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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章

作者:桃四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夺盈/文/桃四月


    25.08.09/首发晋江文学城


    第一章贼人


    广贞二十二年,春三月。


    三月末的京都,稀薄的春雨无声落地,漫长寒冷的冬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


    传闻位于京郊连云山山顶的上善寺求愿祈福最为灵验,特别是寺院住持净慧大师,据说有窥探天命的本事。


    但来回路途委实遥远,不仅如此,为表诚心,只允许步行上山。可山路陡峭,上山岂非那般容易,是以娇生惯养的世家夫人和小姐鲜少来此。


    薛晚盈却不同,她是上善寺的常客。


    昏暗的佛堂内,容貌姣好的女子脊背挺直,跪坐在蒲团上。纤细白皙的双手合十,圆润粉白的指尖并拢,抬至额前。


    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紧贴着玲珑的身躯,泛着隐隐的光泽。微风扫过,发尾摇晃,荡起层层波澜。即使双目紧闭,也掩盖不住面容的精致娇.媚。


    日落,暮鼓钟声准时响起,惊起栖息在梁上的归燕,三三两两的飞到空中盘旋。


    虔诚祷告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眼眸像是上好的玉晶一般,在周遭的环境里,更显得清澈透亮,摄人心魄。


    猫儿一样的杏眼,又为其增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一张芙蓉面,宛如月中仙。


    明媚张扬和纯真无邪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薛晚盈的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既不庸俗,亦不寡淡。这般刚好,浓淡相宜。


    薛晚盈起身时膝盖发软踉跄了一步,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幸好被站在身后的清麦及时扶住,“小姐小心。”


    “无碍。”


    她站稳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身体小心翼翼的依靠在清麦身上,耐心等腿上的麻意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里突兀的响起,只见一僧人正缓步走进殿内。


    薛晚盈好奇的张望,待借着烛火看清来人后,下意识松开搭着清麦的手,摆正身体。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身体微微向前倾,低头说道,“净慧大师。”


    “薛姑娘。”


    净慧大师为深入悟道,不日就会离开上善寺,远离京都,云游四方。说是云游,但却迟迟没有定下归期。


    薛晚盈与净慧大师相识多年,今日来上善寺,为的是拜别。


    “祝愿大师前路顺遂。”


    净慧大师没有说话,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有话要说。踌躇许久,最后只留下一段意味不明的话语,“前世种种,皆为云烟。切记,勿念,勿回头。”


    薛晚盈眼眸低垂,眉心微微动了动,颔首道,“多谢大师提点。”


    从大雄宝殿离开后,薛晚盈和清麦轻车熟路地朝着位于上善寺西侧的寮房走去。


    薛晚盈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很稳重且伶俐。清苏性格内敛、腼腆,清麦相较清苏更活泼些。


    清麦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净挑着新鲜有趣儿的事同薛晚盈说着。佛堂圣地,本是清净祥和之处,往日里清麦也不会如此这般多话。


    可薛晚盈哪能不知晓清麦的意图,眼见四下又无人,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净慧大师说得话越来越高深了。前世,小姐你说人真的有前世吗?”


    薛晚盈将手伸出伞外,雨滴轻盈的亲吻着柔软的掌心,又顺着细白的手腕滑落,藏入衣袖最终消失不见。


    “有吧。”


    薛晚盈的声音缥缈,像是从远方传来,细听又蕴含着不知名的惆怅。


    她的前世,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遥远到她的记忆亦逐渐模糊。


    她幼时曾与母亲周瑾眉一同来到上善寺上香祈福,下山时突逢大雨,一行人不得已返回寺中借宿。


    本是寻常之举,可她自那一晚后,夜夜入梦,梦醒后又多了不少离奇的记忆。


    许是赶上了雨季,连绵不绝的雨天几乎持续整整一个月。寺院里的生活平淡、安静,足够薛晚盈潜神默思。


    某一日,雨后初晴,她也终于在细碎的梦境中拼凑出前世全部的经历。


    她前世是万千悲惨打工人里最普通的一员,上司的无情压榨,使得前世的她在连续多日加班后过劳死在办公桌前,年仅26岁。


    许是上天怜悯于她,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深闺的生活大多是悠闲的,唯独前世的记忆扎根于脑海,像是罂粟一样,不断地迷惑着她。


    后来她亦不再困于过去,逐渐接受了穿越的现实。眼前的现实方为真,过去的虚虚实实已如过眼云烟,散了就散了。


    可薛晚盈常常在想,那段本应该忘却的记忆,此时忽然想起,于她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每当这时,薛晚盈就会来到上善寺住上一两晚。


    她莫名的坚信,上善寺或许能给她一个答案。


    只是答案没寻到,一来二去之间倒是与净慧大师的接触多了起来。


    薛晚盈早就听闻净慧大师的本事极大,但是并未亲眼见过,一直将信将疑。


    直到刚刚净慧大师的一番话,她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行至寮房,远远见到门口似站着一人。


    随行侍从除清麦以外,其余人按理都应该在廊院外把守,没有得到薛晚盈的命令,是不允许来此的。


    不过还有一人不用守此规矩。


    清麦:“李坚,你怎么来了?”


