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角色的理解很好,唯一欠缺的是情绪,”渝舟平复了一下气息,接着说道:“只有演技,毫无情绪,只会让观众觉得你在演戏,无法代入其中。这就好比一栋房子,梁是梁,柱是柱,却丝毫没有半点人气。”
说着,他模拟着陆誉见到‘飞贼’时眉头微蹙和警觉,以及眸中闪过一丝憎厌,随后迅速跟上。
可能是因为脊椎受过伤的缘故,渝舟身手不如江叙白那般利落,去演出了陆誉本身该有的性格,就仿佛他就是陆誉,陆誉就是他。
“阁下深夜贸然到访聚宝阁后卷,偷的是掌柜藏在房梁的密函,还是柜台下放置的官银?”
同样的动作,相同的台词,两人之间却演出两种全然不同的风格。
渝舟停下动作,看向江叙白:“你刚才的表演,仿佛是机器人设定好的程序,只演出陆誉见到飞贼想要擒拿的行为逻辑,却没有找到为什么去擒拿的情绪锚点。”
可能是武戏打得太久,渝舟感觉有点不适,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你还记得陆誉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不等江叙白回答,他径自道:“被仇家夜袭杀死。”
江叙白点头,他对角色本身信息拆解得很好。
“那你就该知道,陆誉抓‘飞贼’,除了他心中依然怀有正义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心里的执念。”渝舟换了个姿势,靠坐在椅背上:“同样的夜晚,同样出现来路不明的人,他担心旧事重演,所以陆誉是打从心里厌恶,憎恨这些人,是父母被杀死前,鲜血迸溅时的滚烫,更是他心里的执念。”
“同时,陆誉在知道误解荣王时的嘴硬,并不是他本身就是口嫌体正直,性格别扭的人,而是他维护自己的手段。你要知道,陆誉的执念在于抓住凶手,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念想,所以他不会轻易承认自己错误,即便是误解,可对陆誉来说,在夜晚发现来路不明的人,这代表着追查方向没错。”
顿了顿,渝舟看向窗外:“我拍第一部剧的时候,导演让我演抓错人的捕快,要我演出捕快抓错人后的强词夺理。当时我心里根本不理解,只觉得这应该是典型极品小角色该有的剧情,用来衬托主角的高光正义,后来我才知道,捕快的强词夺理并不是他‘横’,本身就不讲理,也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他用来维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其实心里慌得没底了,越是慌乱,嘴上越是强硬,害怕别人发现自己‘抓错人’。”
他收回视线,直视江叙白:“陆誉也是同样如此,他的嘴硬不是单纯空洞的嘴硬,而是他在害怕别人发现时的嘴硬,是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他守着那点念想活着,承认错误同等于把执念戳了个洞,声音越大,心里越慌。”
“陆誉的情绪锚点,我已经跟你说了,你来说说陆誉最后为什么没跟上去?”
