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麻。
耳尖发烫，手指发麻，甚至酥麻的感觉像过电般传到她的双腿，脚下不由自主地发软。
尹潇蓦地缩回手，顺势歪倒在墙上，遮掩似的拨开额前散乱的刘海。
她尴尬地避开眼神，手指揪住背包上的小马挂件，不停地捏，从头捏到尾巴，反反复复，试图盖过刚刚摸到易知砚的触感。
其实本来没什么，她只是一下子注意力不集中，碰到他的衣服而已，认真道歉就行。但或许是因为中午做梦的关系，她总有些无所适从，心虚地憋不出一个字。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易知砚颇为善解人意地说了句。
“理解，正常的小爱好。”
尹潇哽住，脑子里的粉红泡泡倏然破灭，碎得干净，无语转瞬压过了其他情绪。
易知砚是把这个当成她把柄了吗？真幼稚。
尹潇报复性地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他腹部，直将平整的白衬衫印出一个圆孔。
“我很舍得为爱好花钱的。”她拖长音调，用半开玩笑的语气低声问。
“要不我花钱，你再让我摸一下？”
易知砚垂下眼看她，老旧的顶灯罩在身后，在他眼底打下一圈暗影。
“你把我当什么了？”
尹潇抬起下巴，满脸理所当然。
“当我老公啊。”
他似乎愣住一秒，流畅的下颌线绷紧，喉结清晰地滚动一下。
尹潇眨眨眼，继续解释。
“虽然体验期一年，但是呢，婚前协议里写的明明白白，非必要肢体接触要赔钱，我可以赔……”
她话没说完，易知砚忽然侧身将她圈在阴影里，轻柔地握住她的食指，抵住她指尖。
他手掌宽厚，指腹的薄茧擦过她手心，带来一阵陌生的温热触感。
头顶光线更暗了，模糊不清的视野中，肌肤接触的感受根本无法淡化，反而和浅淡的木香一起渗入、融合。
易知砚一点点收紧手指，从掌心滑到指节，停留在她的指尖。肌肤相触带来的一团炙热紧紧包裹住指尖，也控制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场面僵持片刻，他游刃有余地退后半步，松开她，垂头安静地盯她，眼神意味不明。
窘迫迟来半拍，尹潇的手僵硬地悬在眼前，指尖仿佛依旧抵在哪里，有股暖流缓慢散开。
“那个，我不是……”她慌乱地张张嘴，结巴两秒，索性对上他的视线，摆烂道。
“你练得真好，什么时候跟我分享一下健身心得吧？”
易知砚像是勾了下嘴角，又越过她头顶看下过道，收起笑意淡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啊？”尹潇迟疑。
这是夸奖也没用了？就碰几下，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她皱眉思索，刚要开口，易知砚按住她的肩轻推了下。
“你不想见的人已经走过去了，马上比赛开始，不用担心再被他撞上，安心回去。”
尹潇回头，扒开展架看向明亮的过道，见原本聚成几团的人确实有序地往右边走，顿时松口气。
“好。”
“你结束跟我一起回去？”他微微俯身，扯了扯领口小声问，“这次比赛用了我们项目组的新版电子记分屏，我赛后要发言，你等我一下，一起吃过饭回家？”
“不了，我活动结束跟舍友出去玩。”尹潇挥挥手机，“但要给我留门哦。”
—
篮球赛结束，场馆里陆陆续续走空，易知砚被导师田原拉住聊了两句。聊完一抬头，正巧看见方羿文肩上搭着件蓝色皮衣，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走过来。
“结束了？吃饭去啊。”
易知砚拒绝，“我先不去。”
方羿文顺嘴调侃一句，“干嘛，等着跟你老婆吃啊？”
易知砚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我去实验室，田院长刚催数据，你闲的话一起来？”
方羿文瞬间吃瘪，一个劲摆手，“不不不，你一个人能搞定，我相信你。”
易知砚没再说话，低下头，把讲稿和资料仔细整理好，塞进文件袋，拉上拉链。
过了半分钟，方羿文还没走，跟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在他旁边看着，也不出声。
