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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下雪了。
听到电台主持人的惊叹,尹昭才乍然意识到,此时车外路灯下擦过的闪烁银片,是细雪。
出租车司机也惊讶,感慨了句:“没想到都三月末了,还会下雪。”
尹昭低低嗯了一声。
风吹来一片雪,落向车窗,又消散。
她念起心上的白雪皑皑,生出几分怅惘来:“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
三月里的雪,是积不住的。
宁海的冬雪大多都是这样,一沾地就化成水。不去看漫天扬洒的雪花,就和落一场雨,没什么差。
大地、树枝和屋檐,都不见落雪。
唯一能见到的雪迹,在沈宥的羊绒大衣肩上。他穿了一身沉重黑色,安静地站在她家单元楼的铁门外,身形融在夜里,眼眸也漆黑晦暗。
若不是这几片簌簌扬扬的落雪,偏要去敲他的肩头,她是该看不见他的。
但看见,也可以当作看不见。
葛青岚个叛徒。
尹昭低声骂了句,与他擦肩。
刷开门禁,推门走进去,她头也不回,背手就要关门,却被牢牢卡住。
比力气,她从来没赢过他。
尹昭松了手,只当没这个人在,抬腿一步步往六楼去,上了锈的铁门吱呀合上,身后的脚步声也一步步跟来。
不想看见他,也不想面对他。
也不想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尹昭只顾埋着头走楼梯,不回头,不张望,楼道的昏黄壁灯却非要把他的影子拉扯得细长,投射到她的脚下,令她避无可避。
更让人烦躁的是,她一个单身独居女性,竟然没来由地,有些出轨被抓了现行的愧疚感,真是离谱。
尹昭握紧手机,拧眉想不如报警。
可为了这人,大半夜折腾去派出所又实在不值当,她这会已困得倒头就能睡。
万一闹上社会新闻,被周格知道她把嘉合的大客户送去了警局,估计能让她赔个倾家荡产。
烦死了。
尹昭霍然止步,转身。
沈宥不察,依旧踏上台阶。
霎时,相隔的一阶台阶恰好抹平了身高差,面庞、心跳与呼吸,全都蓦然间近在咫尺,连他长睫上沾的雪花是什么形状,都清晰可见。
撞进他侵略性十足的沉沉眸色。
尹昭愣了神,忽而忘记要说什么。
再细看,沈宥已是笑眼温和,掌心一点不见外地覆上她的手,似聊家常般责备她:
“手怎么这么凉?滇南是入了春,但宁海还在冬天,只穿这么点可不行。”
他的手,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掌心是热,手背却冰,连她指尖无意掠过都要冻得颤一下。
就这天气,还非得在楼外堵人,再冷也是他自作自受。
“你为什么来我这?”
“有事想问你。”
“那你问吧。”
“都到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请。”尹昭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她有意挑衅,却落了空。
沈宥不见半点愠怒,目光只恋恋从她眉心游弋至唇角,一派怡然自得,仿似若她不允他进门,那站在这蛛网挂墙、油漆掉块的楼道里与她对视,也是极好的。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厚脸皮?
他是背着她在书房藏了本《厚黑学》吗?
得提醒下祁孟帆,赶紧劝劝这人抽空去拜访下宛平路600号精卫中心。
没人能和一个精神病患者讲道理。
尹昭下意识握了下拳,决定结束这无意义的对峙,转身向她的小屋走去。
下雪天,老房子又潮。
冷得刺进骨头缝里。
眼瞅要开春了,她没料到还有寒潮,没买取暖器。旧空调制热不好,但也只能靠它了,关紧门窗,被子厚点,应该还凑合。
她往楼上走。
身后的人也往楼上走。
一阶一阶叩着心脏,纷纷乱乱。
直到六楼,她家门前,再无路可去。
尹昭又起了气性,不肯开门,索性站到一旁角落,看他能怎么办。
沈宥也站定,她这会儿才留意到他手里还提了个纸袋。他就站在那,单手插兜,从容不迫地望着她,搞得好似是在给她反悔机会。
尹昭偏过脸去,懒得搭理他。
沈宥低头轻笑了声,瞥一眼门上密码锁,又看一眼她脸上愠色,走上前去,手指轻点。
0-2-1-7。
看来他记下她生日了。
可惜。滴滴滴,报错。
1-2-2-6。
尹昭瞳孔一缩,骤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正低头认真输密码的沈宥。
这是牧白的生日。他怎么会?
滴滴滴。密码锁又报错。
沈宥手指微顿,又按下四个数字。
0-8-2-4。
滴。密码锁解锁。
他按第三个数时,尹昭已有了预感。
她甚至比沈宥更先一步握住了门把,想拦在门前,却还是抗衡不了他的力气,被他拦腰抱起,扛在肩上连人带包一起塞进了门内。
他连灯也不开。
反身关门,扯了她的包随手丢在脚下,顺势就把她抵在了门上。
屋子里暗沉沉,他的眼却亮得迫人,活像个野兽,终于肯在浓黑夜色里撕下伪装面具,亮出獠牙。
沈宥抬起手肘,锁住她大半肩臂,劲韧大腿直抵在她的腿间,动作幅度不大却下了狠力,令她半点动弹不得,也不敢妄动,只能恨恨瞪他。
“已经和他接吻了,是吗?”