“因为他在忌惮荣王的身份,”江叙白总结道:“陆誉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同伴,特别是荣王明显地位不俗,展示出荣王府的身份牌,他贸然跟上去,容易连累他的同伴,所以这里我应该演出忌惮、犹疑,以及认误解后的表面嘴硬,心里虚的情绪和行为动作。”
“没错,你对角色的情绪行为解析得很好,”渝舟赞许地说道:“你不用逼着自己感同身受,共情角色本身,只用把情绪当成一道题——他为什么抓飞贼?因为他父母因为同样的场景丢了性命;他为什么嘴硬?那是因为抓凶是他的执念。你把这些为什么,换成角色情绪和行为逻辑,戏就有了根,能够弥补情绪无法共感这点不足。”
渝舟不愧是老戏骨,一眼就看出来江叙白哪里有问题。
对此,江叙白也没有解释,只见他周身气息浑然一转——陆誉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眼中流露出些许迟疑,指骨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垂眸轻瞥手中紧攥的剑鞘,终是没选择跟上去。
“对,就是这样的情绪,表情和动作要有戏。”渝舟从书籍怼里翻出一本纸质笔记本,寻常书店卖的那种几块钱,薄薄的一小叠,将其打开,上面字迹遒劲有力却带着些许潦草,字看起来有些时间,像是写了很久。
“你已经对演戏有相对了解,这是我以前琢磨演戏时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今天你的作业就是这些。”
江叙白接过细看,上面写着——
1.收集日常生活中的碎片:每天记录一件事,要写清事件的原因和过程,以及情绪和身体反应(如:洗澡停水时下意识看向热水器,微微错愕的疑惑,发现停水的心里想法,如何对应的行为);
2.建立角色情绪锚点:每天在网上找一部剧,拆解某剧情片段该角色情绪(如:《大师兄》里的男主,在察觉师弟有可能是背叛师门,导致师父遇害罪魁祸首时的核心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被身边人捅刀的痛恨,而是想质问又害怕得到确认的犹豫);
3.无台词演绎:每天对着镜子演绎第二条角色情绪拆解片段。
见江叙白看完,渝舟说道:“都看完了吧?第一个和第二写下来,演绎那里录视频交给我,每天过来我会跟你剖析有哪里不足。最后一点,也是我要强调的一点:你的台词基本功底实在很差!”
“台词就是整部戏的气和魄,台词不是念稿,你的台词虽然咬字清晰,节奏也对,但没有带气出声。这就好比陆誉在强词夺理时说话的语气,他心里慌,在跟自己较劲,语气也会变得冷硬,想要压过心里的虚,同时还会有种藏不住的飘。”
他边教边演示:“在‘不管你是不是’这里,要急吸半口气,注意气没到底时开口,带着不等对方反驳就先堵话的强势;‘荣王府的人’这里,要带着刻意强调身份不是理由的语气加重;‘深夜在官道上疾行’,说话的气要往胸口里沉,语速稍微放缓一些,这是陆誉在跟自己较劲时找理由做支撑点;到‘本就可疑’这个地方,语气别太稳,带着细微的磕绊,说出心里没底,但还强撑着的状态。”
渝舟完整用刚才教学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陆誉对荣王说——不管你是不是荣王府的人,深夜在官道上疾行,本就可疑的台词演绎。
“演绎不单单只有角色情绪和动作表演,台词也是角色心理情绪反应的载体,角色的心理活动决定台词的语气、重音和气口,同时也是角色心理情绪的具象化,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江叙白若有所思:“按角色情绪揣摩说话时的语气?根据角色情绪在什么时候吸气和呼气,什么时候该加重,什么时候需要放缓亦或停顿?是这个意思吗?”
渝舟眼中是完全不予掩饰的赞赏:“是这样,你理解得很透彻,一段好的台词演绎,就是让角色‘活起来’的关键。演戏是动态视觉演绎,不如书面那么直观,能够通过文字描写读懂角色心理,而演员要做的就是通过台词,演绎出角色的心理活动和当下情绪,当然别忘了神态和微动作一起。”
“这样,第三条的无台词演绎,改为有台词演绎,今天的学习暂时到这里,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明天记得给我教作业。”
每个人的教学方式不同,渝舟并不是那种按传统教学路子来教的人,签订的也不是按小时收费,因为原身的基础在这,桑凝给他请的私课老师都是按教学计划目标来收费,是以教完这些,渝舟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然后就被江叙白叫住。
“能否冒昧打扰一下?”江叙白解释道:“我打算转型演员这条路线,但是我的经纪人并不认同,想要咨询专业人士的建议,不知道我是否具备这种能力?”
在表演之外的事情,渝舟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他沉默地点头:“有可塑性。”
以他对自我苛刻的要求来说,江叙白从之前的毫无演技,到如今的脱胎换骨,有飞跃般的进步,确实很有可塑性。
闻言,江叙白脸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多谢您点评,如果桑姐问起时,有劳您帮忙答复。”
渝舟有些不太理解,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经纪人对底下艺人的情况都不理解,毕竟经纪人和艺人从利益角度来说紧密相连,更别说桑凝是专门只负责江叙白这个艺人的工作,不过他也不是有好奇心的人,稍作疑惑后便没过多关心。
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然后就拎着背包离开。
渝舟是一位非常专业且优秀的老师,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便教会了江叙白很多之前不足之处,剩余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打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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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今天的作业给完成,不然心里总会记挂着。
相对比起江叙白这边地岁月静好,桑凝那边可谓是满头问号,觉得刚小彤老师的师兄——渝舟,要么是刚吃了菌子,要么就是被收买,不然怎么会说江叙白有可塑性这么离谱的话?
