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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两看相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黛慢慢踱步到一家店前,看着门面上的三个大字“花满蹊”,只觉得名字甚美,便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家店面装修的不错,清一色的黄梨木做的展柜还雕刻着繁复的暗纹,里面展示着各种精致优美的胭脂水粉,观看色泽、质地、味道就与之前在摊位上看见的不同。


    店里面聚集了一些衣着华丽的女子,皆是谈吐不凡,身边跟着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有钱人她在电视上看的多了,沈黛倒是不羡慕这些女子,只是她们一个个头上皆是戴着帷帽,看起来有点像斗笠,只是四周垂下来的不是竹子,而是丝质般透明的布,中间空心,露出发髻,其他面容皆是一一挡住了。


    刚才去集市的时候,倒是觉得大家都一样,也没有女子戴帷帽的,倒是现在进了店铺才知道,这古代有些身份的女子还是比较保守讲究的,轻易不会露了真实面容,以免被人亵渎了去。


    貌似原主也是有这么一个帽子的,只是她初来乍到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干嘛用的,因此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戴在头上,难怪早上那会儿李婆子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出言提醒。


    呵呵,原来如此!她也懒得去猜这个李婆子到底长的什么心思了,拍了拍兜里揣着的二百五十个大钱,随手指了指一个海棠花样的水粉道:


    “麻烦将这盒花粉取出来我看看。”


    守在展台里面的小伙计堆了一脸的笑意,面前的女子长得那叫一个绝色,然而却没有戴帷帽,心里便已有了计较,看来这位姑娘身份并不高,这里的胭脂水粉怕是消费不起,然而他只是轻微的闪烁了一下眼神,便恢复了职业态度来耐心的为沈黛讲解起来。


    “这一瓶是海棠花粉,用新鲜的海棠花研制而成的,质地清新无香,是专为一些不喜欢花粉味的顾客研制的。”


    沈黛凑近了闻了闻,果然没有香味,张爱玲说海棠无香,看来真是没有说错。


    “可以试用吗?”


    小伙计的眼神再次闪烁了一下,却仍然笑着递出一瓶试用装来道:“当然可以,姑娘自便。”


    瓶子有个小口,白束倒出几滴涂在手背上,轻轻擦拭了一下,质地真的非常细腻水润,比她现在用的茉莉花粉要好上许多,顿时有点欣喜问道:


    “这个多少钱?”


    “二两银子。”


    呵呵,二两呀,快敌得上她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买不起!


    “有没有便宜点的?”


    小伙计讪笑两声,这个美貌女子倒是个大方坦荡的,没钱也不害臊,来这里的贵女还是第一次有人杀价的,只是这里确实不适合她。


    “不好意思,没了,这是小店最便宜的一款花粉了。”


    呵呵,沈黛晃了晃兜里的二百五十大钱,明白了,这家店不是以铜板来计价的,而都是按银子来算的,这小伙计是在委婉提醒“好走不送”。


    沈黛一阵心塞,准备灰溜溜的出去了,背后却突然出现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


    “好粉配佳人,小娘子若是喜欢,不如本公子送给你?”


    沈黛疑惑转身,才发现身侧多了个年轻公子,鬓边簪了一朵粉红色的西府海棠,面颊擦的粉白,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玉扇轻摇,一阵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真是好一个烧包,沈黛嫌弃的捂了捂鼻子。


    “不用了,公子,我不喜欢海棠花。”


    说完不等她反应,拔腿就走,她还不熟悉这里的人文、律法,加之她因为没有跟崔世子发生关系,所以一直没有梳妇人发髻,而她的这张脸又太招人了,若是让一些风流的纨绔之弟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给自己遭来祸端,砸了老天爷赏的饭碗就不好了。


    所以,她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喜欢的不仅是海棠花粉,还有她鬓上的那朵海棠花。


    “公子,还是第一次有女子拒绝你的美貌?”


