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福井县小滨市，风中带着大海的味道。鸣海圣也把车停在空印寺的停车场，关掉引擎后，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远处隐隐的鸟叫声，和海风吹过的声音。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鸣海绅士地帮副驾驶座上的雾岛湊解开安全带。
“因为飞镖，不，命运选择了这里。”雾岛回答。虽然说想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成年人的人生容不下那么多心血来潮，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他们。花了快一个月，鸣海和雾岛才腾出一周时间，他们没做太多计划，而是拿出一张R国的地图，用飞镖决定目的地，扎到哪玩到哪。
飞镖替他们选择了福井县小滨市。“不是说好了吗？这次度假完全随机，不做任何计划，不考虑任何目的。”雾岛笑嘻嘻地说。
“湊君，你现在有点像第一世的样子了。”鸣海推开车门，海风立刻涌进来，吹乱了他棕色的卷发，“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淘气。”
“淘气？”雾岛也下了车，走到后备箱拿出两个背包，“这叫潇洒，你懂不懂啊？”
鸣海接过自己的背包，没有反驳。他知道，第一世的十八岁分别后，雾岛湊的生活没有一天是轻松的，每天都在刀尖上起舞，一个失误就会万劫不复。
“你看你的脸，又严肃起来了。”雾岛湊走近鸣海，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出来玩就不要想那么多。既然来都来了，就去看看这个八百比丘尼的传说。”
空印寺座落在一片深绿之中，雾岛湊和鸣海圣也踩在古朴的石砖上走过蜿蜒小径。
“八百比丘尼的传说，你知道多少？”雾岛一边走一边问。
“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被称为‘神佛再世’的少女偶遇龙王变成的老翁，获赠人鱼肉，吃了人鱼肉的少女容颜再未改变。少女剃度出家，八百岁时在此圆寂。另一个版本是，一位渔夫误入龙宫，带回人鱼肉宴请全家，只有他的女儿敢吃，因此获得了八百年的寿命。”
”长生不老。”雾岛接过话，语气里充满玩味，“人类永恒的追求。你信吗？”
“当然不信。”鸣海毫不犹豫地说，“典型的民间传说，荒诞不经。这只是古人对死亡恐惧的投射。”
“小滨市把这个传说当作旅游卖点。”雾岛指了指路边的宣传牌，上面画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旁边写着“八百比丘尼传说发祥地”。
“人类总是渴望长生。”鸣海圣也说，“从秦始皇求仙到北欧神话的金苹果，这种执念贯穿了整个文明史。”
“你想长生吗？”雾岛湊突然问。
鸣海圣也停下脚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想。至少不是为了长生而长生。”
“嗯？”
“个人看法，人生的意义在于做出成就的过程。”鸣海穿过古朴石门，继续向前，“无论是创造一件艺术品，建立一个理论，还是改变某些人的命运，这个过程赋予生命价值。如果只是活着，像八百比丘尼那样看着世界变迁却无法参与其中，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他们走近一个院子，寺庙的主殿映入眼帘，那里供奉着八百比丘尼的像，香炉里烟雾袅袅上升。
雾岛湊在功德箱里投了一枚硬币，没有祈祷。他转过头看着鸣海说，“所以你认为，长生如果不能做出成就，就没有意义。”
“对。”鸣海也扔了一枚硬币，“你呢？你怎么看？”
“我觉得长生还有另一个问题——责任。”
“责任？”
“如果你能活八百年，你的意志就能持续贯彻八百年，就有八百年的时间去改变这个世界，去让它变得更好。”雾岛湊的声音变得严肃，“如果你浪费了这八百年，或者说，如果让一个不配活八百年的人得到长生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罪过。长生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如果不能用它来让世界变得更好，那它就毫无意义。”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都经历过死亡，都得到了重来的机会，但这机会来得太容易，像儿戏一般，反而让人更加空虚。
寺内几乎没有游人，非常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僧人诵经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回音。
“这里的气氛确实适合思考关于永恒的问题。”鸣海环顾四周，“难怪会诞生八百比丘尼这样的传说。”
“传说毕竟是传说。”雾岛走到供奉八百比丘尼的祠堂前，透过木格栅看里面的神像，“真正的长生，至少在我知道的科技水平下，还是不可能的。”他话里有话。
“但某些人不会停止追求。”鸣海说。
“是呢，真不幸。”雾岛转身，准备离开祠堂。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两位是游客吗？”