沈宥阴鸷地揉了把她的嘴唇,又低头向她颈窝处的红痕吻去,牙齿忽地咬住。
一阵刺痛,疼得尹昭立时拧眉吸气,几乎怀疑要被这野狗咬破了皮。
见她疼,他却低低地笑,又探出舌尖温柔舔过伤处,轻轻吹气,安抚完才淡淡问:“做了吗?”
“你说哪个他?”尹昭冷笑。
“尹昭,你还有很多个他吗?”
沈宥也笑,笑意比她更阴冷,好在他很快又被她小巧莹白的耳垂吸引了注意,侧头吻上:
“这里呢?他吻过吗?是韩慕柏住在启元吗?下了飞机,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去他家?你自己的车呢?”
从耳垂到下颌,再到颈间,舔舐与轻咬细细密密地落下,手也没闲着,尽往她的敏感点去挑拨。
每咬过一处,问一个问题。
玛德。他要是刚在门外这么发疯,她早就报警了。
真够阴险的。
尹昭被他吻得心乱如麻,想阻止他,探手去推他的肩:“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启元回来?你跟踪我?”
沈宥身体一僵,手上劲力陡然加重。
他抬起头,眸中翻涌过痛苦、狠厉与挣扎,但慢慢地,这些尖锐冰棱,全都一点点溶化成平静河水。
轻轻印上她的唇,这吻比她预想的更浅更凉,似水雾过。
他又问:“先回答我,做了吗?”
“做了。”尹昭咬牙,声音软得可恨。
“骗人。”沈宥忽而笑出声,齿尖咬上她的唇,咬出血腥气来还不够,手指甲又在她的耳尖处掐出指印。
但不管怎样。
他总算放开了她,按开了灯。
光线乍亮,刺眼发炫。
尹昭刚扶着墙缓过一口气,还未想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露了馅,棉服就被他扯去,与他的外套一起,随手丢到沙发上,人也被他不讲理地又腾空抱起。
“沈侑之!我鞋还没换!”
“我帮你换。”
沈宥应得不容置喙,挪开杂物,把她搁在卧室书桌上,拉开座椅坐下,双腿敞开,弯腰弓背替她解起了鞋带。
这样低的姿态,令他素来笔直挺括的衬衫,陡然折出许多皱痕。
尹昭双手撑着桌面,看了一会儿他,决心打破这沉默:“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太不对劲了。
这屋子的灯光开关,与其说是在控制明暗,更像是在调控沈宥能有多疯。
暗着灯,最疯。
亮着灯,也不过少疯一点。
“坐好。我给你去拿拖鞋。”沈宥仿若未闻,只兀自提了她的短靴往客厅走。
“不用,我自己去。”尹昭压根不听,直接从桌上跳下来,袜子踩上地砖,也跟着往外。
“还想要我再抱你?”沈宥回头,盯向她脚上的薄袜,眉头皱得死紧:“站到地毯上去。”
尹昭莫名就被他这一句唬到,下意识往斜里跳了一步,站到她的宜家促销地毯上。
玛德。真是从小到大好学生做惯了。
傻到给自己画地为牢。
他爱咋办咋办吧。看个身价百亿的大老板给自己拎鞋,也怪有意思的。
尹昭索性倚上门框,双手抱臂,她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当复读机:“沈宥,你到底要问什么?能不能赶紧——”
忽而,她睁大了眼:“喂!你干嘛!拿个拖鞋,你脱什么衣服!”
沈宥根本没帮她拿拖鞋。
在她微缩的瞳孔里。
他一步步走来。
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从袖口到领口,大方裸出流畅有力的薄肌线条,他微低着头,也不看她,像个漫不经心走进决斗场的击剑手,疯得冷静。
是好看的。
他知道,她也知道。
比起顶级男模T台走秀也不差,叫人移不开眼。
沈宥这人,最迷人也最可恨的,就在于他知道自己有多讨女人喜欢,也知道如何去讨女人喜欢。
不止于女人,金钱权力人心向背这些也都一样,他全都了然于心又随心所欲。
这一份睥睨众生的傲慢,尹昭最嫉恨,恨得牙痒。
裹着男性体温的热气袭来,温和的雪松调也变得浓烈。
被她的目光凌迟着,沈宥挽起袖子,视线掠过她踩着的这一小块方毯,又对上她,噙起笑:
“有我在,今晚你不需要拖鞋了。”
尹昭冷笑,静候这送上门的男模表演。
“着急了?”沈宥自顾自地问,把她搂进怀里,手掌熟稔地探进她的毛衣,笑声低沉:“别急。会告诉你的,问题是什么?”
“别动手动脚。”尹昭忍住腰间痒意,伸手推开他:“什么问题!”
“就是想问问你。”沈宥从善如流,收敛了几分手上动作,对着她的耳朵轻呵出热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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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吗?”
