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咖啡店。
上午人不多，店里空荡荡的。
锦梨一眼就锁定了一位客人，扯着沈明霁胳膊让她看。
为了兼顾美观和隐秘性，咖啡店设计了间隔性绿植屏障。
一部分使用行排的吊篮绿萝，错行分布又窄又高的正方形立柱，每个顶端放上一盆铜钱草。
沈明霁把锦梨的头挤走，占据她原本的位置，绿植葱郁，在层叠的绿萝叶和木质椅的细小间隙中，眯着眼睛，不停晃动脑袋找角度才看清那位女客人。
也不算看清，那人戴着金棕的条纹头巾，墨镜遮脸，一个黑色口罩完全笼罩口鼻。
身边也没有助理保镖陪同。
沈明霁：“……”
转头，对锦梨的斩钉截铁保持极大怀疑，“你确定？那是俞淼淼？”
整张脸包裹地几乎看不见肉色。
锦梨小腰一掐，把头凑过来，眼睛瞪圆对着沈明霁：“我、确、定。”
一字一顿，格外自信。
又补充：“我在公司见过她几次，就是一种感觉，反正就是她，没错的。”
脑子里熟悉的系统机械音响起，「女主出现，女主出现。」
沈明霁吓了一跳。
沈明霁不语。
沈明霁：“显着你了。”
她都百分之九十五确定了。
那这半个多月又不是没见过俞淼淼，昨天晚上还打了个照面，“你怎么才认出来？”
「我是反派心声系统。」
「先确认反派，后续人物和剧情逐一解锁。」
沈明霁：“……”
你特么的还叫反、派心声系统？？
我怎么从来没听见谢宴呈的心声？
怎么敢的？
系统平滑的电流脸传来一丝皲裂：「叽里咕噜、乱码、咕噜叽里」
简直不想理这个白痴。
女主有了，没好气地说：“那男主呢？”
「男主在距此五公里外的公里上。」
沈明霁眯眼：“你这会倒是隔着这么远就知道了？”
系统解释地一股人味：「人物或特定场景解锁越多，感知关键人物和剧情能力越强。」
沈明霁嘲笑：“好嘛，还是个心智不全的。”
系统：「——」
已关机，勿扰。
两人在俞淼淼斜后方落座，这个位置既不遮挡俞淼淼，还能看清对面来坐。
锦梨扫视菜单，“一杯热可可，一杯……”
沈明霁默契接上去：“伯爵茶拿铁。”
这家店隐蔽在城市西边的边边角落，本身就鲜有人来，上午就更少了。
安静、古朴，像是置身被遗忘的贵族后花园，所以仍保留着服务生菜单点单的传统。
为避免被发现，她们隔的不近，但声音仍压的很低。
“你说，是俞淼淼约的秦屿其，还是秦屿其约俞淼淼啊。”
沈明霁抬手，面无表情把锦梨硬凑过来的脑袋往回按，“不知道。”
锦梨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猜是俞淼淼约的秦屿其吧，线上表白再怎么说也显得不真诚，总要线下见面，再说一次。”
沈明霁睨了她一眼，道：“你从哪得知的小道消息？”
“什么？”
锦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们要在这里见面。”
锦梨奥了一声，恍然大悟，“俞淼淼、身边刚来的化妆师、小刘说——”锦梨的口型张地很夸张，说几个字一个大停歇，坐在椅子尖尖上大半个屁股都悬空外面。
她本身嗓门就大，现在夹着嗓子要喘不
过气来了，索性到对面排坐，把沈明霁往里挤。
幸亏这家店是长排椅。
“——她听见俞淼淼亲口说的要去路景咖啡店见人，给她化个日常妆，淡点的。”
“我一猜，不就是见秦屿其嘛。”
“而且路景咖啡店在附近的就江源路这一家，第二家都远到五十公里外去了。”
小张以前是自己开店约妆的，刚来公司那会什么都不懂，上来就被副妆造总监要求负责大型年会的五名新人演员妆容。
高高的个子被矮了半个头的小胖跳起来挑刺。
“五个人，很难吗？”
狭窄的后台，乱糟的公共化妆室，锦梨一手一个挽着小演员，笑嘻嘻的。
“陈副总监，这两位演员老师要求增派化妆师，他们被临时调整到第二排站位了。”
“再说，化的不好很影响公司形象的。”
踏着风来，又在小矮胖的憋不住的怒火中烧中溜之大吉。
带动的风轻而易举地吹散几块压积在胸口的巨石。
肺部重新涌入新鲜的空气。
得已稍作喘息。
现在念着这份恩情，她就隐晦地跟锦梨提了两句。
“厉害啊，你还有这层人脉呢。”
沈明霁投之钦佩的眼光，“跟你老板我一样一样的。”
锦梨：“……”滚。
锦梨收拾不了的摊子有沈明霁，这是闭着眼睛的托付。沈明霁再不行，两人就一路被压一路莽。
最多现在这样，全网黑。
“这秦屿其不会不来了吧。”
俞淼淼腰背挺得很直，手自然而然地在腹部交叠，眼神盯着门口的方向，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从她们进店到现在。
久到咖啡都端上来了。
“嘘。”沈明霁用手肘怼锦梨，“来了。”
男人的出现把所有的炫光都吸走了。
身形挺拔，西装革履，连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精心打理的精致。
口罩上方，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不用看脸就能感觉到整个人都沐浴在春风笑意里。
