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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穷乞丐与望神山

作者:未详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胃息肉,怎么没和我说?医嘱有好好在听吗?早餐吃了什么?你还不能吃面包,该喝粥,知道吗?”沈宥执起她的手,微微低头轻声问,神色关切。


    尹昭被他猜了个正着,脸色一滞。


    她不喜欢粥,早上喝了一口,就去便利店买了面包,但她特意挑了软绵绵的那种。


    她不搭理沈宥的问题,也不看他,只盯着他衬衫上的扣子问:“你来这做什么?终于想明白该还我日记本了?”


    “你生病了,我不放心。”沈宥瞥了眼手中处方单,他寻了半天借口,但见了她,只想对她说实话。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尹昭冷漠得像个陌生人,她以前不会这样对他,不过多了也就麻木了。


    “好,知道了。”沈宥捏捏她的手心,声音和动作都放很轻,仿佛她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纸人:“中午让张姨给你炖盅汤来,好不好?想喝什么?冬瓜排骨?”


    “不用,医院有专门的流食套餐。”尹昭又想抽出手,却令他应激似地猛然勒紧。


    她皱了眉:“你放开我。”


    “不放。”沈宥笑着摇头,把她的手握到唇边吻过:“除了这,别的都可以商量。”又挑眉望向病房问:“中午就吃医院的餐?他也不关照下你的饮食?”


    尹昭这下相信周格没诳她了,沈宥这状态已经不止病重了,是真有点疯。


    放慢呼吸,平静心绪。


    她仰头去看沈宥,却意外撞进他眼底的血丝与颓唐,怔了一秒,方才记起要说什么:“那我们商量下,你把日记本还我。”


    “嗯好。等你去完珠州,就还给你。”沈宥温柔对上她的眼。


    今天真是来对了。医院人头攒动又严禁喧哗,要说服尹昭,是再好不过的谈话地点。


    他太了解她,总在些无用细节上拘谨,只要他像方才那样强硬点,她就不会当众与他闹,会很乖很听话。


    就像现在,手乖乖被他牵着,尽管还在恼人地讲些他不想听的话,但不听就好了。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珠州?”尹昭不想站在走廊中碍事,反手把沈宥拉去了角落。


    沈宥任她带着自己走,从背后看她,语气不自觉放纵了深情:“Gtech是我们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我不想看它玩完。它还有救。昭昭,你不是想去禾洛村造民宿吗?那边过去滇南也近。”


    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低头轻笑:“你想想。等去了珠州,你去滇南、回宁海的路费,都可以走元盛的账报销。有没有开心一点?”


    尹昭站定,几分警惕地打量起沈宥。


    他这人来医院也是西装笔挺,气宇轩昂得仿佛下一秒就能走进财经新闻直播间。


    只是这会儿,偏要攥着她的手不放,就弓了背脊,塌了肩膀,前襟都压出折痕来,显出几分不对劲的落魄来,他讲的话也不对劲。


    这和上次见他简直天壤之别,但她也没指望沈宥能坦诚相待。


    在法庭上,别管这些迷人眼的招式,直接找命门破阵就好了。


    尹昭故作天真地笑:“沈侑之,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呀?”


    沈宥默然不语,只晦暗不明地看她,似乎在思索要给她一个几分真的答案。


    这让尹昭突然害怕,怕他真的回答。


    她抢白道:“沈侑之,你要知道,这只是占有欲在作祟。你太习惯掌控一切了,所以我的擅作主张会让你不适,但这都是暂时的。”


    他既然已经知道她只把他当替身,就不可能舍不得她,毕竟谁会甘心做个替身?


    沈侑之,这么心高气傲一个人,更不可能作践自己。


    尹昭说服了自己,语气越发笃定:“你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心理学上,21天就足以形成一个习惯。我可以去珠州陪你再玩四个月,等你想明白。”


    沈宥只觉遍体生寒,牵她的手心到心脏,一寸寸冻结成冰。


    他曾赞赏她谈判时的言辞有不动声色的锋锐,像一柄掌控生死的手术刀,现在却只想折断这柄刀。


    她这么会分析他的心态,连他的占有欲、控制欲都懂都会,怎么就不肯猜猜他爱她。


    温柔面具再戴不下去。


    沈宥咬牙:“尹昭,是不是只有这样揣测我才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把我当成周牧白的替身,心里过意不去,又怕真的对不起我,就一定要把我想得这么卑劣无情吗?”


