。”


    未说的话——它存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王笑书眼神猛地变了,像是被手术刀划开了伪装,猝然侧过脸去。


    “萧生这种大佬,他就是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人,什么样的能力我们当年都看到了,”慕容瑶继续说着,声音突然哽住,不得不停下来清了清喉咙,王笑书也回转了头,两人视线重新对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要萧叔叔送箫莫出国才能保证不受伤害,你呢,是,你的人生追求是当医生,但是好好一个继承人,在叶家动荡的新闻满天飞的时候去当医生?飞雪呢?也急急忙忙打包出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自嘲又觉得可笑,“但是,我算什么东西?靠近他?”


    喉咙一阵痛和发痒,剧烈的咳嗽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慕容瑶不得不弯下腰,手掌抵着胸口,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王笑书已经站起身,从床头柜拿起装着水的玻璃杯递过来。


    慕容瑶接过来小口喝着,等她终于缓过来时,眼中的脆弱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狠冽。


    “既然靠近不了,”她冷冷淡淡地说,轻描淡写,“那就找一个不用靠近就能解决掉他的办法。”


    王笑书呼吸一窒,一股无法控制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拿走慕容瑶手里的玻璃杯放到一边,重新坐回到慕容瑶的面前,也让自己平复下来。


    “所以你提前毕业,回来,工作的地方也是和萧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公司,不只是为了小莫,”他的声音发紧,苦笑地垂头,眼镜架金属棱角掐进掌心,“也是为了萧生……”


    阳光照射在他的小臂上,疤痕清晰可见。


    “瑶瑶,”他抬起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你的人生不该这样。”


    “从我的人生和你们纠缠在一起开始,我就有这样的预感。”慕容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她偏过头闭上眼,让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带着温热,她想起那些每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想起箫莫复健时撕裂的伤口,更想起父母偷偷卖掉房子搬回老家小县城的背影——所有代价她都一清二楚。


    王笑书双手紧紧捏着眼镜,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身上,如今的她沐浴在阳光之下,整个人仿佛度了层橙色的光晕。


    他有些恍惚,脑海里浮现出这几年心理门诊门口的长椅,还有她父母当年狰狞过后的复杂表情,突然都变得无比鲜明。


    “我想过和你们彻底切断关系,”慕容瑶突然笑了,她睁开眼转回头,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爸妈当年也这么做了。”


    她垂下头,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摩挲着,“我也试过远离,切割掉一切,似乎这样就能假装没有发生过。”


    慕容瑶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在眼眶里流转,“你看到了,笑书,”她无奈地笑着,“我自己——放不下。”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开口已经很坚定,“理智和情感拉扯,PTSD复发……我意识到有些选择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但你可以等——”王笑书回望着她,“我妈、萧叔叔、我,一直都在解决,你看,箫莫也回来——”


    “等多久?”她突然打断,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六年了,笑书。”她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的那块细小的疤痕,这个动作让王笑书想起当年为她拆线时的场景和她坚持不做修复的决定,“每次做噩梦,我后颈的疤,想到箫莫脚上的伤……”她艰难地咽了咽喉咙,“我不能永远活在等待里。”


    王笑书垂下眼睛。作为医生,他太了解这种创伤后的执念;作为朋友,他更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她是为了箫莫。恐怕从得知箫莫回国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那小子要处理萧生,怕他再受伤……


    罢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最怕的就是强迫性重复。”王笑书突然换上医生的口吻,手指轻点她脚踝淤青的方向,“你不断回到类似情境,就像反复撕开刚结痂的伤口。”


    慕容瑶怔了怔,却见他苦笑着摇头,目光柔软看着自己,“但作为医生……我尊重患者的自主选择权,作为朋友,我持保留意见。”


    “后面的事你不要管了。”他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叶家有我妈,有我在处理。”


    王笑书紧握住眼镜的手松开,金属架已经有些变形,他小心翼翼地掰开调整,这个细致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锋利了。


    “箫莫知道多少?”他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足够多。”她望向卧室门的方向,语气不自觉地软化,“他知道我需要利用他。”


    一阵沉默降临。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轻轻叩击着玻璃。地面上的阳光随之忽明忽暗,像是某种无声的叹息。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阳光变得没那么强烈了,但依然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影子,那些未说出口的理解与妥协,在这一刻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分量。王笑书最终站起身,将变形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药膏每天涂三次。”王笑书开口,声音恢复了医生特有的平静,“声带至少两周不能大声说话。”


    他站起身,凳子腿在地毯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拎起凳子归位。走到药箱前时,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修长地手指熟捻地从里面抽出药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慕容瑶接过他递来的药盒,塑料外壳在掌心泛着微凉的触感。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不只是为了药。”


    王笑书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将卷起的袖子一点点放下,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他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改变想法了?”


    “唔?"慕容瑶放下药盒,抬头时一缕碎发垂落在眼前。她很快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指尖敲了敲药盒的外表。


    她直视着王笑书,声音低沉却坚定:“和他的感情,我不能再逃避下去。”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理智地说,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我们很有可能没有结果。”


    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既然知道结局会是分开,又何必开始,到最后……”


    王笑书扣好袖扣,金属扣在室内灯光下闪着冷光:“现在不这么想了?”


    慕容瑶摇头,发丝在光线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松开手,“还是这样想的。”她顿了顿,“但是我们还是受伤了。”


    窗外的云层飞速掠过,光影在两人之间明灭变幻。王笑书的指尖微微蜷缩,在高定衬衣上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褶皱。


    “不断地推开他受伤,”慕容瑶继续道,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推开他,未来也许会受伤。如果结局注定一样……”她的声音足够两人听见,“至少过程不必是互相折磨。”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王笑书在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坚毅——六年前刚缝完针就冲到急救室门外却依然追问“萧莫怎么样”的女孩,如今眼神依旧明亮。


    “不要背着扭伤‘负重前行’。”他最终只是这样说道,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眼角的细纹里藏着说不尽的复杂情绪。


    慕容瑶也笑了,阳光慢慢褪去,房间里的灯光成了主要光源,在她脸上投下均匀的光线:“我会的。”


    “那我先走了。”王笑书站起身,驼色大衣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过两天我来复查。”他系上大衣扣子,动作一丝不苟,”你不用去医院。”


    慕容瑶笑着点点头。


    “还有,你的背包在客厅,飞雪家密码她应该发你了。”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你随时都有选择的权利。”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笑书。”在他即将推门离开时,慕容瑶突然开口。


    王笑书的手停在门把上,修剪整齐的指甲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


    “当年校医室里,”她拿起身边的药盒,塑料外壳在指尖翻转,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你跟我说的第一句是‘对不起’……”药片在盒内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给我的药里夹了张纸条,写着……”


    “‘按时服药’,”王笑书松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那时我刚考下行医执照。”


    “可你连续三天盯着我吞药。”


    “因为你的药……”


    “现在该换我说了。”她嘶哑的声音裂开一道缝,“别再把我的伤背在你身上。”


    王笑书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就算是现在,”她继续道,目光坚定如初,“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王笑书终于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嘴角却扬起一个释然的弧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一刻,所有的愧疚、理解与成全,都化作了无需言明的默契。王笑书最后看了一眼她,拧开门走出去,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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