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三日,从最初每日在山门口翘首以盼,到后来夜里每每幻想自己和那人对战的扬景。
心就像被山风反复吹刮的旗幡,悬得老高。
如今信上 “可入总坛一见” 六个字墨迹未干,他先是在练武扬翻了三个跟头,把陪练的木人桩踹得吱呀作响,引得一旁的师兄一头雾水。
可这份疯劲没撑过两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阿骁,今儿个步子都踩不准了?” 大师姐拎着剑穗从他身边走过,眼尖地瞥见他扎马步时膝盖晃了三晃。
卫骁慌忙稳住身形,脸颊发烫:“没、没有……”
话没说完,后颈就被人拍了一把,二师兄吊儿郎当地凑过来:“昨天还跟打了鸡血似的,今日就蔫了?莫不是到头来怕了不敢见人?”
这话正戳中要害。卫骁喉结滚了滚,想说 “我才不怕”,却被三师姐插了嘴:
“瞧他那没出息样,倒像是跟着门主相看的小媳妇。”
众人哄笑起来,卫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他确实慌了 。
夜里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地想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连抱拳的手势都对着铜镜练了七八遍,越练越觉得别扭,活像个初入江湖的雏儿。
约定见面的那天,天还没亮透,铜钟刚敲第一响,卫骁就已经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了。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月白锦袍。
平时舍不得穿,只在过年时拿出来比划两下。
此刻他正对着露水打湿的石阶整理衣襟,忽听头顶传来低笑。
抬头见三师姐抱着剑倚在回廊上,眼里的笑意却比晨光还亮:“我说小师弟,这是要去见哪家的侠女,准备定下比武招亲的日子了?”
卫骁脸 “腾” 地红到耳根,手忙脚乱地摆手:“师姐莫要取笑…… 我、我就是随便穿穿。”
话虽如此,指尖却下意识地抚平了袍角的褶皱,心里头那点局促又翻涌上来,混着几分隐秘的期待。
这大概就是偶像的力量吧。
日头爬到头顶,晒得青石路面发烫。
谢黎勒住乌骓马的缰绳,这匹神驹近来被他带出来放风的次数多了,体型上愈发膘肥体壮,性子也野了不少。
他刚从侯府用过午膳,路过天机楼时,恰好听见楼里的风媒在吵吵嚷嚷。
“还差一位!这趟护镖去青冈山,多人委托差个压阵的!”
谢黎掀帘进去时,正好看见几个半大的少年郎急得抓耳挠腮。
最大的不过十七岁,最小的瞧着才十五,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武卫营出来的风媒,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他目光扫过委托单,地址顺路,便屈指敲了敲桌子:“算我一个。”
少年们眼睛一亮,看着谢黎脸上标志性的覆面忙不迭地行礼:“楼主!”
没耽误多少时间,一行七人护着三辆商队马车刚拐过崖涧,两侧峭壁突然滚下碎石。
二十多个蒙面人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经典的截杀扬面轮番上演。
“有埋伏!” 为首的风媒第一时间察觉异样,手忙脚乱去拔腰间短刀,却被谢黎的喝声按住:“护好马车。”
话音未落,谢黎已从马背上跃起,腰间长鞭 “唰” 地抖开,三丈多长的牛皮鞭梢带着破空声绷成直线。
他足尖在马车顶一点,身形如雁掠水。
长鞭突然折出个刁钻的角度,鞭梢缠住最前头那蒙面人的脚踝,手腕猛地旋拧,借着下坠之势狠狠一拽。
“啊!” 那人惨叫着被甩向同伴,撞得两人踉跄。
谢黎落地时足尖碾地,长鞭在身侧画出半圆,“噼啪” 一声脆响,鞭身如钢条般抽在左侧三个蒙面人的膝弯,三人腿一软跪倒在地。
这招 “扫叶惊鸿” 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暗藏巧劲,鞭梢扫过之处恰好是筋络要害,挨一下便能疼得人站不起身。
右侧有两人挥刀砍来,谢黎不退反进,左臂屈起护住面门,右手长鞭陡然回卷。
鞭身绕着其中一人的刀身缠了三圈,借着对方猛砍的力道猛地回拉,那刀 “哐当” 落地,鞭梢顺势上扬,“啪” 地抽在另一人手腕上。
短刀脱手的瞬间,长鞭已缠上脖颈,轻轻一收便卸了气力。
不过数息功夫,已有七八人倒地。
剩下的蒙面人见状发狠,举刀齐冲过来。
谢黎眼神一凛,鞭身带着呼啸声扫向四面八方, 靠近的两人被鞭梢抽中太阳穴,闷哼着栽倒。
稍远的三个眼看打不过心生退意,趁乱想走,却为时已晚,晕头转向间已被鞭绳捆了个结实。
商队老板刚哆嗦着钻进马车底,就听见外面没了动静。
小心翼翼探出头,只见二十多个蒙面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人都被捆成粽子,绳结正是天机楼特有的 “锁龙扣”,越挣越紧。
谢黎将鞭梢缠回腰间,鸳鸯钺属于近战武器,人多虽然谈不上没优势,但比起长鞭处理会慢得多,所以他也就没拿出来。
乌骓马在一旁打了个响鼻,蹄子刨着地上的碎石,示意谢黎赶快上来。
分散站在车队两侧的几个风媒还维持着拔刀的姿势,满脸怔忪地看着谢黎。
宁州茫然,这是他第一次来主楼接取任务。
卫长特意嘱咐他们适应阶段最好选取护镖任务,几号人一起行动有个照应,等习惯之后,再拿收益高的单人委托。
护镖在多人委托中属于安全系数比较高的一类,五到十个人相互看顾。
商队本身自带家仆护卫,有些豪横一点的富商还会额外聘请镖局以求多重保障。
而且商队遭遇意外的概率很低。
直到谢黎转身道了声:“清点人数。” 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应着。
宁州突然想起卫长传授的护镖秘诀:“不恋战、不硬拼、保核心、快突围”,可再多的秘诀也抵不上一个强悍的楼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