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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作者:初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月中,郁筝和周斐踏上了去青州的路。


    青州在大齐东部,是大齐境内少数没有被去年那场蝗灾侵袭的地方之一。


    郁筝对青州并不算陌生。


    她的六岁到八岁,都是在青州度过的。


    那时青州平民的日子,很难。


    其实不止青州,十多年前,可说是各地都难。


    究其原因,还要从先帝在位时说起。


    先帝好战,在位三十年间,几乎年年都有战争,战争最是耗钱,庞大的军费支出总要有人来掏。


    世家大族不用缴税,这军费压力自然就落到了无权无势的平民头上,经年累月下来,百姓早被沉重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连生存都难。


    偏那几年的年成又不好,每年不是蝗灾就是旱灾、水灾,常常辛苦一年却颗粒无收,百姓哪交得起那样高额的税?


    可即便收不上税了,先帝依旧不愿停战,仗还得继续打。


    朝廷没有办法,只得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原本不用缴税的世家大族身上。


    然而那些人早被养大了胃口,又哪肯老老实实交税?


    于是,钱多粮多的权贵人家,都开始放起高利贷。


    放贷的对象,自是那些没钱没粮,又急需用钱来买种子,用钱来交税的平民。


    他们逼这些人抵押掉儿女田地,才放钱。


    高利贷利息高得离谱,收成好时因为还不上钱,被收走土地的都多不胜数,又遑论连年灾害之年?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世家良田千顷,仆役成群,底层百姓却家破人亡,几无立锥之地。


    以至于先帝驾崩时,大齐的领土虽扩张了不少,百姓却是过得苦不堪言。


    新帝仁厚,登基之初便与周边几国签订了止战协议,又免了百姓赋税,可这并没有让他们觉得轻松。


    因为国家需要运转,常年打仗,国库早已空虚,免了他们的税,自然就要世家大族去交税。


    要求世家大族交税,结果会怎样,老百姓已经经历过一次,自是对新帝这项措举不抱希望,只想着上头想起一出是一出,下头不知有多少人家又要家破人亡了,盼着年成能好一些。


    郁筝离开青州那年,八岁。


    世家大族家中夜夜笙歌,杯酒万金,街道上冻死饿死的流民乞儿却随处可见,荒郊野外白骨累累。


    杏姨家那个老实木纳的男人为保住家里最后一点的田地被人活活打死,杏姨把她藏起来后去官府告状,却被打得奄奄一息。


    郁筝第一次见到周老太傅,也是在那一年。


    已近花甲本已致仕的老太傅奉先帝诏令入京,途径青州时救下失去意识的杏姨和饿了三天只剩最后一口气去拦路告状的她,惩治了那些随意打杀百姓视人命如草芥的官员,将其非法所得的田地判还给了那些被骗之后无处伸冤的百姓。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官员肯真正为他们这些底层百姓主持公道。


    事了后,杏姨带着男人的尸骨和她回到了江州娘家,再没回来过。


    再次踏入青州这片土地,郁筝见到的景象已与记忆中的大不一样。


    城外稻田一望无际,生机勃勃,村庄房屋错落有致,屋顶炊烟袅袅。田间小道上,孩童们举着风车撒着脚丫来喊家中大人回家吃饭,碧浪中埋头锄草的大人们陆陆续续收了工具,牵着孩子往家里走去。


    宽敞平坦的官道上,有百姓赶着牛车栽着家中存粮蔬菜去城里贩卖,脸上笑容洋溢,也有出来游玩的公子小姐正打道回府。


    苗青的药庐在青州东南边境的一座山上,过了青州城再往东行十里,有一条大江,乘船渡江,再南行四十里,便到了。


    眼下已是暮色四合,船只早已停摆,而沈玉舟又曾托郁筝来青州时,帮他顺道去湖山书院看看他的老师。


    郁筝与周斐商议后,决定在城中寻间客栈住上一宿,明日一早去湖山书院看过沈玉舟的老师,再出发。


    入得城中,更是热闹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街边小摊贩们叫卖声不断,两旁高楼林立,各色招子迎风招展,每间客栈前都停满了车马,人员进进出出,店家脚不沾地。


    那些来往人员,大多书生模样。


    再过半月,便是湖山书院每两年一次的入院试,这些人都是来参加入院试的。


    湖山书院于百年前创立,声名也曾显赫一时,然而后来因为战争被迫关闭,直到二十年前在昭阳长公主的建议下,先帝才下旨重开。


    其目的是为培养能改变国家困境的有志之士。


    重开后的湖山书院招收学生从来不看门第和出身,全看学生品性才学,不管是王侯公子,还是农家学子都一视同仁。


    这二十多年,湖山书院光状元便出了三位,从此处出去的五百二十三名学生,更是无一落榜,他们大多主张新政改革,是支持周老太傅变法的主力军。


    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还活着的人寥寥无几,也拦不住每年招生时都能吸引来大批学子来求学。


