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和青身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点滴打完就起床了。
江沐竟然也还没有走，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忙。
当然，黎示也一直在这不肯走，穆和青只有先让黎示离开，自己则恨不得把点滴的速度调到最快，来度过这段尴尬时光。
如果江沐和黎示同时看着她，她宁愿把针头拔了，也不要在这里受折磨。
江沐是个嘴停不下来的，在穆和青打点滴的一段时间内，他已经把庆城的人文景观、重点建筑、可玩地点介绍完毕，和一开始穆和青知道的一样，没什么好玩的，这就是个商业城市。
穆和青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件过大的衬衫。江沐的衬衫穿起来挺舒服的，但她就是有种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感觉。
可能是心理上过敏。
长这么大，她还没穿过别人的衣服。
穆和青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个地方把这件衬衫脱下来。
“江……沐。”在江沐的笑容下，穆和青把江总的总字塞回肚子里，“你住哪，我把衣服洗了还你。”
江沐眨眨眼，这衣服不用洗，洗了就坏了。
“不用，我送你回去，你不要这衣服，丢掉就是了。”
穆和青如果知道她穿的是新衣服，心里负担应该就没那么重了。但她不知道，她只能僵硬点点头。
江沐的车一路开到瑰荟集团旗下的雅瑰酒店，他给穆和青打开车门，从车上的储物阁里拿出穆和青的原本的上衣。
他想找个袋子把衣服放进去时，发现手里本该沾血的上衣竟一点血迹也没有。
这件衣服干燥、柔软，清新的浅绿色没有一点被污染的痕迹，和穆和青给人的感觉一样。
江沐怔了一下，他把这件衣服从穆和青身上脱下来时，上面明明全是血渍，他不至于连血和颜料都分不清。而且，就算是颜料，也不会突然消失。
他想起高周的一句话，真是太特么邪门了。
江沐把衣服递给穆和青，一句话也没说。
穆和青接过衣服时，也一句话没说，她这才想起来，环仁死了，相当于他目前不存在。
不存在的人，他的血也不存在。
环仁不是立即死亡的，他的死需要过程，这就是江沐能够一开始看见血迹的原因。
这回真是没法解释了。
穆和青接过衣服的时候，感觉衣服相当沉重，她开口：“江沐，今天谢谢你，我先回房间了。”
江沐微笑点头，问道：“这间酒店是瑰荟给你安排的吗？你在庆城的工作和瑰荟有关？”
雅瑰酒店是瑰荟集团旗下专门用来招待的酒店，江沐能联想到这些也不奇怪。
“是，我也没想到我那小破公司能发展到这种程度。”穆和青打着哈哈，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江沐和穆和青挥手告别，自己上了车，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却没启动车子。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
和青，你好多秘密哦。
…………
穆和青仰躺在酒店的豪华大床上，从镜子天花板中看到自己颓废的身躯。
她一回来就把衣服换了，但也没把江沐的衣服扔了，反而放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无奈叹气，她知道江沐一定有所怀疑，可他竟然一句不问，又让她感觉不安。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除了一开始打探她对消息，江沐其他也没对她做什么。
穆和青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晃走，她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让黎示离开，他本来就不满，要是答应他的事情没做，穆和青也要付出代价。
这种交易的建立，即使是黎示本人，他也无法完全掌控。
穆和青拿起手机，看看起酒店附近的外卖来。
“太贵了吧。”穆和青划着屏幕，感慨庆城的物价。
酒店提供24小时自助，但穆和青此时不需要酒店的食物。
“这个烤鸭打折，十九块九，不错。”
穆和青下了单，不一会儿，就有专人送上了门。
穿着黑白侍者衣服的男人弯腰，举起手中白色塑料袋，说道：“尊贵的穆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谢谢。”
穆和青关上房间门，又从酒店浴室里找了个香薰蜡烛。
标签上贴着外文，穆和青找了个翻译软件，软件上翻译的是海盐墨水味儿。
穆和青没能想象出这是什么味道，她猜，估计是偏咸的墨水味。
一切准备就绪，她把黎示喊了过来。
黎示进了穆和青的房间，面带期待，他乖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着穆和青忙活。
“能别用这个表情吗，我们又没干其他的事情。”
