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林菲轻轻“哦”了一声，又开始啃梨子，吃了一半，汁水流了满嘴，吞咽了好一会，才说：“镜头全给的是YY那些人，刻意把你们的镜头压缩了，而且切近景也不是选的最好角度，打光更是不行。”
孟飞听不懂这些，也不在意这些。
这种跨国合作的男团，本来就带有极强的地域保护主义色彩。
通常发歌的MV里会尽量剪出本国成员的镜头，而中国成员镜头不多，即使有，也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要是上电台综艺之类的，因为语言不通，或是文化差异等问题，中国成员成为背景板的概率就更高。
不会有太多表现的机会。
但是他们的特殊身份，却是敲开华语圈市场最好用的门票。
他对这些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只是闷闷的吐出一句：“我在那写的歌曲，以后都不能用了。”
戴林菲飞快看他一眼：“谁说的？”
孟飞：“KN的合同里写的。艺名、歌曲的著名权，使用权，转让权，总之与我的一切，我都不能再唱。”
戴林菲微微看他一眼，表示知道：“没有什么，KN的艺人合同，本来就跟卖身契一样。”
孟飞骂一句：“万恶的娱乐圈。”
戴林菲苦笑：“是万恶的资本。”
孟飞：“你知道吧，我在TP团时用的艺名叫SKY，我写的《星空》，在海外发行的名字叫《STAR&SKY》，现在没有中文版本。”
STAR&SKY.
戴林菲眼闪了闪，她出道时的艺名，叫思达，是“STAR”直译过来的。
当时成员开玩笑说她一定是个“明星”，谁想到，她现在是个“造星”的。
回忆一闪而过，她托腮的手有点麻了，换了一个姿式看他：“你的合同能给我看一下吗？”
孟飞：“那东西还有什么用？”
戴林菲：“那东西看看也不少点什么。”
这点的确没错，一张过去的合同而已，给她看看又有什么。
合同不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要不是专业人士，是很难吃得下眼前这些白纸黑字的。
戴林菲很快略过些，直接翻去签名栏。
上面有孟飞的签名，后面监护人签名。
她盯着名字看了许久，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这个叫伊歌的人？”
孟飞沉默了一下：“一个演员。”
孟飞嘴里所说的演员，事实上是他的一个伯乐，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也不错。
他签去KN娱乐公司时，他作为监护人帮他签字。
可这个人，现在他不想再提。
如果不是戴林菲要看那份合同，他会把这个人的名字，从自己的生命里抹掉。
偏偏。
戴林菲又说起：“伊歌是孟赢的艺名……”她说起这个名字时，似乎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在谈论工作一样，一板一眼的，普通得像百家姓里的一个姓氏。
孟飞飞快看她一眼，侧过身去看那个名字，即使那个名字，在合同上存在了三年，他还是有点不自在。
目光调离开，他心底有些烦。
戴林菲翻完合同，安慰道：“没事，你失去的，我一点一点跟你讨回来。”
孟飞一怔，她怎么会知道他失去了哪些？
她说要讨回来，又怎么可能讨得回来？
这只是随口哄哄他吧。
他失去了《星空》这首歌的署名权，等于自己的崽现在跟自己没有丁点关系。
而现在，他的崽——《星空》，成了TP男团去各种地方演出的必唱曲目。
孟飞头一扭，不想再去看合同的任何一个字。
他也再没有去看春晚的想法，只想在一个还算不讨厌的地方呆呆。
看到戴林菲收了合同，打算要当教科书研究的派头，他说想玩一会游戏。
戴林菲没有阻止。
孟飞点开一个，“你经常玩英雄……”
戴林菲整理床上的东西的手一顿，自嘲道：“不经常，很菜。”
孟飞登陆，马上图标显示有人打招呼。
【林妹妹，好久没上了】
【林妹妹，哥带你过】
【林妹妹，过年一个人，单身狗求暖】
【林，我装备分你一半，点接受！！！！！】
后面还有十几条。
女生就是受欢迎。
其中有ID叫“我是你的宝哥哥”，一个人在年前的一个月内，每天发三条，【林妹妹，做我女朋友】
我去！他瞟了一眼，挑了下眉毛，上线，收了装备，然后叫人，开打。
戴林菲整理完自己的东西，顺便叫同事陆小昭准备了合同。
看手机，时间已近十二点。
这个时间点了，他们应该来了。
她走去窗中，掀起窗帘，黑暗中，有一点光，晃晃荡荡的慢慢在靠近。
手机响了。
她接起。
“林菲姐，不辱使命。”手机那头的小鱼说。
她勾起唇，总算没有白忙一场，易姐要抢她带回来的人，没门。
回头，少年的脸映着电脑屏的光，手速急快的在键盘上敲击，他很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
她打了一行字，点发送，又回头看了看少年的背影，随后悄然退出房间。
少年听到了门响，指尖按下暂停键，滑动手机屏。