    魏一石身旁的小厮在一旁暗暗咂舌,他们家公子年纪轻轻富可敌国,又长的风流倜傥,哪一次出门不是跟花蝴蝶一样遭人喜欢追捧,何曾被人这样无视。


    魏一石却是玉扇狠敲了下他的头道:“呵,这娘子之前倒是没见过,有几分意思。”


    而这边沈黛怕被缠上了走的极快,只是还没走两步却一阵疾雨突然袭来,她眼尖瞅见前面有一家书肆,于是急忙奔跑过去,准备暂避一下。


    还没落脚就撞到一个坚实的胳膊,跟着掉落两本书被雨水打湿了封面,沈黛才知道自己以手掩着前额跑,不小心撞到了人,于是连忙蹲下拾起书,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水渍,缓缓抬起头,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色深衣,松绿色外衫,撑着一把青灰色油纸伞清隽公子。


    “对不起,公子,是妾莽撞了,你看这书有没有损坏,损坏了我来陪。”


    沈黛早就看清了那两本书,一本是《数书九章》,一本是《齐民要术》,都是实务经济的好书。


    王昭珩见面前女子脸上有紧张之色,鬓间几缕碎发也打湿了,态度却如此诚恳,不免温和道:


    “娘子多虑了,书籍无甚大碍。”


    他正准备走,又见女子频繁抬头看天色似是着急赶路,便停下道:


    “娘子是不是着急赶路?不如我将伞借给你先用?”


    如果是一般人这样无事献殷勤,沈黛必然会撺测他是不是心怀不轨,但是此刻看着眼前极其诚挚的男子,她只感觉到一股子浩然正气。


    可能这就是古人常说的文人气节吧,无需多言,浑然就能天成。


    “多谢公子,我虽急着赶路,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那伞还是留给你手里的那两本好书,他们更值得。”


    沈黛话落,王昭珩却是心头一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区区一市井女子竟然有这般胸襟见识,多少男子寒窗苦读数十年却只晓得抱着四书五经撰写那没用的锦绣文章,又有多少士大夫真正在乎老百姓的艰辛生计和身上背的赋税枷锁。


    浩瀚大宋藏书千万册,无非就这两本道尽了天下老百姓的心衰苦楚。


    雨水滴答滴答落在伞纸上,像是小锤子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心脏,儿时的许多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一件件的飘过在他眼前,父母永远佝偻着的背、黄土上永远种不玩的庄稼、月月纳不完的税、一刻不停歇的老黄牛。


    某个重要的决定此时在心里也越来越坚定,无论功名利禄,无论生死,他要做一回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爷。


    想必,他便再不管手中的伞,打马就往破岗渎而去。


    破岗渎与大运河、江南河、太湖流域相通,江宁富庶,却年年亏空,交不上税银,朝廷早有旨意下来,今日会有钦差大臣三司史,号称计相下江宁查彻财政、赋税情况。


    原本是说申时到的,但是今儿上午突然落雨,运河涨水难行,他们必定会停船破岗渎待整,他驾马驶的飞快,不一会儿就看见荷花渡口出现了一艘官船,船上的四角挂着锦缎织的大大的崔字,被周围亭亭玉立的荷叶和大片的粉白荷花包围,在这漫天雨幕中远远看去自有一番意境。


    他心中一喜,也不管漫天的暴雨,下马就掀袍跪倒在地,恭敬禀报道:


    “下官江宁知县王昭珩,庆历元年探花,求见崔司史。”


    话落,过了三息,船内却毫无动静,王昭珩不禁加大了声量,又道:


    “下官江宁知县王昭珩,庆历元年探花,求见崔司史。”


    里面仍然没有声音传来,就在王昭珩怀疑船内有无人时,里面才慢悠悠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打着哈欠道:


    “王大人,我们大人正在睡觉呢,被你吵醒了,他让我问你,你们江宁府的官员都是申时在桃花渡口迎他,你为何独独出现在这?”


    王昭珩知道如果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好,他今日便没办法见到崔司史了。


    “臣要上告江宁府四司衙门巧立名目强征赋税、贪腐朝廷税硬、私自开采铁矿、私卖盐铁,请大人明察。”


    这一下就投了个重大炸弹,历史上还没有那个一“路”长官能贪腐成这样的,如果这几项罪名都能坐实,恐怕是要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大案了。


    懒洋洋靠在藤椅上的崔彦,突然眼睛一睁:


    “宣他进来。”


    他是朝廷三司最高长官,三司又主管中央财政、盐铁、户部、度支,这几项罪名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王昭珩跟着长橙进来,就见船室内一张檀木藤椅上,一个黑色锦袍的男子倚在上面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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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晃,一双长眸微眯里面精光闪闪。


    他浑身早已湿透,不卑不亢就跪了下来,低头注视着地面铺的整整齐齐的丝绸地毯。


    不一会儿丝绸地毯就落了一滩黄水,站在一旁的长橙暗暗心疼。


    直到崔彦淡淡带着薄凉的声音传来:


    “王知县,朝廷上下都夸江宁政务清明,官员清廉、体恤爱民,缘何只有你一人另辟蹊径独独不同,你是故意魅上好为自己博一个前程?还是根本就是他们的内应来试探本官?”