    李坚是薛晚盈身边李嬷嬷的儿子,人很机灵又有些功夫在,薛晚盈外出都会带着他,算是她的心腹。


    “小姐,老爷让您明日一早下山回府。”


    薛晚盈几乎月月来此,先前从未发生过仅第一日就急匆匆唤她回去的情况。


    “明日?可知是何缘故?”薛晚盈问。


    “回小姐,德阳长公主将于一个月后举办百花宴,给京都不少的世家小姐和公子都递了帖子,小姐的帖子已于午后送到府里。”


    听到李坚的回答,薛晚盈有些意外。


    德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成安帝唯一的胞妹,身份尊贵,颇得君心。即使成婚,成安帝也破例在京都单独建立公主府。


    长公主爱花是人尽皆知之事,无论是进贡而来的稀有花种,还是宫中花房辛苦培育的名贵品种,都尽数送往了公主府上。


    但是办百花宴反倒是头一回。


    薛晚盈对李坚吩咐道:“你去告诉其余人,明日辰时下山。”


    李坚领命后便离开了。


    清麦低声道:“小姐,老夫人这是何意?”


    薛家门户简单,薛老夫人独子薛仁和,现任当朝礼部尚书。


    薛仁和共有两房妻妾,正室是前任太医院院首的孙女周瑾眉,亦是薛晚盈的生母。


    侧室是肃宁公府的七小姐郑仪兰,育有一女名为薛晚蓉,比薛晚盈小一岁。


    平日里倒是相安无事,家宅安宁。唯有一点,周瑾眉与婆母的关系稍显冷淡。


    周家世代行医,周瑾眉自小便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


    周瑾眉的天赋极佳,学成后时常会去京都的周氏医馆行医看诊。周瑾眉与薛仁和便是在医馆相识。


    薛老夫人不喜周瑾眉在外抛头露面,反之郑仪兰自入府后日日侍奉在侧。两相对比,薛老夫人对周瑾眉越发不满起来。


    周瑾眉不在意这些,依旧风雨无阻,三五日就去坐诊一回。


    久而久之,薛老夫人对她这个孙女也不待见,对薛婉蓉更为看重。薛晚盈自然能感受到被差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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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除每日的请安外,她极少在薛老夫人面前出现。


    薛老夫人也不会主动寻她。


    此次百花宴竟然能引得薛老夫人如此重视,看来并不是赏花那般简单啊。


    清麦还在继续说着:“莫不是又在打小姐婚事的主意?”


    “小心隔墙有耳,有些话你我心里清楚就行。”薛晚盈及时打断清麦接下来要说的话。


    清麦哪里肯停下,甚至越说越起劲,恨不得一口气将多年积攒的怨气全部吐出来:“定是如此,此番特意叫小姐回去准没好事。”


    “终归又不是第一回了,何须在意。”说完薛晚盈率先踏入寮房之中。


    上善寺的寮房是供往来香客居住,女眷多留宿在此。今日这里除了薛晚盈和清麦外,并没有旁人在。


    薛晚盈素日里不喜有人在屋内守夜,是以清麦和清苏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府外都是单独居住。


    因着时常来往上善寺,薛晚盈是有自己的卧房,哪怕她不在,这间屋子也不会有别人进来。


    一进门,就能看见屋内正中间摆着的佛像,她照例先上了香。只是还未等有所动作,窗外忽然风雨湍急,窗户突兀的被吹开了一条缝隙。


    一阵凉风袭来,香案上正在燃烧的蜡烛被吹灭了几支。烛火随风摇曳,火光忽明忽暗,勉强维系着亮度。


    薛晚盈不经意偏头,在视线落至某处时,身体僵直,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屋里有人!


    看身影还是个男人。


    这个消息可不太妙。


    在尚不清楚贼人的目的之前,她并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反抗起来,结果可想而知,势必会鱼死网破。


    她一定是下场凄惨的那一个。


    那贼人要是个良善之辈倒好说,金银钱财,身外之物,均可相赠。


    就怕此人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


    她还没有活够,总不能如此倒霉,两世都早死吧。她还想长命百岁啊,上天啊!这般朴素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烛火又熄灭了一根,像是将希望在一点点掐灭。不能再犹豫了,是死是活,拼一拼才能知道。


    薛晚盈紧紧握了一下手,以此缓解僵硬的身体,然后故作轻松地原路返回。


    她此时格外感谢方才的那一阵风,来得是那样及时。不仅避免了和贼人直面相对的惨状,更是掩盖了薛晚盈不住颤.抖的身形。


    她暗自估量着与门的距离,再有五步。


    三步。


    最后两步。


    不能慌,只剩一步。走过去,对,就这样自然的走过去。


    薛晚盈像是行走在荒漠里的人,历经万苦,终于寻得水源一样,迫不及待的将手抬起。


    摸到了,房门的触感是如此亲切。


    薛晚盈眉眼之间的紧张散去,取代的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如果,欣喜的时间可以持续的在长一些的话便更完美了。


    屋内原本苟延残喘的烛火,忽然在顷刻之间全部熄灭。


    黑暗将薛晚盈无情的拖入其中,代表着男人有力的大手正死死的握住薛晚盈纤细的脖颈。


    杀意瞬间包裹住她的全身。


    薛晚盈在恐惧和死亡的双重逼近下,瞪大双眼,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只余下病态的惨白。


    贼人比薛晚盈高出近一个头,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贼人炙热的呼吸在她的头顶汇集。


    虽然身后的人一时没有动作,薛晚盈也不敢放松警惕。


    她的右手还紧贴着房门,心脏砰砰乱跳,喉咙下意识地吞咽着。


    薛晚盈想不通,明明推门的前一刻她还偷偷用余光窥视,贼人并没有移动过。他是怎么做到在眨眼之间,穿过大半个屋子抓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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