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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回京

作者:尺璧非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十日清晨,京城的青灰色城墙终于在官道尽头浮现。车队尚未驶入朱雀门,便见宫门守将带着一列骑兵疾驰而来,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殿下,”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头盔上的红缨垂落,“陛下口谕,请殿下即刻入宫。”他身后的羽林卫已然列队,分明是押送的架势。


    周望舒下意识攥住李乐安的袖角,却被轻轻拂开。李乐安轻拍她的手背,声音低若耳语:“无妨,你好生照看自己。”说罢转身登上来接她的马车。


    紫宸殿内,皇帝端坐九重阶上,玄色冕服上的日月纹章在光影中流转。


    “西川诸事,朕已悉知。”皇帝的声音在空旷殿宇中荡起回音,“两位爱卿辛苦了。”


    阶下二人俯身行礼,环佩相碰之声清脆。


    “睿之,”皇帝忽然唤了冯晟的表字,声音里难得透出几分长辈的温和,“早点归家吧。你父亲近日甚是忧心。”玉扳指轻叩龙椅扶手,发出细微声响。


    冯晟单膝重重叩地:“臣惶恐。”


    皇帝目光转向卫兰,眼底温度稍减。这位寒门出身的探花郎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自有风骨。


    “卫卿,”皇帝指尖划过内侍呈上的宅院图册,停在城南一座三进宅院,“朕赏你安远坊宅邸一座。”又补了句,“听闻你已接母亲入京,此处正好安居。”


    卫兰郑重叩首,垂首掩去眼中波动,“臣,谢陛下隆恩。”


    太极宫内,盘龙金柱森然林立。李乐安独自立于殿中,无人侍奉,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待遇。


    脚步声渐近,绣着十二章纹的玄色袍角停在她眼前。李乐安垂首看着金砖里模糊的倒影,听见头顶传来茶盏重重顿在案上的声响。


    “跪下!”


    李乐安依言跪在冰凉的蟠龙纹金砖上。


    “你可知罪?”皇帝的声音冷冽,“擅自离京,深入险地,朕竟不知养出个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儿!”


    鎏金香炉爆出细微的噼啪声,沉香木的灰烬簌簌落下。


    “西川地处边陲,吐谷浑虎视眈眈,永县银矿牵扯甚广,你倒是敢一头撞进去。”皇帝猛地抓起案上密报掷在她眼前,绢帛散开露出“吐谷浑细作”的朱批,“若遇半点不测......”


    李乐安忽然抬头,露出近乎脆弱的神情,“父皇,儿臣可堪用否?”


    皇帝怔住了,他想起暗卫密报里那些细节。她如何雷厉风行整顿永县,如何巧妙周旋于豪强之间,又如何得百姓“再生父母”匾额。那些奏章里“不合规制”的指责,此刻有了别样意味。


    “女儿不想困在锦绣牢笼里。”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想站在朝堂上,不是以晋元长公主的身份,而是以李乐安之名。”


    父女俩在满室沉香中对峙,日光渐渐移过蟠龙柱,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日光西斜时,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李乐安携着“闭门思过一月”的口谕走出。


    回望渐合的宫门,她唇角扬起浅淡弧度。


    长乐宫因主人的归来,瞬间热闹起来。氤氲水汽中,芳苑捧着雪缎巾子的手微微发颤。


    “殿下这伤痕......”她看着李乐安右肩的伤疤,心疼不已,“明日奴婢就去太医院讨玉容膏来。”


    李乐安将身子沉入洒满茉莉香料的浴汤,喟叹一声阖上眼,“不妨事。”


    芳苑欲言又止,终是默默执起银瓢。温水从美人肩倾泻而下,冲散了几瓣黏在凝脂肌肤上的茉莉。


    “怀远也伤了,”李乐安忽然睁开眼,“明日请太医去公主府好生诊治。让他在府里养着,近期不必入宫。”


    “是。”芳苑轻声应下,银瓢在桶沿碰出清响。她瞥见殿下闭目时微蹙的眉头,知道那绝不是为着身上的伤痕。


    冯晟归家向父母请安后,刚回到自己的院落,冯昱便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大哥!”


    冯晟慢条斯理地在小厮端来的铜盆中净手,“步履当稳。”


    “你与公主同在西川月余,竟连一封信都不曾寄给我?”冯昱语带控诉。


    “与你说什么?”冯晟反问。


    “说......”冯昱一时语塞。


    冯晟正色看向弟弟:“阿昱,我此行西川是为公务。”他顿了顿,“放弃对公主的念想吧。”


    “为何?大哥先前不是支持我的?”冯昱不可置信。


    因为公主并非因儿女私情拒绝你,而是心怀其他的理想抱负。这不是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能打动的。


    冯晟理解李乐安的选择,于她而言,婚姻不过是又多一道枷锁。但他无法对弟弟明说,只得轻叹:“日后多留心观察公主的言行吧。”


    冯昱转而忧心忡忡:“听说承恩侯打了周望舒十板子,还罚跪祠堂。不知皇上会如何惩戒公主?”


