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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只是梦

作者:疯狂的滂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莘善尝试了好多次,都没将旺善重新关进东苑。


    她抛下它,它又跳回她怀里;她迅速关上门,它又“喵”地一声,推开门。没奈何,她只得将旺善又带回小院。


    只要她守住它,不让它去找王府那只鬼就好了。


    莘善一脸复杂地看着蹲在桌子上认真舔毛的旺善。


    手还是很凉。


    她招呼旺善和她一起上了床,钻进了被窝。她的小院没有熏过艾草,因此她被子闻起来暖哄哄的。


    暖,困,还有闭目前最后一缕白光。


    “笃笃笃”。


    一阵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莘善被吵醒了。


    她用力地跺着地面,无声地抗议着门外之人扰她清梦。可笑,她可不记得她的小院这么惹人喜欢。


    屋外很黑。


    莘善看着门上的黑影,抬起手却有些犹豫。


    “笃笃笃”。


    门外那人仍在有规律地叩击着门板。


    你会后悔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她。


    莘善手忙脚乱地敞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女子淡粉衣裳的男人——他虚握成拳的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莘善听到自己问他:“你是谁?”


    她不认识他。


    他没有说话,抬起一只手指向了屋子里。莘善只觉得后背钻进一阵凉风,头皮发麻地又问他道:“你想要什么?”


    进去。


    一支满是褶皱的惨白手指,缓缓移动,指着莘善的眉心。


    莘善瞪大双眼,越过那条长长的手臂,看向那尽头的人脸——没有脸。她看看不见那张脸长什么样子,只能看到他满头的簪钗勾着碎发乱晃。


    她只觉双腿发软,喉咙像是堵了块硬物般难受,痛苦地微微张开嘴,那硬物像只活物般从她喉咙里冲出,在她闭紧嘴前,露出了一个字,“进”。


    瞬间,眼前的男人似被解开封印般,胀大,抻展,又坍塌成一滩粘稠的糊状物,迅速攀着她的腿向上,然后钻入。


    莘善来不及阻挡他,便痛苦地捂住肚子,跌落在地面,不住地翻滚。她的肚子好似被刨开了。


    冷汗涔涔,汇集成水柱潺潺地淌着。


    “滴哒、滴哒”。


    莘善只觉眼前一片白光,刚才剧烈的腹痛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满握着衣物和皮肉的手缓缓松开,她看向自己的腹部——皱起的衣料如同一朵素白的菊花绽开,然后自花心涌出鲜红。


    “啊……”


    莘善手颤抖着,想要捂住却又用不了劲,只能无助地悬空着,看着那朵素白渐渐变得血红。


    莘善。


    她猛地抬起头,面如土色。白光里,那个粉衣男子递给她一把剪刀,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剪开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地铰开他的肚皮,红的黄的青的紫的流了一地,染红了他的衣裳。


    莘善张开双手,满目血红。她听到耳边有重重的喘息声,还有痛苦的呻吟。她的胸膛也在剧烈地起伏着,带动着她的手也一起晃动,滴滴答答,从手上落下了一截滑腻腻的红白。


    她蓦地反应过来,在那东西带动着手中所有东西掉落之前,将它们都塞进了面前那人的肚子里。


    她僵硬的脸上牵起一丝微笑,看向面前那人——原本没有五官的脸上现在却多了一个小鼻子,一张鲜红的小嘴,还有一双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眶。原本修长的身形也缩小,缩小,她的一只手便可堵住那人腹部的破洞。


    莘善惊恐地往后跌去,头上的珠翠摇晃,铃铃作响。


    “啊啊啊啊!”


    她双手捂住自己眼睛,仿佛它们马上就要掉出眼眶一样,十指狠狠扣进眼眶,固定住。挣扎地站起身,她踉跄地往外跑。满目洁白,她看不到路。


    “笃笃笃!”


    又是敲门声。


    莘善不敢再睁眼,朝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奔跑,却一脚踩空,骨碌碌地一圈一圈地往下滚。


    “哐当!”


    莘善以头抢地。


    “谁在里面?!”


    一个女人的声音。


    莘善眼冒金星,痛苦地用手撑住地面,勉强站起身。


    “谁准你进祠堂的?!快滚出来!”


    那个女人边敲门边喊道。


    脑袋像是被灌满水一样,肿痛难耐。莘善轻轻晃动头,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声响,配合着她急促地心跳声,一阵一阵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


    莘善被吵得难受,双手“梆”地一声按在门上。在她震惊地看着手中握着的剪刀时,门被她推开了。


    “……莘善?怎么是你?”


    莘善茫然地看向宁嘉洺,扑面而来的是艾草香和烧焦的糊味。


    “又被罚了?”


    莘善看着她忽闪如蝶翼睫毛,慢慢举起手中的剪刀。


    “啧!从哪捡到的烂剪刀。”


    莘善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悻悻地低下头,将剪刀藏至身后。


    宁嘉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罚完了就早点回去,别在外面乱晃。”


    “好。”


    府内开始点灯了。


    莘善蹲在墙头。脚下是黄澄澄,头顶是黑黝黝,她在交接处静静地不知所措。她从怀里拿出那把剪刀——黑褐色的锈垢厚厚地覆盖在上面,用手轻轻一抠便会簌簌地落下锈渣。


    莘善将它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不觉得它会有什么用,可扔又觉得舍不得,只得拿在手里把玩,在墙根处堆起一丛丛如蘑菇般小小的黑山。


    微弱的声响。


    莘善转头看向身后——一双绿眸子由远至近,在她身后几步远处蹲坐下一只黑猫。


    “喵。”


    莘善蹙着眉,调转身子,也面对着它蹲在墙头。


    “你别再乱跑了!乖,我们回家。”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身子前倾,却在触及它伸来嗅探的鼻尖前,扑了个空。


    旺善又跑掉了。


    莘善很生气。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只不听话的小猫,然后将它好好地关上几天。


    因为胸口闷着一口气,莘善脚下的步伐也重了起来,踩碎了好几片瓦,但她已无暇顾及是否会被人发现——旺善就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只差一点点便可将它抓住,可就是差这一点点,她连它的毛都没摸到。


    她随着它跳下,终于将它逼到了一堵墙前。不等旺善转身,在它停下的一瞬间,莘善便飞扑过去,将它抱了个满怀。


    “嘿嘿,这下你跑不了了吧!”