他吩咐助理和保镖在门外等候，自己推门而入。
慵懒地扫视全店，除了紧紧追随自己的一道目光外，还有两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两人都是同款的黑外套，看不清样貌。
秦屿其微微蹙眉，缓步走到俞淼淼身前。
低头俯身，腿站的笔直，在与女人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轻快深情的声音如吉他的滑音流淌，“我去清场。”
俞淼淼只觉得心脏跳动地如脱缰之速，一声又一声，震地手指尖微微颤抖。
从他还没在咖啡厅外露面就有一种冥冥的牵引。
“……好。”喉咙也涩地说不出话。
秦屿其颧骨的脸肉被口罩下方的笑意往上顶了顶。
沈明霁手指无意识搅动咖啡勺，猛地站起来，硬把锦梨往外挤。
“喂——？你干嘛？”
锦梨被迫起身，不忘压声，然后亲眼看着沈明霁换到另一面，坐下。
锦梨重新坐下，把她的咖啡递过去，小心翼翼打量沈明霁的神情。
她能从记忆的碎片中窥得几帧未被时间流沙侵蚀的画面。
少时纯真、轻狂。
拿着树枝一通疯玩的小伙伴都被各自的管家保姆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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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女孩盘坐在凸起的景造巨石上，肩膀一起一伏的。
身边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摊在草坪上，带着稚嫩的童音：“你以后要当最厉害的那一个人吗？”
女孩神情倨傲，高昂着头，“当然。”
“那我就做千秋门客，谋国亦……谋身后名，君若不弃，誓死追随！”
年纪尚小的他暂且不能理解这句子的真实含义，不知道从哪听到的，硬背记下来。
有时磕磕绊绊，一会又咬字铿锵。
黄昏光线斜射，刺地睁不开眼。
小男孩的眼睛坚定，亮的出奇。
晃眼的光晕模糊了周遭背景，她却连对方眼尾的红痣都看的真切。
天地如一，风静时停。
小小的沈明霁一时愣了神。
秦屿其到吧台前站定，手指屈成环，轻轻敲击两下柜面，对小哥道：“我要清场。”
秦屿其笑得漫不经心，举手投足间都带有游刃有余的贵气。
然后不经意地落在旁边装饰性大镜面上，笑意骤僵。
只一眼，狭长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缝。
小哥有点懵，再次确认：“什么？”
秦屿其顺畅补充道，“清场。”
“已经在店的客人就不用了。”
小哥收了高达四位数的转账，忙不迭地应是。
秦屿其刚才为了和俞淼淼说话特意饶了远，现在正好抄近道回来，从沈明霁两人身旁路过。
俞淼淼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男人的背影，追到吧台，又跟到眼前落座。
她深吸一口气，将墨镜和口罩摘下，放到一边。
看着秦屿其的眼睛：“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然后从随身的金棕色Kelly 25包包里拿出款车钥匙。
“这是阿斯顿马丁Valkyrie，你朋友圈点赞过的，我送你。”
秦屿其哑然失笑。
将车钥匙推了回去，脸上写满了郑重，“我也不讨厌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收。”
“可是——”
“你听我说，淼淼。”
“现在不是时候，我听说你被推掉了半个月的工作，如果我们在一起的代价是有损个人前程和影响力，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不在乎。”
俞淼淼一把握住推过来的手，男人的手宽厚，她勉强用力去包。
“屿其，我们合作多年，又不是爱豆。”
“你被骚扰、被诬陷、被恶意解读，完全可以借助我们的关系反击。”
“嘘。”秦屿其将食指伸出，触碰鼻尖。
薄唇微微前撅，缓慢亲吻指侧。
像是恋人眼中的珍视，深情缱绻地望着，不敢轻易触碰。
俞淼淼要溺水了，根本不能呼吸，声音从水面传来，格外沉闷。
一路震荡到心里。
他说：“峰顶的风景很壮阔，各自攀登，相见的才是命中注定。”
她觉得很对。
秦屿其轻轻抽回被握紧的手，看向斜方的背影。
刚才镜子里的惊鸿一瞥已经得到证实。
镜面是装饰性的铜镜，光线斜折进到眼底。
在那样模糊的古黄色下，女孩将眼神里的所有情绪隐藏，黑漆漆的瞳孔里冷静地没有一丝温度。
让他一瞬间有种距人于万里之外的错觉，他再也窥见不到别样色彩。
对，是错觉。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