渝舟在这个圈子,可是出了名对自己演技要求很高的人,据说他成为了出演一部卧底缉毒警察,曾特意想尽办法潜入不法分子组织中获取情报,卧底了很长时间,最后在警方缉拿不法组织时,提供了重要线索。
这件事当时还闹上了热搜,除了被国家表扬外,网友们更是对此抱着瞻仰和八卦的心理探讨,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演员为了还原角色,居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
可惜渝舟本人并不是那种高调的人,自从当年受伤事件后和原本经纪公司解约,独自接戏拍戏,这也代表着没有经纪公司替他从中运作,当然也并不排除他的全部心思只放在演绎角色这件事上,不关心其他的事情,以至于即便本人上了热搜,也只是热闹一时,白白浪费这场泼天流量。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使渝舟说出这么离离原上谱的话!?
桑凝只觉得难以置信,该不会是江叙白本人借用渝舟的手机来跟她发消息吧???
桑凝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是上午,也就是说渝舟现在应该还在公司……
这个想法不到一秒,很快就被她否决。
不论是江叙白,还是渝舟,两个人都不是这种爱开玩笑的人。
也就是说……江叙白还真的有演技这种东西!?
这简直是比她中一个小目标大奖,还要难以置信!
桑凝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麻利地从沙发上仰躺挺身,踩着居家鞋,往衣帽间走去,同时不忘跟渝舟回消息。
她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江叙白做完今天的两份作业,开始做最后一份作业——角色片段演绎。
之前做角色情绪拆解时,他已经在网上随便找了部比较感兴趣的片子,电影的名字叫《审判者》,是一部国外动作悬疑片。主人翁是一位刚入职不久的警察,每天跟着师父学习,走访办案,随后遇到一桩报案。
报案的人是一位钢琴家,自称三天前收到一封恐..吓信,信中说是一周后若不主动自首,将会在星期天的晚上十二点遭受死亡审判。
当时这位钢琴家还不当回事,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但是一次无意间和朋友谈笑说起时,朋友居然说半个月前有一位合作方突然意外死亡,对方的家人也报了案,但是最后丝毫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于是朋友劝他主动报警。
这位钢琴家四下打听后,发现同样收到恐..吓信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可收到同样信件的人,无一例外死亡,有的像是猝死,有的泡澡时溺亡,有的心脏病发作病故,除了那封可疑的信件,整体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意外死亡,甚至有的家属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当成意外死亡来对待。
最后被查出的凶手是一位已经辞职的警察,因为一桩案子涉及到某高层有权人士,利用法律漏洞逃脱处罚,为了报复这位警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让他唯一的孩子遭受欺辱,‘恰好’当时监控坏了,还在网上传得人尽皆知,最后孩子选择结束年轻的生命。
警察办案需要讲究证据,无线索的指控,都不能成为断案依据,这是基本办案逻辑。
因为心理出现了严重的状况,这名警察主动辞职,表面上看起来是选择向现实妥协,实则开始施展真正的复仇计划。
他利用所学到的侦查和反侦查手段,加上自学的法医和诸多知识,完成了对害死自己孩子的复仇,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意外死亡。
在复仇之后,他本打算主动自首,却在自首途中,遇到同样遇到证据链不足,无法受理的苦难人,他才恍然发现该死的人还有很多,审判者连环案也因此相继展开。
江叙白打算揣摩的角色正是这名警察,剧情片段截取于主人翁和同事,在前往他家,即将到来的路上。
这个时间点,是‘他’最后出场的一次,同时也是该角色整部剧的高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