易知砚忍不住抬头，张口要问，却见他犹豫地开口。
“哥们，我觉得这个实验数据要是不急的话，你还是先跟你老婆吃个饭吧。”
易知砚把文件包放桌上，双手抱胸，不耐烦地催，“别给我打哑谜，有话直说。”
方羿文鬼鬼祟祟地靠过来，伸手指向门外，“其实吧，我在体育馆门口看见学妹了，好几个篮球队的大高个围在她边上，看样子，是在加微信。”
“哦。”易知砚淡淡应了声，“她是志愿者，跟队员加微信联系很正常。”
“正常吗？”方羿文自我怀疑地挠挠头，“比赛都结束了，难道是加志愿者微信进行比赛复盘？可这种比赛都有群聊，有什么事不会群里通知，怎么还私下……”
“你不吃饭了？”易知砚斜他，冷不丁插一句，“赶紧走。”
方羿文看眼时间，跳起来惊呼，“靠都这个点了，是要赶紧走了！不管你了！”
凌乱的脚步声远去，易知砚沉默地看他消失在门口，很快摸出手机，熟练点进尹潇的微信。
[晚上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老婆：不用，我跟舍友同路，坐地铁就行，二号线直达。]
易知砚单手托着手机瞧了会，莫名烦躁地暗灭屏幕，一下摘掉眼镜塞进口袋。
他将西装抻开披到身上，拎着文件包走到门口，没想到又被人拦住。
“你还有什么事？”易知砚盯着眼前穿东科大队服的男孩，随口念他的名字，“胡焦焦。”
男孩双手叉腰，气得指他，“易知砚，说了别这么叫我！胡蛟，蛟龙的蛟！”
“说吧，又是胡总的事，还是宜智的事？”易知砚不管他的态度，直接十足把握地问出口，想了想又无情补一句。
“先说好，谁的事我都不想管。”
“不是，是阮筝姐，她下周回环岛担任运营总监一职。”胡蛟别扭地拍下他肩膀，像在表达友好和求人办事的诚恳，“你帮我约她出来。”
易知砚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约她干嘛，跟环岛的合作什么时候要你出面谈了？宜智那帮老狐狸没一个顶用的。”
胡蛟着急道：“谈什么合作，我是约她吃饭。”
“哦。”易知砚了然，“想追人就拿出点诚意，你有她微信，自己跟她聊。”
“我……我怕她拒绝我，你说她肯定不拒绝你，帮帮我吧，哥！”
“不帮。”他绕开胡蛟，“喜欢就别怕拒绝。”
胡蛟不放弃地追上来，“易知砚！亏我还帮你挡了那么多情敌，你就这样对我……我跟你说，我比赛的时候可看到嫂子在看台上发宣传册了，不仅我看到，我好多队友都看到了，要不是我拦住，他们就去要微信了……”
“发给我。”易知砚突然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餐厅位置。”
—
近期很火的乎岳阁位于市中心单价最高的地带，独特的新中式风格十分有吸引力，进门就是小桥流水，一路沿着古树花圃感受自然气息。这里出片率高，室内设施也很全，兼具实用和美感。
陈唯琪特意提前订了乎岳阁的超大包间，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一百多平的房间里分为自助餐吧、麻将牌桌、运动娱乐区、KTV功能区、VR体验区等等。
戴岚从餐区夹了根烤肠坐到沙发上，激动拍手，“来来来！开始新学期的游戏啦！”
陈唯琪喝口果汁，积极附和，“老规矩，国王游戏，最后输最多的人惩罚。”
赵晓洵问：“什么惩罚？”
“还是之前的惩罚不就挺好，随机从相册里选一张照片，当一学期头像。”
尹潇放下玻璃杯，假装生气地撇嘴，“我不同意，你们这惩罚针对我！你们都一年换不了一次头像，这对你们算什么惩罚？”
戴岚把卡牌放中央，跑到餐区，抱着几罐果啤和几瓶气泡酒回来，整齐排在面前，随口接话。
“那可说不准，万一随机抽到张丑照，或者暗恋对象的照片，那不完了？”
尹潇心虚地瞥一眼屏幕上的头像，勉强同意，闭上眼伸向卡牌，“来！”
大家依次摸牌，轮到陈唯琪时，她扣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我领导！你们先玩，我出去接，十分钟肯定回来。”
“每次都说十分钟，每次都起码半小时。”戴岚摇摇头，“琪琪还没毕业呢，就已经有班味了。”