    说到最后,崔彦声音陡然拔高,悠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锦绣暗纹长袍就拖地出现在王昭珩低垂的眉眼前。


    强大而有气势的威压逐步靠近,王昭珩却无一丝退却,仍然挺直了脊背,如一棵苍翠青松。


    “大人,微臣不会是谁的内应,也不求为己,只求用这一身官袍还江宁老百姓一个公道,即使死而无憾。”


    铿锵有力、铁骨铮铮的声音响彻船舱。


    崔彦轻轻摩挲着手中玉佩,视线一直注视在他身上,脑海浮现的却是三年前当今圣上在他耳边说的话:“王探花的骨头又臭又硬,把他放入江宁就如同猴子进了龙宫,他一定会


    把东海搅的天翻地覆。”


    那时圣上刚登基,跟他说:“朕最近老觉得寝食难安,总觉得江宁有问题,朕不放心,你帮我走一遭。”


    他是宣国公府世子,从小便是东宫伴读,又一直扶植圣上登基,是坚定的保皇党,圣上不放心他当然得亲自走一遭,可他去了把江宁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有查到,江宁上下官员坑壑一气,如铁桶一般,查了十年的账务却完美的没有一分钱出入,朝廷上下又都纷纷上折赞誉江宁好,圣上当年根基浅无法只得匆匆杀了一个江宁首富交了差,最后对江宁也匆匆揭过了。


    他那时被铩了锐气,对圣上的那句话根本不以为意,如今亲眼看见这王探花,内心竟信了十分,眼里也多了一分赞赏。


    “你可有证据?”


    王昭珩眼前一亮,他知道这是信任他的开始,他连忙从湿淋淋的深衣里掏出一个被密封纸包了几层的账本,一层层的打开递给崔彦道:


    “微臣目前只有他们苛政杂税的证据,这是账本,还有人证。”


    崔彦接过没有看,而是问道:“既然你没有证据又凭何说他们贪腐税银和私卖盐铁呢?”要知道古往今来这些才是皇帝最关心的,是直接影响到他的金库的。


    “大人,我看了江宁五年来的财政账务,竟然没有一厘一毫的出入,这太不正常了,哪怕我现在管理的一县支出,较一路支出少之几多倍,臣都不敢保证能一一对上,何况是一路呢?只有谎言才会看起来没有一丝破绽。”


    是啊,多么简单的道理,三年前不是一样吗,可满朝文武却都跟瞎了一样都力保江宁,殊不知更是这样才让圣上更加寝食难安,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将江宁的秘密挖出来,哪怕是牵动了哪棵百年大树。


    “那私贩盐铁呢?”


    “大人,这在江宁都不是秘密了,但是江宁的官员上下都异常团结,很难抓到他们的尾巴,但是有一次我在一个醉酒的下属那里得知杉木乡乐儿村那边有一座铁矿,还有官府的人在把手。”


    崔彦的眉目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来之前他本已布好了天罗地网,但凡江宁还有私贩盐铁的,一个都跑不掉,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胆子大的去私开铁矿。


    江宁并无藩王,这帮官员冒这么大的险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将手中摩挲着的玉佩递给王昭珩:


    “这个你拿着,有消息可以随时见我。“


    王昭珩双手捧过头顶郑重的接过:“是,大人。”


    “快回吧,雨下的大,早点回去换身衣服,别着了凉。”


    “谢大人。”


    王昭珩心里微暖,直到跨上了马背,才发觉背上早就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没有想到崔司史这么年轻,行事却如此缜密老练。


    能与这样的上锋合作,他忽然有种当年中探花的兴奋感。


    “杏花春雨江南,春风得意探花郎。”


    而崔彦这边,王昭珩出去后,便开始给京中写信,他要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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