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出服装店，午后的风带着基地特有的干燥。
“你是刚到基地的？”伊莱率先开口，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我以前没见过你。”
“嗯。”苏姚点头，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基地里这么多人，你总不能每个都认识吧？”
伊莱轻笑一声，摇头道：“当然不。”
他侧过脸看她，琥珀色的瞳孔在光线下剔透得像块宝石，“我刚才路过酒店，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穿的是军区制服。不是基地常驻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姚脚步微顿，有些惊讶地抬眼：“你认识泰瑞？”送她来的哨兵正是泰瑞。
“不认识。”伊莱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我是野生哨兵，哪有机会认识那些有编制的‘高贵’哨兵。”
他特意加重了“高贵”二字，“我只是认得他们的制服罢了。”
“哦……”苏姚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
伊莱脚步随她放缓了些，又问，“那你也是从中心城来的么？来游玩？”
“算是吧。”苏姚含糊应着，对她这个异世界玩家而言，这话倒也不算错。
身上没带钱，她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生怕再看到什么想买的东西却无能为力。于是脚步一转，打算先回酒店。
身旁的金发哨兵竟也默契地跟上，步伐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137基地其实算不上什么旅游之地，”伊莱继续开口，像是在闲聊，“不过附近有个挺有名的地方，是个岩浆湖，也叫双色湖。”
他侧过头，笑容温和：“湖水一半是炽烈的红，一半是深邃的蓝，界限分明。”
“是吗？还有这种颜色的湖？”苏姚果然来了兴趣，眼睛微微睁大。
“嗯。”伊莱语气轻了些，“不过那地方挨着污染区，平时很少有人去。”
“哦……”苏姚掏出地图划了半天，最后还是靠着伊莱的指示才定位到双色湖的位置。
“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伊莱忽然说，“我们小队去过几次，虽然离污染区近，但是在外围，没有危险，离基地也不算太远。”
“真的吗？”苏姚眼睛一亮，这NPC也太热情了吧，该不会是要触发什么支线任务吧？
可是系统目前没有一点提示。
她确实想去看看，可泰瑞临走时的嘱托又在耳边响起。私自出酒店已经够冒险了，要是再出城……
“还是等我想想吧。”苏姚压下心头的雀跃，谨慎地回答。
或许可以等周陆他们回来，让他们陪自己去，他都是自己的专属哨兵了，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拒绝吧？
“好。”伊莱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并肩走着。
两人很快回到了酒店门口。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苏姚拎着手里的购物袋，抬头对伊莱说道，一脸真诚。
“不客气。”伊莱的声音依旧温和。“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伊莱转身要走。
“那个，稍等一下。”苏姚忽然出声叫住他。
伊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苏姚伸出手，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光说谢谢好像不够有诚意，不如握个手吧。”
她的安抚能力必须通过肢体接触才能生效，为了隐藏自己的向导身份，握手无疑是最自然的方式。
伊莱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便颔首应道：“好。”
他伸出手，两人的手掌在空中相触。苏姚在心底默念起安抚的指令。
下一秒，伊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琥珀色的竖瞳骤然收缩，眼底翻涌起清晰可见的震惊。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从相握的掌心炸开，像融化的阳光顺着血液奔涌，淌遍四肢百骸时，熨帖了每一寸紧绷到发疼的神经。
那是种久旱逢甘霖的舒泰，连骨髓里都像是被浸润了温热的泉水。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手指传来的触感柔软而温暖。
那股从心底翻涌上来的奇异感觉太过汹涌，像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让他胸腔里的呼吸都险些凝滞，
与此同时，苏姚能清晰地看到血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她不敢久握，在血条维持在70%左右时迅速抽回了手。
这个哨兵的暴动值一定不低，否则消耗不会这么快。
手掌骤然落空，伊莱下意识地想抬手挽留，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缓缓垂下。
“那我先上去了，今天真的多谢你。”苏姚感觉到一阵疲惫感袭来，她朝伊莱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伊莱脸色发红，望着苏姚远去的背影，手臂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身体里翻涌的异样。
再抬头苏姚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电梯门后。
伊莱抬手按住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跳得比往常快了许多，像是有团暖烘烘的气流堵在那里，既陌生又灼热。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伊莱从未被安抚过，自然不知道被向导安抚是什么滋味，也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可刚才那阵奇异的悸动，分明是在与苏姚握手时才出现的，难道自己的身体对她有特殊反应？