    周老太傅被逼死,新政被废除后,不少官员上奏,建议关闭书院,却被皇帝置之一旁。


    郁筝原以为今年的湖山书院的入院试应当不会有太多人,然而今年来此的人,却似乎并无减少,他们从城南一路到城北,才寻到一间有空房的客栈。


    此间客栈,名为秋水,堂中亦是坐满了人,这些人亦大多是书生模样,他们有的坐在角落默默温书,有的三两成群互相讨论,也有的一大群聚在一处侃侃而谈针砭时弊。


    他们衣着朴素,补了又补,对朝廷有失望,有不满,却没有放弃希望,依旧想要入局,尽力改变这样的世道。


    而期间提起周老太傅,亦并非如他们先前所见皆恨不能亲手除之而后快,更多的是觉得惋惜,愤愤骂朝廷黑暗。


    郁筝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沈玉舟要她帮忙去看他的老师了。


    ******


    湖山书院位于青州城南郊雀鸣山上。


    初夏清晨,山色如黛,晨曦之下,隐约可见红墙青瓦的阁楼林立其间。


    郁筝与周斐拾阶而上,递了拜帖。


    很快便有人出来将他们引了进去。


    是个样貌清秀的少年。


    这个时辰,已是早课时间,书院很是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清扫落叶,偶有夫子与学生对答辩论的声音传来。


    几人穿过石阶,径直去往后山。


    后山是学院先生及家属和学生的住所,相较于前头更显雅致。


    山腰有一方小塘,塘中荷叶翻飞,几个半大孩童在池中划着船儿采莲。


    岸边三岁小女童拉着个姑娘的衣袖,嗷嗷哭着也要上船,那姑娘蹲身轻声安抚,小童却不依。


    引路的少年见状,对郁筝与周斐抱歉说了声:“劳烦稍待。”


    他行过去,不知同那姑娘说了句什么,姑娘朝这边望来,看到周斐时明显愣了愣,方朝他们行了一礼。


    周斐微微颔首回礼,郁筝亦稍稍欠身。


    少年哄了女童两句仍不见好,又变戏法般,从袖间掏出一包酥糖,女童方破涕为笑,又学着大人模样同少年道谢。


    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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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童,少年才又来继续引路。


    郁筝行了两步,未见周斐跟上,回过头却见他的目光久久却停在了那女童脸上,似见到了故人。


    这几月,周斐对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和事,皆是淡淡。


    郁筝见他如此,难免好奇,然而很快地,他便收回了视线,跟了上来。


    未行几步,又见一处凉亭,两名少女正在凉亭中翻着花绳。


    两个姑娘年龄相仿,皆十四、五岁的模样,一个着一身淡粉衣衫,一个着一身嫩绿色齐胸襦裙。


    绿衫少女听得声音回头,见着来人,当即惊喜唤道:“周二哥哥!”


    起身就往周斐身上飞扑过来。


    周斐微微侧身避过,而后下意识看向郁筝。


    那少女扑了个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郁筝伸手扶住她。


    少女向郁筝道了谢,而后委屈看向周斐:“周二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斐还未说话,不远处便一道稍显威严的声音传来:“阿秀,不得无礼。”


    出声的是一个年约三十有五的中年人,他搀扶着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往这边走来。


    叫阿秀的姑娘闻声规矩站好,乖巧唤人:“阿翁,阿爹。”


    淡粉衣衫的少女亦起身行来,朝众人一一招呼:“阿翁,大伯。”


    而后朝周斐行了一礼,道:“见过师叔。”


    老人家正是沈玉舟的老师,湖山书院的掌院——李长山。


    周斐见到李掌院,亦恭敬行礼:“老师,师兄。”


    却原来,这李掌院也是周斐的老师。


    郁筝从前竟不知晓。


    李掌院混浊的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拉着周斐的手,只一遍一遍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而后,又看向郁筝,朝她郑重行了一礼:“这位想必就是郁姑娘了罢,多谢姑娘救我这徒儿。”


    郁筝自不敢承受,连忙将他扶起,而后退回到周斐身边,恭恭敬敬道:“郁筝见过老先生。”


    一行人招呼过后,往掌院住的院落行过去。


    阿秀跟在他们身后,脸颊鼓鼓的,她还对周斐避开她的拥抱一事耿耿于怀,她一会儿看看周斐哥哥,一会儿又看看那个扶住她的姐姐。


    看了不一会,她便察觉出二人之间那叫人说不清的氛围。


    二人虽未有太多交流,然却又始终形影不离,过了会她又觉得说是形影不离好像又不对,更多的好像是周斐哥哥不愿离郁姐姐太远,每当郁姐姐落后一点,他便会放缓脚步等她靠近。


    她又想起幼时周二哥哥带着她们在书院到处捣蛋的模样与方才他避让的举动,心理有些难过,她很想问周斐哥哥一句:“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


    然有阿翁和阿爹在,她不敢无礼。


    山腰处,带着女童的少女亦抱着女童回了一处小院。


    院中摆满了各种兰花,淡淡兰香萦绕其间,少女径直进屋,唤道:“姑娘!”


    窗边,一眉目清丽的少女正捧着书细读,听得声音放下书起身。


    还未出门,便有小肉团子扑到她腿上:“慧姐姐抱抱。”


    眉目清丽的少女顺势抱起小团子,拿帕子拭去她唇边的塘渣,见跟在团子身后进来的阿芸眼眶泛红,出声问:“怎么了?”


    阿芸还未回答,小团子便抢答道:“漂亮哥哥,阿姐看到漂亮哥哥,一直在掉眼泪。”


    慧娘闻言,心中一颤。


    果然,阿芸闻言,眼眶更红了几分:“姑娘,小将军……小将军他还活着,他来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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