    莘善搓揉着旺善的猫头,狞笑着说。


    “……是……很难……”


    远处传来人声。


    怀中的旺善没有挣扎,莘善无趣地松了松紧箍着它的手臂,抬头看向四周。


    西苑。大家住的地方。


    她浑身一僵。旺善从她怀里跳出,不见了踪影。莘善回神,起身欲追,却在下一瞬贴紧墙面,陷进黑暗中。她看着前方门洞走进两个人,然后从她面前轻松走过,却在她脑中重重落下一句话。


    师姐那双眼睛真勾人。


    师姐那双眼睛真勾人。


    眼睛真勾人。


    眼睛真勾人。


    她双手在身后的墙壁上摸索,凸起,凹陷,沿着勾勒,屏气,探寻。


    眼睛。


    眼睛。


    她猛地转身,双手扣在那两个隆起的圆球上——身后是一座影壁。


    “我早说了,眼睛这种东西……”


    指尖钝痛,她狠狠地扣着。不管这墙上刻的是什么东西,她现在想扣下这两圆珠子。


    盖住就好了。


    她看向沿着凹槽缓缓流下的暗色液体,停下了动作。


    用什么?眼皮?


    不。


    ……睫毛。


    倏地,她听到面前一阵滋滋滋的声音。她的眼睛突然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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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促而微弱的惊呼声。她疯狂地搓挠着眼皮,却又将手扎得刺痒。


    “哈,啊,什么啊?!”


    撤手的空挡儿,她再将手摸向眼睛时,却再接触不到皮肉,只捧了满手的毛发,正在她手中滋滋滋地生长着。


    “不要!我不要这样!”


    她的睫毛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她用手往两侧拨弄着两缕以长得如头发般长的毛发,想用手拽,却疼得厉害。眼角好像也长出了睫毛。她用手背擦着外眼角,却怎么也阻挡不了毛发的生出。


    好恐怖。


    莘善再也承受不住在她眼皮上肆虐生长的睫毛的重量,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双手撑在地面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


    她睁不动眼了。


    四条拧成一股她抱都抱不动的不知该称是睫毛还是什么的东西,堆在地面上蠕动。


    蟒。


    龙吗?影壁上雕的是龙吗?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睫毛拉扯开的缝隙里流出去,渗进眼前闪着冷光的漆黑一片。


    她的脸几乎都要被拽下来。整张脸。


    胸口好痛。


    呼……吸,呼……吸,呼…吸,呼…吸,呼吸,呼吸,吸,吸。


    她不要长睫毛!她不要盖住!


    刺痛。好闷。


    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拿着它乱挥,乱戳,乱剪。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火星四溅。


    她大睁着眼睛,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双鞋停在她眼前。好像有人在叫她。


    头被搬起,她看见了眼前人——茅汀硕。


    她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看见他皱眉偏头躲开,她尝试抬起她的右手。


    “从哪弄的剪刀?还挺好看的。”


    剪刀被茅汀硕拿走,而她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的脸,说:“……好看吗?”


    “啊,剪刀?不是你偷的吧。”


    一把雪白的剪刀在她眼前晃过。


    “我说……我的眼睛。”


    “什么?”


    “喵呜!”


    一声尖利的猫叫声。


    茅汀硕起身欲追,却被莘善拽住,重心不稳,直直地撞进她眼中。


    “你怕什么?”


    莘善嘴边勾起一丝讥讽,注视着眼前撑在她身上的发愣的男人。


    “你……说什么?”


    那对剑眉高高隆起,往眉心刺去。


    莘善轻笑一声,说:“你怕莘良,你看到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捏碎了她后面的话。


    “不要提起他!”


    茅汀硕敢直视她的眼睛了,带着恨意,紧紧地箍住她。


    她终于能仔细看他的眼睛了,带着恨意,深深地拖拽他。


    我不是莘良。


    莘善说不出话,大张着嘴,眼角渗出泪珠,耳边是嗡嗡的风声?人声?鬼叫?


    我不是莘良。


    浑浊的眼睛看不见,浑浊的心也听不到。


    她的脖子要断掉了,碎掉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脖子被人勒得这么紧,她的血还会全部倒流到她的脸上,头上,很热很胀。


    手是冰冷的。


    所以她抬手,握住茅汀硕的手臂,往下一扽,断了,碎了。


    什么都“啪唧”一声,碎掉了。


    她的手很冷,感受不到什么。


    但是当她摸着滚烫的脖颈,看到茅汀硕蜷曲着身子疼晕过去后,她笑了。她刚才被他勒住了好长时间,她翻白眼的时候他也没松手,所以他不是只恨这双招子,只是恨莘善这个人,对不对?


    旺善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没有再试图去抓住它。


    莘善站在墙头,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将茅汀硕搬走。


    她或许应该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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