他满腹疑窦地回到驻地，一路上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是什么陌生的物件。
“傻站着干嘛？看手都看出花来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哨兵见他神色古怪，走过来用拳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不是让你去盯着那个女人吗？情况怎么样？”
“嗯，去了。”伊莱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自己的手背上，声音有些发飘。
“看手干嘛？”络腮胡哨兵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难不成那女人给你手上画了花？”
伊莱终于抬眼，眉头微蹙：“如果……一个女孩子碰了你之后，你突然有了很特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什么感觉？”络腮胡挑眉。
“说不清楚，就是……很舒服。”伊莱回忆着那瞬间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络腮胡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舒服？有多舒服？”
“就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像有股暖流淌遍全身，又有点像触电。”
“哈！我看你是发情了吧！”络腮胡拍着他的后背打趣，“对人家姑娘动心了？”
伊莱一怔，下意识反驳：“没有，她就是个普通人，既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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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嗤笑一声：“那你本事不小啊，对普通人都能有感觉？不过说真的，哨兵最好别找普通人的。”
伊莱不解：“为什么？”
“笨啊。”络腮胡撇撇嘴，“哨兵的精神暴动，普通人根本压不住。
当然也有哨兵找了普通人当伴侣，能生孩子，但大多熬不过精神崩溃那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向导这么稀缺，真能找个合心意的普通人，倒也不算坏。”
伊莱沉默着没接话，只是缓缓握紧了拳头。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股奇异的暖意仿佛渗进了骨缝里，挥之不去。
络腮胡也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胳膊：“老大在等你，快过去吧。”
伊莱点点头，转身穿过长长的昏暗长廊。
廊壁上的灯泡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伊莱走到长廊尽头的铁门前，他抬手叩了叩。
门内传来一阵铁链拖拽的窸窣声，紧接着是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门开了，一道沙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伊莱。”
伊莱推门而入，屋内暗得惊人，连他身为哨兵的敏锐视力都花了几秒才适应。
这不过是间极其简陋的房间，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地面散落着金属碎片，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临时据点的隐蔽角落。哨兵本就对环境不甚在意，只要能落脚便足够。
昏暗的光线下，床边盘踞着一条漆黑的巨蟒，鳞片在微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碗口粗的身躯几乎占满了半张床。
它吐着鲜红的蛇信，分叉的舌尖在空气中快速颤动，带着无声的威慑。
“怎么样了？”另一道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房间另一侧站着个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颌线紧绷的弧度。
伊莱收回目光，沉声回话：“是个普通人，叫苏姚，跟着白昼小队的人从中心城来的，说是来旅游。”
“哦？旅游？”阴影下的男人侧过头，能隐约瞥见那人裸露的脖颈处，覆着一层细密的、泛着冷光的鳞片。
“军区的人特意送她过来，还为她开了酒店房间。”男人皱眉，“一个需要哨兵护送、还能让军区破例的‘普通人’，身份想必不简单。你继续盯着。”
“是。”伊莱应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眼看向阴影中的身影：“老大，您该用向导素了。您的异化……已经开始加剧了。”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但还能撑住。向导素和向导一样，依赖只会越来越深。教授说过，能拖一天是一天。”
伊莱抿了抿唇，没再劝说，只是点头：“好。”
“出去吧。”
伊莱转身离开，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再次响起铁链锁死的闷响。
房间重新陷入死寂。
黑暗中，那道斗篷身影缓缓抬手按住额角，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床边的巨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蛇头微微抬起，猩红的竖瞳牢牢锁定着他，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威胁的动静。
压抑的痛苦呻吟从斗篷下断续传出，很快又被强行咽了回去，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