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铁锈与泥土混合的气息，沈娇娇下车时，脚上的小白鞋险些陷入松软的泥地里，她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就见远处废弃的水泥平台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正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夏云。"
她轻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工业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道身影明显僵了一下，缓缓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
夏云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风衣，内搭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笔直的西装裤裤脚已经沾满了泥水，显然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沈大小姐还真是变了，以前不管去哪儿，至少迟到半个小时，现在竟然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十分钟，还真是稀奇。"
夏云将望远镜塞进风衣口袋中，语气很是嘲讽。
沈娇娇神色平静，并未有所波澜。
她早就预料到夏云会是这种态度，五年前婚礼上的羞辱与背叛，让她完全有理由恨自己。
"人总会变的。尤其是吃过亏之后。"
夏云本还想再嘲讽几句，可见她态度如此淡然，一时只觉得索然无味。
沈娇娇则向身后不远处的张伯使了个眼色。
"张伯，麻烦你在后面跟着我们，别离太远。"
张伯会意地点点头，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夏云忍不住看向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没好气道："不是说要带我实地考察一下吗？磨磨蹭蹭的，再不去就天黑了！"
沈娇娇无奈一笑，“知道了。”
接着，她指向远处一片被铁锈覆盖的厂房，"下个月政府就会公布开发计划，10号线地铁的终点站将设在那里。"
接着，她迈步向前，小心翼翼地避开泥泞处。
"这片老工业区面积大概三千亩，政府建立地铁枢纽最多需要两千亩，剩下一千亩，我们可以留着自己规划。先去看看，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想办法联系这片地的负责人。"
夏云冷哼一声，别扭地伸出手："扶着我，地上很滑，到时候摔了可别赖我。"
沈娇娇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将手搭在了夏云的手腕上。
夏云的皮肤很凉，触感却令她安心。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丝丝雀跃。
夏云别过脸不看她："要不是看你挺着个大肚子怕你摔跤，我才懒得管你！”
两人踩着泥泞的小路，穿过杂草丛生的厂区。
沈娇娇虽然挺着孕肚，但步伐稳健，偶尔遇到坑洼处，夏云总会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手臂微微用力支撑着她。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谁也没有说破。
夏云踢了踢一根裸露的钢筋，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这里的建筑结构比想象中坚固，混凝土标号很高，拆除成本会很大。"
沈娇娇从包里拿出一份折叠的地图，在相对干燥的水泥平台上展开。
"我查过资料，这片工业区八十年代建成时是按照军工标准施工的。如果保留主体结构改造，比全部推倒重建能节省40%的成本。"
夏云挑眉看她，"你连这个都调查清楚了？"
沈娇娇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面面俱到。除开地铁驱纽站，这一片适合做商业综合体；后面那片厂房空间开阔，可以改造成创意办公区；最西边临河的地块..."
"做高端住宅。"
夏云接上她的话，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闪过一丝昔日的默契。
沈娇娇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们想法一致。"
夏云耳根一红，假装研究地图，"少自作多情，这只是基本商业常识。"
沈娇娇轻声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考察完主要区域后，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废弃办公室坐下。
沈娇娇从保温杯倒出两杯热茶，递给夏云一杯。
夏云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柔和了些，"说说具体的合作方案吧，你打算怎么出资？"
沈娇娇道："根据我的估算，收购这块地皮预计需要一个亿，你可以出三千万，剩下的资金我来解决，利润五五分成。"
夏云猛地抬头，"你疯了？我只出三分之一的资金，凭什么拿一半利润？"
沈娇娇轻抚孕肚，眼神坚定，"因为我需要夏家来替我打掩护。"
夏云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尖锐的讽刺，"沈大小姐还真是看得起我夏家，五年前，你的婚礼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娇娇心中有些发苦，她再一次忍不住为自己之前愚蠢的行为感到后悔。
"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需要夏家的名头，你也需要这笔生意，我们各取所需。"
夏云缓缓站起身，眼神凌厉的看着她，"各取所需？你出七千万，而我只出三千万，然后利润对半分？沈娇娇，你是不是觉得我夏云落魄到需要你的施舍了？"
沈娇娇抬头看她，眼神澄澈且真挚。
"这不是施舍，这是合作。我想报复叶凡，就不能让他知道我的打算，在跟对手的谈判扬合上，我不宜露面，所以到时候很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处理，你有专业的判断以及人脉资源，这些无形的价值值得这个价码。"
夏云烦躁地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专业判断？人脉资源？你知道我现在最讨厌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用金钱衡量一切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三成。我只要三成利润，多一分我都不会要。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的合作直接取消！"
沈娇娇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在她的计算中，夏云应该会欣然接受这个优厚的条件。
毕竟夏家现在资金链紧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设想过夏云会愤怒，会嘲讽，甚至可能直接拒绝合作，但唯独没想过她会主动降低自己的利润分成。
"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夏云，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
"沈娇娇，你当我夏云是什么人？会占你一个孕妇的便宜？我要的是公平，不是你的愧疚和补偿！"
沈娇娇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夏云明显愣了一下。
"你笑什么？"她皱眉问道。
沈娇娇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没什么。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么倔强可爱。
夏云哼了一声，但语气已经不如刚才强硬。
"所以，三成，答不答应？不答应我现在就走。"
沈娇娇知道这是夏云的底线了，她太了解这个固执的女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只能选择妥协。
"好吧。那就你三我七，我会让律师拟定初步协议，数字可以修改，回头发到你邮箱。”
接着，她伸出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夏云看着她伸出的手，犹豫了一秒，随后伸手握住。
"合作愉快。"
沈娇娇的手十分温暖柔软，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夏云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抽回手，将手插进风衣口袋，脸色有些不自然道：
"我准备了一份初步设计方案，你…要不要看看？"
沈娇娇眼神一亮，"当然要。"
夏云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文件夹。
她犹豫了一下，递给沈娇娇。"只是些草图，别抱太高期望。"
沈娇娇翻开文件夹，惊讶地发现里面不仅有精确的平面图，还有详细的成本估算。
"你怎么准备得这么周全？"沈娇娇抬头问道。
夏云不自在地别过脸，"职业习惯而已，知道要考察地块，自然会做些准备。"
她可不会告诉沈娇娇，这些其实是她提前两个小时来到此地，费心费力才准备好的东西。
沈娇娇的指尖轻轻抚过图纸上夏云的签名，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潇洒字迹。
"辛苦了，夏云。"
夏云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没什么辛苦的，我也是为了能赚钱。”
沈娇娇明白，夏云从来都是一个对待事情十分认真的人，她淡笑一声，低头开始专心看起了手中的设计方案。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夏云这才开口:“看完了吗？看完的话，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
沈娇娇合上文件夹，刚准备起身就感觉到腹中的胎儿轻轻踢了一下。
她下意识按住肚子，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夏云见状，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紧张之色。
"没事，只是宝宝在动。"
沈娇娇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要感受一下吗？"
夏云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她后退半步，立刻摇头拒绝。
"不必了。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