    狠话说到一半,没伤到她,反是自己再撑不下去这与她对立的痛苦,想问她,想求她。


    ——「昭昭,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就来爱我,好不好。」


    可是,傲气还没容他说出口,尹昭已经剥夺了他乞求的资格。


    她睁大了眼,几分惊奇地问:“沈侑之,难道你想说你爱我吗?”


    说着,她忍俊不禁地笑了:“想报复我,你也不用编这谎言吧。这些年桩桩件件,哪件事能证明你爱我?我知道,你对我,是比你对那些排着队拿着号码牌想见你一面、和你说句话的女生,要好一些。你别把一点点与众不同的错觉,就当成爱了。”


    笑意温柔,却让他害怕。


    她望向他,温言劝道:“沈侑之,去试试找个人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吧。或者,也可以分一些心思,去感受下别人是怎么在爱你的。姜媛也好,何宛华也好。你连和她们比起来,都差太多了。”


    沈宥的脸色一点点褪成苍白,几乎让人以为他才是住院的那个,惊慌到连情绪也忘了掩饰,眼里写满痛苦与不解。


    他唤了声「昭昭」,就不知该说什么。


    他似乎,还没有彻底听懂。


    尹昭无奈闭眼,理了理思路。


    现如今,他们都已走到这一步,正该把证据清单全都一一打开,也都论个清楚。


    “我是真的很难想象。真心爱一个人,会不知道她的生日、她的家乡,会忍心问她愿不愿意拿身体来换项目,问她有没有兴趣当个固定床伴。”


    “我也想象不到,爱一个人,会放任别人来诬陷她、侮辱她,袖手旁观。那一阵子,我真是好不容易才熬过来,你却只轻飘飘一句姜媛她娇纵惯了,让我别和她一般见识。”


    沈侑之,曾经也有个人怨过我骄纵的,不是我懂事了,只是那个人不在了而已。


    眼泪从着急来遮挡的睫毛里,不受控地渗出。


    她设计好了每句证词,百分百笃定能抗辩成功到让沈宥无话可说,却偏偏没猜准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复述一遍这些旧事,是要再体验一次那些委屈的。早知道就不说了,毕竟那个曾为她出面应对一切的强大尹昭,不会来帮她处理这些自找的小情绪。


    站这的,只有敏感脆弱的,看个电影都要哭的,爱哭鬼尹昭。


    想起过往,想起牧白,就委屈到不行。


    或许,这世上真有人会这样爱人吧。可至少周牧白不会,他从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即使他不在了,这一路遇见的所有困苦,也都是他来拯救她、安抚她。


    沈宥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他其实,记得自己犯过这些浑。只是他以为,她是不在意的。


    过往罪证罄竹难书,压过来,成了逃不脱的五指山,惹她哭了,就又多一桩罪,底气丧失殆尽,可还想碰碰她,想帮她擦擦眼泪,她却偏过脸,躲开了。


    她走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从不回头。


    沈宥被人群推着,麻木地挤进了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


    医院的冷白灯光在狭窄门缝里晃成一道闪电,终于照亮了他脑海里的混沌一片。


    他拨开人群,挤出电梯里的人堆,五指插进门缝,在四下乍起的惊呼声里,钢门重重撞上,夹出血痕红印,痛得他闷哼一声。


    但电梯门打开了。


    他冲了出去。


    他现在就要去确认一件事。


    他要问问她。


    ——「尹昭,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爱你,所以你才不肯来爱我。」


    她记恨,她怨怪,说明她委屈过,也在乎过。她能想也不想地就把这一桩桩罪证都陈述清楚,说明她一定反复论证过「他到底爱没爱过她」这道题。


    在那双翦水秋瞳看向他的无数次里,她一定看到过他,不止是,透过他在看周牧白。


    30号、26号、22号……10号。


    到9号病房了,沈宥停下了脚步,扶着门框安静垂眸等过一次呼吸,一路狂奔过来,心率虽快,但不至于休息,他只是不敢向前了。


    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尹昭床旁的白色垂帘拉得严实,可白纱薄透,遮不住人影,也挡不住声音。


    不用走近,就能看见两个人影,一坐一卧,姿态亲近。


    是他又忘了,她身边已经换了人在陪了。


    “你不知道阿布叔有多强,听我说施工队要等天晴才能进山清拆,直接就在村里拉来了十好几人,手起刀落,两天就把房子拆完了。看,Coco录的视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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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韩慕柏,他们在讲的人和事,他已经听不太懂了。


    尹昭的头凑了过去,离得很近:“Coco拍得真好。村里是这样的,以前交通更不好,建房子、拆房子全是自己动手,就地取材。”


    “她还在村里写了首歌,不让我看谱,非说要等新签的驻场酒吧开业了,再请我们去听。我看她就是想讹咱俩去捧场。”韩慕柏揶揄了句,说回正事:“对了,玻璃的事怎么说?”