    冯晟擦拭的动作一顿:“十板子?”


    “正是,方才表哥告知的。周望舒一个女子,承恩侯未免太过狠心。”冯昱与周望舒是少时玩伴,自有几分情谊。


    冯晟沉默片刻:“你且先顾好自己。宪知已然授官,此次西川历练归来必有擢升。听闻舅父也在为弈舟打点前程。”他望向弟弟,“你自己有何打算?”


    冯昱怔住。这些时日他沉醉戏曲编排,两位好友却已踏上仕途。蓦然回首,竟觉自己已被落下。


    冯晟轻叹:“阿昱,好好思量罢。”


    暮色渐沉,花厅内宫灯次第亮起。贺夫人布菜时腕间翡翠镯与银箸相触,发出清越声响。


    “晟儿,”她忽然搁下汤匙,“钟家娘子即将出孝。你既已回京,合该备礼去探望。”玉镯滑落腕间,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冯靖平颔首,乌木箸在瓷碟上轻点:“礼数不可废。”


    冯晟执筷的指节微微收紧,青玉扳指在灯下掠过一道暗光:“儿子明白。”声音平稳如常。


    冯昱顿时忘了自己的烦忧,笑吟吟凑近:“大哥若需置办什么,尽管吩咐我!”却见父亲眉头骤蹙。


    “你近日少往外跑,”冯靖平沉声道,“好生在家想想该去哪个衙门当值。”乌木箸重重敲在青瓷碟缘,惊得烛火一跳。


    冯昱笑意僵在脸上,垂首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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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中涟漪:“......是。”


    兴庆宫内烛影摇红,皇帝与皇后对坐而食。白玉碗盏中的碧粳粥渐凉,金丝楠木案上唯有银箸轻碰之声。


    待宫人撤下膳食,皇帝望着殿外渐沉的夜色,忽然轻叹:“你说,朕这些年来给予乐安的宠爱还不够么?”


    “皇上的宠爱能持续到几时呢?”皇后执起青瓷茶盏,盏中茶汤映着宫灯流转的光晕,“便是最浓的墨,也终有淡去的一日。”


    皇帝眼底掠过愠怒,“她是朕的女儿!”


    殿内宫人霎时跪倒一片,茜云姑姑抬眸望向皇后,眼中满是忧色。


    皇后从容搁下茶盏,瓷底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越的声响,“因为不安。”


    “她已是尊贵无匹的长公主,还有什么不安?”皇帝怒道。


    “皇上可还记得先帝朝时,”皇后声线依然平稳,“郑老将军直谏触怒天颜,满朝文武皆为其求情?”她指尖轻抚盏沿凝结的水珠,“都说老将军战功赫赫,先帝这才轻轻放下。”


    殿内沉香氤氲,皇帝脸上的怒色渐渐消散。他沉默良久,终是起身向外行去。


    “恭送皇上!”宫人们伏地齐呼。


    待仪仗远去,茜云连忙上前:“娘娘何苦又说这些?”


    皇后凝视墙上金鞭,唇边泛起浅淡笑意:“终究不忍心罢。何况望舒那孩子.....”她顿了顿,“兄长这次太过严厉了。茜云,金疮药可送到了?”


    “早已送到望舒娘子手中了,娘娘放心。”


    “那便好。”皇后望向殿外渐起的月色,目光悠远。


    太极宫深处,皇帝对着永县密报枯坐整夜。晨光熹微时,他忽然将那份弹劾公主“牝鸡司晨”的奏折扔进了火盆。


    月色如水银泻地,冯昱独坐院中石凳,仰首望着天心那轮孤月。忽闻脚步声近,转头见冯晟踏月而来,玄色常服肩头还沾着夜露。


    “大哥。”冯昱起身相迎,接过对方手中靛蓝布包,“这是?”


    “今日御赐的伤药。”冯晟声音带着倦意,“都是宫内珍品,给你备些。”


    “让人送来便是了,这么晚还要大哥你自己跑一趟。”冯昱指尖触及冰凉瓷瓶,忽然捏住其中青玉小罐:“这瓶金疮药......正好给周望舒送去。”釉面月光流转,照见瓶身“太医院制”的朱印。


    “既予你,自行处置便是。”冯晟拂衣坐下,石凳凉意透过衣料,“方才在想什么?”


    冯昱摩挲着药瓶纹路:“在想……不知该做什么。我不像大哥,很早便清楚自己的抱负。”他的声音渐低。


    “不必急于一时。”冯晟望向他,“若愿意,可来大理寺协理卷宗。”


    冯昱并未立即应下,只将药瓶攥得更紧:“多谢大哥,容我再想想。”


    “嗯,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说完冯晟便起身离开。


    望着兄长渐远的背影,冯昱忽然觉出掌中药瓶的温热。那暖意顺着血脉蔓延,竟催得眼底发酸。大哥分明自己舟车劳顿,归京后诸事缠身,却还记得替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担忧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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