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胜队的军营布置杂乱无章。
最中央杵着著名的“肉帐篷”,其他营帐则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四周。
在这里,属性越高、实力越强的玩家,占据的帐篷资源和位置就越好。他们不仅食物补给充足,连蔬菜都能随意享用。
罗森单单是看到的,这些人每人至少配有三匹战马。
但他们又不愿花太多时间照料,于是便对外发布了不少照看马匹的白板任务,报酬大约是15点军功。
黎明前的黑暗中,同胜队马棚旁的篝火边围着四名普通玩家。
从装备和等级看,都是刚来铁砧堡不久,还没加入任何玩家势力的“新人”。
同胜会和慈父军的名头听着响亮,实则招人门槛不低。掌控了要塞的玩家资源后,他们很懂得拿捏分寸。
入会条件本身就成了筛子,先把玩家分成三六九等。
那些桀骜不驯的,只能在圈子外头举步维艰,最后多半得低头找个靠山——这相当于入伙前的“服从性测试”。
通过了,你就是自己人;通不过?几万人的公会也不差你一个。
“妈的!老子拼死拼活跑到铁砧堡,就为了给人养马?艹……” 一个年轻人坐在火堆旁,烦躁地嘟囔着。
篝火上架着几大块烤羊肉,金黄色的油脂滋滋作响。
可连续四五天只啃肉、不见菜叶子,谁都受不了。此刻这油光锃亮的羊肉,愣是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玩家塞给他一个苹果:“铁砧堡跟别处不一样。先做白板任务,给胜和会或慈父军打打下手,运气好说不定能被看上,收进去。”
年轻人咬了一口,苹果汁水倒足,甘甜的果肉比那腻味的肉食强太多了。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天天铲马粪、梳马毛,半夜还得伺候这群祖宗!老子是玩家,不是菲佣啊!”他抱怨道。
这时,另外两个玩家清理完马棚,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无奈地摇摇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初来乍到,不干这个你能干啥?”
“今天不是来了个叫“丧彪”的玩家吗?这小子刚来,就是右前锋大营的前100名,还可以在频道发言,现在已经被同胜队接纳进营地了,我们在扫马粪,人家说不定已经在“肉帐篷”里快活!”
“唉,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行。”
年长玩家继续开导年轻人,“叱咤风云大杀四方?想想得了。”
“同胜会算不错了,至少奖罚分明。你去慈父军试试?那才叫离谱……”
“那帮人搞的是‘公有制’,装备、吃食、钱财,全得上交大仓库!要用啥都得申请。明明肉便宜得狗都不理,可你想吃块肉都得打报告,简直离谱!”
他说着,几个人都苦笑着摇头。
“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慈父军那群人脑子是不是被洗成浆糊了?”
“所有东西都不是私人的,上交集体再统一分配。铲马粪的和前线拼命的吃一样、用一样,这不是扯淡吗?”
“还有人上赶着往里钻?这世上的蠢货,真他妈多得让人绝望。”年轻人骂骂咧咧地抽出一根柴火,狠狠砸进火堆。
火堆“噗”地炸起一大片火星,像受惊的萤火虫四散飞溅。
篝火上的羊肉从金黄烤到焦褐,依旧无人问津。
“慈父军那帮核心,听说好多是以前病得快死的,能重活一次,一个个都魔怔了。这帮人没法讲理。”
年长玩家顿了顿,指指年轻人手里的苹果,“不过说实在的,那里除了没私人自由,其他待遇确实好不少。”
“喏,苹果人家免费发的,谁都给,还是白送,这玩意儿在草原上可金贵,一银币一个呢!”
年轻人不屑地瞥了眼苹果,想扔又舍不得,最终泄愤似地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啐道:
“一群傻X!”
黎明前,同胜队马棚里的战马又得再次喂了一遍草料,这些普通玩家们就相当于值夜班了,不过,上千匹战马仅靠四五个人照料,也确实辛苦。
而且不时有任务的监管者前来巡视每一个马棚,同胜队的这群人管理相当严苛,他们对自己是肆无忌惮的享受,对于其他玩家则是非常苛待。
那15点军功相当不好挣。
打扫马棚要保持里面的清洁,地上不许有脏污,喂食马匹的甚至有水果,青菜,但是不允许玩家偷拿。
其他诸如保养铠甲马具,检查马匹卫生状况,每一样都有专门的玩家负责。
罗森身上披着幻妖甲,他的身影在月色下模糊不清,往往静立在不少火堆旁,便能听到零散的情报信息。
小胖鸟翱翔在夜空之上,鹰的眼睛盯着这一片事无巨细。
数千人的军营人员密集纷杂,但罗森总能在缝隙之间穿梭游走。
这一切,犹如无物之境
整整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将整个均匀逛了个遍。
后勤点,厨房,马厩,兵器库,大帐篷指挥所。
临走之时,罗森看了一眼那个大名鼎鼎的“肉帐篷”。
这同样是一个狭长的帐篷,内部空旷如仓库,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器具”。
一个个容貌出众的蛮族女奴被拴着、绑缚着,甚至悬吊其中。
许多神色狂放暴虐的同胜会玩家在其中游荡,肆无忌惮地在每一个“野怪”身上宣泄着兽欲。
在罗森看来,有些人甚至已彻底泯灭了人性。
不断的自杀重生并非是肉体上的痛苦,它实际上也在无形中打击自己的精神,死亡并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久而久之,性格扭曲是必然的。
人身上的这种东西与肉体脱不开干系,那些形而上学的话题说的玄之又玄,其实只是吃穿住行累积的产物。
你的每一种精神考量都可以在实实在在的物件上找到起因。
在罗森看来,人只是一堆物质构建的产物,身体分泌的激素和你的生活就是你的精神世界启蒙的种子。
你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低贱。
更令人窒息的是,肉帐篷中被绑缚在其中的并非只有蛮族——还有一些玩家。
与那些蛮族女奴相比,她们眼中的绝望更深,更令人心悸。
对于女性蛮族而言,身体的侵犯或许并非最深的耻辱,她们成长的环境与观念里,可能没有这类概念。
但对于来自地球的玩家,这一切根本无法承受。
玩家能复活反而成了一种诅咒,能复活反而让折磨无穷无尽。
于是绝望本身就成了无间地狱,你逃不脱,也没有尽头。
罗森来到,同胜队的驻扎营地外。
晨光初绽,刺破天际。罗森在栅栏的拐角处盘膝坐下。
蒙眼的布条浸染上阳光的暖意,黑暗的视野里,渐渐晕开一片金黄色的光。
稀薄的晨雾缓缓消散,大道上,玩家们的马匹穿梭往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无穷无尽的任务,依旧在远方等待着追逐者。
小胖鸟轻盈地落在罗森肩头,伸着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为他拭去几滴清冷的露珠。
“你好呀!这个给你吃!”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很年轻的女孩,带着温柔甜美的笑容,将一个苹果递到罗森面前。
“这个不要钱的。如果你看不见,可以跟我走。慈父军……不会伤害同类的。”
女孩的笑容真挚纯净。
她的篮子里盛着许多苹果。或许,遇见像罗森这样的人,她便会这样不求回报地递上一个。
在周遭玩家或鄙夷或赞叹的目光交织中,她坦然处之。
罗森微微侧头,他身后的营地打杂声响起,随即嘴角难得勾起一丝弧度。
“操你妈的,老子丧彪是个爷们,跟你们这帮狗东西同流合污,想艹,艹你们妈去吧!”
“肉帐篷!肉你妈!恶心的狗杂碎!”
一个玩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狼狈逃出同胜队驻地,他身后是愤怒的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