鸣海和雾岛同时转头，看到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女性站在不远处。她穿着连衣裙和开衫，面容秀丽，眼神明亮而好奇。
“是的。”雾岛礼貌而疏离地回答，“我们是来观光的。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只是这个季节游客不多，所以有点好奇。”女孩笑了笑，走近几步，“我叫岛袋君惠，是这里一位僧人的外甥女，过来看舅舅的。刚才无意中听到你们讨论长生的话题，觉得很有意思。”
“偷听不太礼貌哦。”鸣海打趣道。
“抱歉抱歉！”岛袋君惠慌乱道歉，脸颊微微泛红，“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寺里太安静了，你们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开玩笑的。”鸣海摆摆手，“既然你是本地人给我们推荐一下有什么好玩的怎么样？我们上午刚到。”
“那你们肯定还没去苏洞门，那里绝对值得一看！”岛袋君惠说，“你们计划好去哪吃午饭了吗？”
“我们没有具体计划。”雾岛说，“随便走走，看看风景，吃吃美食。”
“那一定要试试我们这边的越前蟹和白虾！”岛袋君惠眼睛一亮，“现在正好是季节，非常新鲜。市场附近有几家料理店做得特别好。”
“谢谢推荐。“鸣海微笑。
“不客气！”岛袋君惠挥挥手，“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目送岛袋君惠离开，雾岛转头看向鸣海，“她提到的越前蟹和白虾，听起来不错。”
“正好我有点饿了。”鸣海想起第一世他俩在东京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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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玩的日子，不由露出微笑。
小滨市的海鲜市场位于港口附近，是一片热闹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区域。鸣海和雾岛饶有兴趣地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家看起来不太起眼但食客络绎不绝的小料理店。
“欢迎光临！”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皮肤被海风吹得粗糙，但笑容很热情，“两位要吃点什么？现在越前蟹很新鲜哟！”
“白虾怎么样？”鸣海问。
“那当然都很棒！”老板拍着胸脯保证，“我家的螃蟹和虾都是今天早上刚捕的，品质一流！来个蟹料理套餐和白虾刺身吧，保证满意！”
不一会儿，菜就陆续上来了。
越前蟹不是传统意义的螃蟹，是十条腿的北太平洋雪蟹。它的肉质细嫩鲜甜，入口即化。
白虾刺身更是比预想中更惊艳，身体透明，肉质极其鲜嫩，刚吃进去时是清新的海洋气息，最后留下淡淡的回甘。
“这个白虾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味。”鸣海难得露出享受的表情。
雾岛也点头，“这种新鲜度，只有在产地才能吃到。”
老板看到两人吃得开心，笑着又送上一碟鲭鱼寿司，“这个算我请的，尝尝我们小滨的另一个特产。”
吃完这顿丰盛的午餐，鸣海和雾岛沿着海岸线散步到游船港口。六月的阳光已带上一丝炽热，但好在海风拂过脸庞吹散燥意，让人感到无比惬意。
“下午去看那姑娘说的苏洞门？”雾岛提议，他在手机上搜索苏洞门的介绍，“一个海蚀洞景观，据说很壮观。要坐船游览，大概一个小时。”
“行。”鸣海同意。
苏洞门位于小滨市郊外的海岸线上，是一处由海浪长期侵蚀形成的天然洞穴景观。他们在码头乘坐观光船驶入大海。
“传说中，苏洞门是人鱼居住的地方。”船长解说，“渔民们说，月圆之夜会听到人鱼的歌声从洞里传出来。当然啦，那可能只是海风和海浪的声音，但谁知道呢?”
“人鱼传说。”雾岛低声对鸣海说，“这一带关于长生的民间传说体系还挺完整的。”
船长带他们绕道经过几处较小的海蚀洞和奇岩怪石。有的像狮子，有的像大象，还有一块礁石酷似一个人鱼的侧影——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在海水中若隐若现。
“那块礁石叫人鱼岩。”船长说，“退潮的时候能看到完整的形状，真的很像一条美人鱼坐在礁石上梳头发。”
船在转了一圈后开始返航，时间已经接近四点，面朝西方时，阳光突然倾泻而下，刺得人睁不开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鸣海发现海面上泛起了一层金色的波光，美得令人屏息。
一小时后，观光船返回码头。鸣海和雾岛下船时，注意到码头广场上立着两座青铜雕像——两只低着头的人鱼。
“又是人鱼。”鸣海站在雕像前，仔细端详着那两张忧郁的脸。
雾岛说：“从八百比丘尼到人鱼传说，长生真是这座城市的旅游名片啊，不知道这边的老人是不是真的长寿。”
“我家住的小岛上就有长寿的老人哟！”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