“我不是说了吗?做了。”尹昭眼睛眨也不眨地微笑:“问完了吗?你该滚了。”
“我不信。”沈宥低头想吻她。
“爱信不信。”尹昭别过脸。
“证明给我看。”沈宥拽过她的手,搭上他腰间的金属扣。
“证明什么?”尹昭挑起眉。
不必低头去看,她也知道,沈宥有一双干净的手,手指修长,骨节也分明,用力时淡青色血管会浮起,越衬出肤色冷白,越似矜贵青瓷。
真是矛盾极了。
这青色脉博下蛰伏着的全是些我行我素的欲念,不服管的野性,亦如此刻,她手心里相抵的触感。
沈宥只许她犹疑到这,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制接吻:“证明——你可以与一个你不爱的人——做—爱。”
他腰身稍转,几步压她在床。
覆下的身影挡了光,神色匿于黑暗,只辨得出眸里藏着晦暗不明的欲色,如咒语般在她耳边哑声念出:
“和我做,我就信你。”
呵。他还真挺会。
恶意引导。偷换概念。
给她出了一道送命题。
指甲刮过眼前这片性感分明的腹肌,尹昭勾起惑人浅笑:“沈侑之,我们睡了那么多次,还不够证明这一点吗?”
“那再睡一次,你也无所谓的吧。”沈宥也笑,按住她的手摁在心上,低头吻她眼睑:“你想要了,昭昭。听你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想要了。”
手指没入他的发间。
做吗。不做吗。
不必去看沈宥的眼睛,她都能想到那双黑漆漆的眼在勾着怎样的坏心思。
不做。
那他会问,只和爱的人做?你是在说你爱韩慕柏,或者也很爱我?想想都烦。
做。就该闭嘴了吧。
做就做吧。
她在别人那,未必能□□分离。
可在沈宥这,她能掌控一切。
尹昭听见自己急促绵软的呼吸,也感受到身体里被撩拨起的酥麻。这一晚,连番地接吻与拥抱,是个人都该有生理反应。
她瞒不了自己,也瞒不了他。
葛青岚说现在点个男模要大几千一晚。
这个送到她家门口的顶级男模,替代品。
熟悉,干净,活好,没后顾之忧。
还不要钱,真不吃亏。
尹昭环手攀附上他的身体,拇指勒向颈部动脉,嘴唇擦着耳垂,暧昧嘲讽:“沈侑之,你就这么想证明,人人都爱你吗?”
胜负欲在心里叫嚣。
她的拇指摁着他的喉结,徐徐耳语:“可我真的无所谓。不过是做快活事,能让我快活就行,和你是这样,和其他男人——”
“唔——”
沈宥堵上尹昭的唇。
他最烦她摆出这副烟视媚行的样子。不怕死地挑动他的神经,又只顾乔张乔致、废话连篇地演戏。
他倒要看看,她想要多少快活,她这一碰就软的身子又经得起多少快活。
冬天衣物多,这五十平不到的一室一厅老公房,沙发椅子、床上地上,全被胡乱地丢了东一件西一件。
这晚,大抵是他们最不体面的一次。
出租屋里,事事都逼仄。
浴室狭小,热气水雾顷刻弥漫开,尹昭晕眩地被他锁在怀里折腾,半步路都无处可逃,沈宥尤嫌施展不开,又抱她回卧室。
床老旧,动作大点就吱呀作响,墙也薄,隔壁似乎都在敲墙提醒了,喊停他也不听,恼得她扯了枕头就朝他扔。
砸得准,可枕头被他接过,垫到了身下。
尹昭望着天花板,怀疑床晃得更厉害了。
脑子里的想法,也和万花筒似的。
动一次,闪过一个念头。
她想了会出租屋文学,想起蜡烛里的火苗,又想花樽里的花,还在想窗外的雪落尽了没。
什么都想,什么都想不长久。
跑一小会儿神,就要被他抓回来,掐着腰重罚。
沈宥发了狠地闹她。
深深浅浅地问她,突然又停,逼她答是谁在要她,她刚想好怎么骂他,又被他捂了嘴,折腾到身不由己。
还缚着她双手,也不说名字,只他他他地问。问他到过你这里吗,他知道你的身体喜欢这样吗,他能让你满足吗?拿她随口扯的一句「快活事」不放,非要她答够不够快活,哪个更快活。
他以前没这么多话的。
也不是,最早的时候也挺话多的,后来就少了。
他们都在变。
但她有被这点子禁忌感,刺激到。
只有欲望最盛的时候,她那些围城般压抑的道德感,才会暂时败退。
令她不必去想,没法去想。
反反复复,折腾到快力竭。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力气,她把沈宥踹下了床,劈头盖脸把他和他那些脏衣服丢出卧室门外。
摔了门,脑子还晕乎乎的,灯也忘了关,就已精疲力尽到倒头沉睡。
只浑浑噩噩地想着,好像也没那么冷,怪暖和的。
她在这梦里,突然不确定自己这晚到底开没开空调。
印象里,玻璃窗上有雾气。
应该是开了空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