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是一条非常有耐心的小蛇。
他乖乖地把自己盘成一个小圈，躲在桌子底下，恰到好处地让朱诺知道了自己在这里之后，他就把脑袋缩了回去，一声不吭地听着那两人说话。
尽心尽力地当一条“软饭蛇”。
毕竟是他请求朱诺让他留在这里，不能给他添麻烦，不然自己被发现之后，被丢出去晒成蛇干都是完美结局，就怕被某只殷鸟当成小点心，先啄死再吞吃下肚。
刚才战斗中的配合应该已经让朱诺了解到了自己的“用处”，小蛇尾巴尖儿抖了抖，心情很不错，觉得自己留下的可能性极大。
“朱诺，在外面帮你的是谁？”
就在尼加沉默着给朱诺处理伤口时，木长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观南精神一振，是那个不怀好意的老家伙！
朱诺面向门口，从观南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出来他的声音不是很高兴：“木长老，索卡看起来和你很熟悉。”
观南缓缓点头——对，就这么问他！
“熟悉也是正常的，以前都是我陪着你的父亲去和索卡谈判，你不该怀疑我的用心，朱诺。”木长老语气也很僵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认得那些箭，它们属于你，你找了什么人帮你？”
“一个好心人。”朱诺对观南一笔带过。
“哼，希望你口中的这位好心人能够一直好心下去。”木长老道，“他离开我们的领地了吗？”
“谁知道呢？”朱诺没有再理会他，木长老自讨无趣，只好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对朱诺道：“我祈祷不要因为你无知的决定为殷鸟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躲在暗处的观南吐了吐信子，灭顶之灾？谁？我吗？
还挺看得起我。
“好了，我要出去采药，回来就来看你。”尼加终于帮朱诺的伤口都做了清洁，起身道，“哪里都不要去，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朱诺点点头，目送一步三回头的医生尼加走远，才起身缓缓关上了形同虚设的房门，来到桌边正准备把小蛇掏出来，眼前阴影一闪，桌子被变回人形的观南顶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观南小声道着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又轻手轻脚给他把桌子放好，“我不是故意的。”
“我为你的帮助感谢你。”朱诺认真道，“作为回报，我会让你留在这里。”
观南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又如此容易地答应下来：“你不吃我？”
“你的毒太厉害，吃了会死。”朱诺想起巴瑞和那只骤然倒地的刺虎，仍然心有余悸——他小瞧了这只环蛇的毒性，幸好他没有惹到观南。
观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恐惧，但更多的是真诚，他挠挠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对了，我有件事要提醒你，这也是我回来的目的。”
他把之前撞见木长老和那些族民商量怎么干掉族长的事情告诉了朱诺，朱诺脸上有些惊讶，看着不像是假的，观南也能理解他的吃惊，从木长老之前的话里可以知道，木长老和朱诺父亲的关系不错，说不定朱诺都是木长老看着长大的。
要相信这么一个人会害自己，的确难。
“我知道了。”朱诺点点头，坐回了之前的地上，观南也跟着过去坐下，想了想又离他远了一点：“你没事吧？”
“死不了。”朱诺闭上了眼睛，“你要留在这里的话，就不能让你一直躲着。”
“我躲着就挺好……”
“我需要你继续和我交易。”朱诺沉声道，观南到了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很性..感，小蛇听得有些脸红，不过他在平原上被晒了半个月，皮肤变黑了不少，接近深麦色，根本看不出来脸红。
“什么交易？”观南问道，他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朱诺会说什么，但出于保守起见，他还是等着朱诺自己说出来。
“帮我除掉木长老。”朱诺没有睁开眼睛，看着像是在闭目养神，但观南从他胳膊上跳动着的青筋能看出来他其实很紧张，也很愤怒。
观南点头：“好啊。”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只要挑个时间咬一口木长老就行了，再加上他也看木长老不顺眼，万一将来他发现自己的存在，恼羞成怒把自己吃了就完蛋了。
就算观南身上带着毒素，毒素发作需要的时间也够木长老把他咬得满地都是了。
朱诺睁开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观南会答应得这么干脆，门外有殷鸟幼崽走过，爪子在地上踩出了有力又杂乱的动静——战斗刚刚结束，这群被藏起来的幼崽们憋坏了，忙着在领地里到处溜达，自己遛自己。
“我要留在这里，就要付出相应的酬劳，我懂的。”观南摊开手，笑得憨厚，“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吗？关系肯定比一般的朋友要紧密吧？”
朱诺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生死之交。”