    “就选贵的这款吧。钱没了可以再挣,房子建了就不好拆了。”


    “哈哈,我和Coco都猜你会这么选。你知道她怎么夸你吗?说你有钱有追求,审美还好,是所有设计师梦寐以求的业主。”


    “看来为了不辜负她,我去珠州这四个月还得努力工作,争取再挣笔大的。”尹昭开了句玩笑,情绪应该是已无恙:“贵就贵点吧。连贝聿铭也说,有时候会希望那座建筑从未出现过。还是别留遗憾。”


    “错了,尹昭。遗憾不可避免。我建了好几栋楼之后,才真悟了,走出遗憾的唯一办法是去下一个城市,看下一栋建筑。”韩慕柏嘴角弧度加深,意味深长:“恋情也是一样的。”


    “追新欢,忘旧爱,也能说这么好听?”


    “非也非也。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经久不衰的哲理。”韩慕柏装模作样地摇头:“怎么样,试试开始一段新恋情?”


    “那我也教你一道哲理,别和客户谈恋爱。”尹昭斜斜睨他。


    “我可不是你的客户。”


    “供应商也不行。”


    “这是尹老板的行商规矩?”


    “嗯。”


    “那尹老板听过这个哲理吗?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风轻轻吹动白色垂帘,掀开一角。


    薄纱后的那道黑影消失了,那双样式很眼熟的男士皮鞋也不见了。


    沈宥走了,他是听不下去了吧。


    没办法再听下去了。


    沈宥步出病房,在门旁垂首站定,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指间似乎是该夹支烟的。


    可这是医院,可他已为她戒了烟。


    嫉妒、厌恶、痛恨这些情绪都合理,都能接受。可他竟然已经听到开始羡慕,羡慕韩慕柏能够这么轻松与她说笑,与她说爱。


    想想真荒谬,他一向自诩直觉敏锐,无论是互联网Web3,还是半导体创新药AI,他都能让元盛在所有投资业务上占尽先机,唯独在她的事上,他却好像做什么都晚了一步。


    认识她,比周牧白晚一步。


    救助她,比贺琮晚一步。


    说爱她,比这个只认识她不到一个月的建筑师小子,晚一步。


    沈宥忘了自己那天在门外站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回了许多工作电话,改了几个会议排期,烦躁地骂了句元盛离了他就不会转了吗。


    大概是站了蛮久,因为韩慕柏走出病房看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你还在呀?”听着挺惊讶的。


    “都听到了?什么想法?”韩慕柏走到他面前,语带挑衅。


    “她拒绝你了。”沈宥凉凉开口。


    “呵,这算什么拒绝。”韩慕柏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眼里闪过好奇:“你还喜欢她是吗?不止喜欢,还很爱她,爱到不甘心只做个替身?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的?见到我之后?”


    沈宥眸色沉下去,冷冷看他不语。


    “其实当个替身也挺好,不用做什么,就能分来爱意。”韩慕柏惯会自说自话,盯着沈宥,兀自叹气:“尹昭她就是分的太清楚,要分不清楚才好呢。你说对吗?”


    “你真想给她当这个替身?”沈宥终是没忍住,皱眉问道。


    “想,但当不成了。”韩慕柏见他不再遮掩,勾唇笑了:“她心里住的那个周牧白,是座不可逾越的神山。你本来是有机会另辟蹊径的,可惜你错过了。现在她可能会爱任何人,却独独不会是你,因为神山必须纯粹,懂?”


    沈宥明知这话没安好心,却无力反驳到心口一阵钝痛。


    他面上依旧风淡云轻,颔首道:“多谢指点了。原来除了我,某些人长得再像,也没能被她允许当个替身。”


    韩慕柏气绝,冷哼一声:“不必客气。我一向乐意指点指点我的对手。”


    沈宥不再与他废话,转身欲往病房去。


    “她睡了。”韩慕柏抬手拦下。


    “放心,我比你更知道怎么照顾她。”


    沈宥冷漠瞥去一眼,再无犹疑地走进了病房,轻轻掀了帘,在尹昭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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