尹潇认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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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一瓶气泡酒，用启瓶器拧开瓶盖，仰头就灌。
戴岚观察她几秒，悄悄凑到她身边，小声问，“潇，你今天不在状态啊？平时你最积极了，现在闷不吭声喝酒，有心事啊？”
尹潇坦然地点头，捏紧瓶子，缓慢开口。
“我好像喜欢……他。”
戴岚震惊，“谁？”
“上学期跟你说过的，crush。”
戴岚瞪大眼睛，飞快问：“地铁上帮你说话，后来v5000那个？”
“是他。”
戴岚松口气，满不在乎地拍拍她背，“嗨那有啥，你至于愁成这样吗？他本来就是你crush，有好感不是正常？”
“不仅仅是好感，是喜欢。”尹潇顿一秒，“也不仅仅是喜欢……”
她的手指贴近冰凉的瓶身，指尖用力到泛白，抿抿唇。
“我想亲他，摸他，睡.他。”
戴岚半天没说话，表情像被冻住了，嘴巴张开的幅度越来越大。
“你开了窍，这么猛吗？”
尹潇又抱住酒瓶喝了一口。她缓了将近一天，才不得不承认，梦里是她真实欲望的映射。
戴岚似乎有些担心，赶紧阻止，“你这么清楚自己的感受，还愁什么？难道他明确拒绝你了？”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关心我帮助我，甚至……”尹潇脑子里短暂划过拥抱的片段，纠结地空咽一下，转移话题。
“但他是因为我们家里认识的关系才会这样，平时处事方式就很礼貌周到，跟他本身的意愿没丝毫关系。”
戴岚问：“你怎么确定，他不是遵从自己意愿？”
尹潇安静地坐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听我说，你要想弄清楚他的态度很简单，你就假装要亲他，看他躲不躲。”戴岚抬手捧住尹潇的脸，语气笃定。
“处事再周到的人，也拒绝不了心动对象的吻。”
—
踩着蜿蜒的小径穿过庭院，易知砚走进乎岳阁大厅，正好接到钱月的电话。
“嗯我到了，A16是吗？”他径直走向电梯间，“好的您放心。”
电梯到达五楼，门缓缓打开，他快步往走廊尽头走。
悠长的走廊安静无声，只有拿着对讲的经理来回走动，暗黄色的壁灯挂在墙上，显出幽静的氛围。
走到A16包间，门口却意外有个穿黄色毛衣的女生在打电话，他匆匆看了一眼，抬手推门。
“你谁啊？”那女生低声拦他。
他扭头解释，“你好，我找尹潇。”
女生皱紧眉心，盯着他许久，忽然收起警惕，语气客气起来，“学长你好，我是陈唯琪，之前我们在学生会见过，谢谢你当时帮我写推荐语，现在我在环岛实习快半年了。”
“不客气。”易知砚虽然不太记得，但还是礼貌点头。
“奥你找潇潇是吗？她在里面……”
陈唯琪想到刚刚自己冲动的阻止，尴尬笑笑，抬手指了下门缝，就转身继续接电话。
棕色门板厚重，隔音性很强。
易知砚推开门，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嚎叫即刻冲击耳膜。
他缓了缓，走进包间环视四周。
房内顶灯没开，只有桌上的氛围灯发出橘粉的光，勉强照出人影。两个女生站在右边的K歌区，握紧麦克风惊讶地望着他。
尹潇一个人坐在他面前的L型沙发上，长发散开，三个淡粉色罐头横躺在她腿上，脚边还倒着个喝一半的酒瓶。
他走到桌边，蹲下身看她。她脸颊泛红，眼睛半眯着，睫毛上沾了点潮气，有亮晶晶的光晕。
啪一声，她捏瘪了手里的空罐头，伸长胳膊丢进桌下的垃圾桶，低头握住一罐新的。
易知砚叹口气，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手腕，从她手里抢走罐头。他仔细看了看，这是罐酒精浓度3%的蜜桃味果酒，地上的酒瓶上也印着3%酒精浓度。
看来钱月阿姨的担心很有道理，她这个酒量，最好连酒心巧克力也别吃。
易知砚一言不发地把她怀里的罐头全拿走，轻声放到桌上，按住她手背，小心翼翼地拍一拍。
“尹潇，回家。”
尹潇迟钝地掀起眼皮看他，眼神涣散，迷迷糊糊地抬手揉脸。
“老公，你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