穆和青受不了黎示的表情，她找到打火机，点燃香薰蜡烛，一股淡淡的带着点咸湿气息的墨水味散发出来。
“什么怪味儿，有钱人都喜欢这个味道吗？”
穆和青嫌弃了一会，闻久了发现还挺上头。
她从白色塑料袋里拿出放在外卖盒的烤鸭，烤鸭的油香气瞬间压过香薰的味道。
“你找个地方坐下来。”穆和青一手拿着香薰，一手拿着烤鸭。
香火和贡品都准备好了。
她现在要进行请神仪式。
穆和青不知道黎示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她知道他是个类似神明的东西，可以被供奉，需要祭品，一次性或者长久的交易都可以，去了九州庄园，穆和青才知道，他还可以被家养。
总之，穆和青在请黎示帮忙找海叔的过程中，和他达成了一次性的交易，祭品或者代价就是再和他达成三个月亲密的供奉和被供奉关系，当然，不家养，家养她没法接受。
这三个月中，相当于穆和青把黎示请回家中，她赶不走他，说他是背后灵也行，反正他能二十四小时全天黏着她了。
黎示坐在了桌子上，他伸出手，像在九州庄园时那样，也像是多年前他在十三中时一样。
那个时候，穆和青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供奉黎示。
现在的她，却是自愿。
在十三中时，她孑然一人，在这里，她有家人、朋友，在乎的人。
哪怕是多年未见的邻居，只为了小时候那一份善意，她也甘愿。
穆和青把蜡烛和烤鸭放在黎示的左右两侧，握住他那只完美无缺的手，将额头抵上去。
她温热的额头抵着黎示冰凉的手，忽然语句滞涩，难以说出口。
“说话呀，和青，忘了怎么说了吗？”黎示轻声。
穆和青开口：“今日起，奉示三月。”
“你要加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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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黎示挑刺。
穆和青只能不情不愿加上自己的名字。
“今日起，穆和青奉示三月。”
黎示低垂眼眸，看着低头轻声细语的穆和青。
不够啊，黎示的心里还是没有获得满足，三月怎么够，三年、三百年，她应该把全身心都献上才对，而不是在这里简单地讲一句话。
他听过更多华美的文章，见过更多痴迷的供奉。
有人点燃海一般的蜡烛，有人献祭生灵，有人用家族内千百人的未来讨好他。
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可她的侍奉是多么奢侈的一样东西，好不容易得来，却不是她的真心，而是他示的交换。
穆和青握住黎示的手最起码握了三分钟，她早就想松开了。按照不知道哪来的规章流程，她不能松开，也不能抬头看黎示，但她现在有点累了。
鼻子里是烤鸭的香气，腿也有点发麻，她还有点饿。
穆和青更用力地握了握黎示的手。
“允。”
黎示开口，蜡烛也瞬间熄灭。
穆和青立刻像甩开一块烫手山芋一样甩开黎示的手，握这么久，她的手都出汗了。
黎示从桌上下来，看上去不太开心。他坐在桌旁，把烤鸭拎到他面前，他对这只死鸭子没兴趣。
“和青，给你吃吧。”黎示看穆和青对鸭子的兴趣比对他大，便把烤鸭推到了穆和青面前。
穆和青歪头，按照不知道哪来的规章流程，黎示应该要把这只鸭子吃了才是。
“我吃了，没关系吗？”穆和青问，“仪式会不会不成立？”
“不会。”黎示摇头。
既然黎示说没问题，穆和青压下心里的疑惑，戴上外卖送的一次性手套，往嘴里塞了一口烤鸭。
穆和青幸福地眯了眯眼睛，这么多天，从她老板请她吃的那顿自助开始，她就有点食不知味，一直持续到今天。
这口烤鸭，倒是让她吃得幸福起来。
主要是她的心态从抗拒转为了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见面了，也举行了仪式，都这样了，不会有更惨的事了。
穆和青吃得满嘴油汪汪，问道：“示，要是我把这烤鸭作为贡品给你，我能得到什么？”
黎示想了一会：“你会得到钱财。”
“哦？”穆和青高兴起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多少？”
“十九块九。”
穆和青笑容消失，她买这烤鸭不就花了十九块九。
“如果，我们没举行仪式呢？”
“十块。”
好吧，没举行仪式会亏本，穆和青知道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一般来说，如果其他人把这个作为贡品给黎示，他会掀桌。
他只要活物。
“和青，你想要钱财，我们可以去弄点其他的东西，我会帮你。”黎示蠢蠢欲动。
如果是穆和青，他可以亲自狩猎自己的贡品。
那一定很有意思。
穆和青连连摇头，黎示一开口，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想当普通的合法公民。
“好吧。”黎示失望。
穆和青吃完烤鸭，擦了嘴，终于想起了她一开始去医院的目的。
“那个，丝妃找到隐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