“我会帮你的。”观南保证道，“别赶我走就行。”
……
夜晚来临，平原上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殷鸟的领地中燃起了篝火，亚人和幼崽们聚在一起取暖。
白天的太阳几乎要把整片大地烧得着起火来，夜幕之下却是难以忍受的寒冷。
观南也不例外，蛇本身就怕冷，不然为什么要冬眠？他没有出门，但朱诺临走前给他留了一条门缝，能让他从里面望见外头。
朱诺说会给他找来能让他以人形出现在领地里的方法，观南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没有拒绝，就算朱诺最后找不到那种方法，大不了他就躲起来。
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为了生存选择躲藏不丢人。
此时的观南细细长长一条，趴在门口，一只眼睛对着门缝外头，好奇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殷鸟族民们——幼崽们还没到变成亚人的年纪，但观南也看见有些亚人背后长着翅膀，似乎收不回去。
并不是所有亚人都能做到自己这样收放自如，观南想起自己变成..人时，身上连鳞片的痕迹也没有，顿时觉得自己挺厉害。
这时他看见木长老从朱诺门口经过，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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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什么，他皱着眉头走上台阶推开了朱诺的房门：“……族长？”
“族长在篝火边。”尼加在他身后道，木长老不情不愿回过头，看向手中拿着碾好草药的尼加，后者指指篝火：“要找族长吗？”
木长老摇摇头，收回了手，走下台阶：“不用了，我只是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在他身后的观南晃晃尾巴，信子吐出又缩回，对木长老撒谎的事实发出了嘲讽，木长老这次是真的听见了轻微的咝咝声，再次回头看去，可还是什么也没看见，只好在尼加的注视下走向篝火。
观南盯着尼加，这位领地医生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盯着，几乎没有停留地跟上了木长老，朱诺门前顿时又安静下来。
小蛇爬过来，确定周围没人后，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他饿了。
朱诺被木长老找到，两人之间不愉快的气氛引起了族民的注意，但朱诺并不打算掩饰自己，拿了自己的肉排吃着，不再言语。
木长老眉头紧锁，族民们也不敢说话，带着家人们享用着他们的晚餐，随着夜色逐渐染上更深的黑色，朱诺才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族民们也纷纷散去，最后篝火边只留下木长老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观南跑出去吃了两颗果子，还是晚上出来觅食好啊，不晒人还不怕撞上猎食者，就在他往朱诺的小屋爬去时，一只幼崽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观南浑身一僵，幼崽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圆溜溜的蛇脑袋，一大一小就这么一动不动，就在幼崽探头过来想啄一口试试时，一只大手从身后把幼崽拎了起来：“嘉莉，你该回去睡觉了。”
幼崽嘉莉讨好地发出叽叽喳喳声，得到族长温柔的抚..摸后，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蛇……哎？蛇呢？
嘉莉不敢置信地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食物真的不见了，下一刻就被朱诺抱着放在了自己家门口，她只好摇摇晃晃迈着步子回去睡觉。
“下来。”确认幼崽嘉莉不会再出门后，朱诺往回走去，抖了抖胳膊，一条小蛇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来：“……咝咝？”
观南盘在朱诺的胳膊上，生怕再看见那只幼崽，但他冰冰凉凉的鳞片让朱诺觉得很痒，还没等他观察好环境，就被朱诺手疾眼快抓下来塞进了怀里。
观南：“……”
胸肌你好。
朱诺并不知道观南在想什么，他带着小蛇回了家，把他从怀里拎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变成亚人。”
观南心想这不好吧？他怕自己把桌子弄塌了，纵身一跃在空中变回了人形，小声道：“你找到方法了？”
朱诺嗯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大捧花，摆在了观南面前。
鲜红的颜色伴随着辛辣的味道让观南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下一刻就被朱诺按着坐了下来。
殷鸟的族长拆开了他胡乱扎在一起的头发：“别动。”随后抓起一捧花，在掌心捏碎，花的汁水滴滴答答落在了观南头发上。
黑色逐渐变成了深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