【孟飞弟弟，新年新的开始，姐姐跟你一起加油！】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心底默念了三次，喜悦涌上心头。
但弟弟，姐姐的……这几个字，让他觉得不舒服，嘴角的弯起缓缓拉平。
此时，屏幕上的队友们，纷纷发来新年贺电。
我跟林妹是绝配【林妹妹，祝我们一起脱单】
林妹老公【林妹妹，是我的，谁都别抢】
林妹官宣男友【林妹妹，我们洞房去】
他看了一会，感觉无聊。
又看了一会，有点烦。
最后，他输了一行字【她接下来会很忙，别再烦她】
屏幕那边的人哪里管这些。
刷屏速度空前高涨。
【林妹妹，大过年忙着上综艺吗】
【上芒果台了？】
【王牌对王牌有你们公司的艺人吗？】
【上跑男吧，给我问AB要个签名】
【林妹妹，宝哥哥好好疼你哦】
孟飞无感的看着上面不断翻页的飞幕，眼都不眨的点了一下鼠标，随后，开麦，【请不要把过多精力放在虚拟世界，网络空间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现实里不敢做的，在这也不要说】
屏幕大约安静了三秒。
然后……
爆了……
游戏变成大型呼麦现场。
【林妹妹，有男朋友】
【确认？】
【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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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
【男生。】
【很年轻。】
*
戴林菲怎么也没有想到，原订要在凌晨，才能赶到蔡东宇和福扬的爸爸妈妈，能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前出现在大厅里。
她站在二楼，看着两个少年一脸作梦的表情，惊讶又无措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亲人。
还是蔡东宇抢先一步，像个猴一样的蹿房越脊的从沙发上翻过去，一下子抱住矮一个头的中年女子，大喊：“妈，你怎么来了？”
中年女子抱着他，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而福扬也像个幼儿园小朋友，在放学一刻看到熟悉的人出现一样，轻轻依在妈妈的怀中抽泣。
几个人互相问了一圈，蔡东宇的妈妈才提起说：“是一个叫小戴的女孩打电话，说是你们公司的同事，请我们过这里来团聚。”
蔡东宇的爸爸拿手机展示他们四个在机场拍的照片，还有他们上了飞机后的短视频。
这样的安排，比什么都要让人感动。
蔡东宇和福扬感慨的往二楼的方向看，戴林菲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小戴。”
“小戴……”
四个家长纷纷向她看去。
两个妈妈互换眼神，心道，好年轻。
爸爸们一脸客气，点头。
寒喧几句后，大家都落座，戴林菲跟他们说，安排了住宿，请他们明天去公司玩玩。
本来就是看儿子的，就当是来旅游。
戴林菲还承诺，一切的费用，由公司承担，他们只管好好在这里陪陪儿子过年。
几个家长听了，高兴得不行，但同时又想到儿子们是从国外回来，现在MG公司这么周到安排，到时要是不签合同，只怕会很难看。
戴林菲看出他们的担心，说：“只是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年，合同的事，过完年再说。”
这样一说，大家不安的心才放下，两个少年，各自带着爹妈，说说笑笑的回了房间。
站在门口看到这幕的小鱼，有些佩服的看着戴林菲；“林菲，你请他们来，不会只是想着让他们游山玩水吧。”
戴林菲当然不是做慈善的，但是跟未成年人签合同，需要父母同意才行：“请家长，是我们经纪人的必修课。”
小鱼：“这两个你搞定了，孟飞的家长，你上哪请去？”
戴林菲脸色慢慢沉下来，的确孟飞的爸爸，以她的咖位，她是请不动的：“走一步算一步。”
小鱼：“他哥签字也是可以的。”
戴林菲斜了小鱼一眼，小鱼无奈的双手一摊，“好好好，不提他哥，不提，咱不提好吧。”
戴林菲冷冷的看着门外飘起的雪，风吹不绝，她缓慢的道：“我戴林菲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不会靠他。”
她没有注意到，二楼的一扇门早已打开，门内走出的人，倚在门框上，俯视着一楼刚刚发生的一切。
*
戴林菲拿着小鱼送来的一只蓝色文件袋，上了二楼。
门虚掩着，轻轻推开，书桌前的笔记本已黑屏。
她进到房间里，坐到椅子上，从文件袋中抽出三叠合同。
油墨的味道迅速四散开来。
这是为三个少年准备的，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拿在手里比以往的都要沉很多。
第一次握住属于自己的项目，心情隐隐兴奋，这五年没有白过。
突然，摆在一旁的手机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