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刮了好大的孢子龙卷风。
院子里积了豆粒厚的一层卵黄色孢子，有的已经烂了，弥散着让人发闷的粘腥气味。
洛见山今天原本该清理院子，不然等孢子全部烂掉，就只能去割桉草砸烂了去味。那可是个大工程。可偏偏昨天午夜，送他重生的系统时隔八年跳了出来。
【“享福契机”已发布，请前往拾取。】
洛见山被强制叫醒，对着这行发光的字懵了好一会，才记起他确实还有个“系统”。
说是系统也不完全，因为它就剩个离线机能，四舍五入就是个任务发布机。
事情是这样的：上辈子，洛见山见义勇为牺牲了，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光球，自称是“好人系统”，可以给洛见山提供一次重生享福的机会。
洛见山当然答应了。
原本说好的享福，是给他送到他所在世界未来“最幸福”的时代，重生到二十岁，然后奖励八百万通用货币存款。
但谁成想系统投放他时遭遇时空乱流，投放的时空和时间都出现了偏差。
于是，洛见山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星际时代—开荒星球边境区—机械垃圾场”里的弃婴。
别说享福，爹妈是谁都不知道，脐带还夹着止血钳在肚皮上。
放任不管的话，活不过五小时。
但人都重生了，系统也没法撤回，于是紧急打补丁：留了个离线系统保障洛见山童年里不夭折，又给予了他一定天赋补偿，并且升级了享福条件，八百万存款变成了一个“一步到位”的享福契机。
洛见山当时并没有机会问清楚这个契机是什么，但总得比“八百万”多。
现在这个契机来了。
…
系统光屏有定位，标注的拾取地点是一片林区。
那里是驻军清理过的安全区域，距离有些远。一般去那里的只有猎人。洛见山去过几次，都是采野。
凌晨4点，外头都还是漆黑一片，连村里的猎户家里都还没亮灯。
洛见山便骑着边三轮摩托出发了。
路面积起的孢子被车轮卷起来，扑在头盔上，没一会就化成了透明的一滩水痕。
洛见山不敢骑太快，时不时伸手擦一下，等进了林区，浑身上下都像被用黄色颜料扎染过。隔着头盔都能闻到那股粘腥气味。
林区里孢子很少，洛见山取下了头盔，再看了眼系统给的标注。
林区里头有一条开垦过的小路，直线进深三公里，再往里走就是没排查过的危险区域。红点的标注在三公里内，就贴在小路边上。
洛见山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准确说，这个“契机”你想当没看到都难。
那是一个锃光瓦亮的逃生舱。
两米多长，一米多宽，厚差不多八十公分，全金属，比他家“锄禾”（货运改造机器人）的体积都大。逃生舱外头还有一圈光带，闪烁着救援信号灯。
简直像是落在树林里的月亮一样扎眼。
洛见山傻了。
“系统，这好像是个人。”
离线系统：【检测到“享福契机”，请立即拾取。】
“不是，这是个逃生舱啊！”
【检测到“享福契机”，请立即拾取。】
“……”
洛见山不动，静静看着光屏。
虽然离线系统是个任务发布机，但洛见山知道它还是有一些交互功能，只是会相当耗能——所以它才会在洛见山12岁之后就进入静默。
果然，三分钟后，离线系统先打破了沉默。
【温馨提示：原时间线中，契机对象坠落后，将因逃生舱封闭缺氧死亡。目前氧耗维持生命体征时间还有一刻钟，请您在一刻钟内作出决定：
【放弃享福契机。拾取。】
洛见山看着离线系统给出的两个选项，气笑了。
“你道德绑架我？说好的八百万存款，你给我弄个人来，还给我出电车难题。这就是你们好人系统说的‘享福’？”
离线系统：【契机“一步到位”是原享福条件的升级版，取自于您的阐述、定义。】
洛见山不信，“我的定义？什么时候的？定义什么了？”
离线系统：【即将为您播放录音。】
安静的树林里出现了一阵电流声，然后是和离线系统声线一致，但语气跟真人无异的一个声音。
[您个人觉得怎样的人生才算享福呢？]
[那当然是衣食无忧，老公孩子热炕头。]
[我们无权左右时空任意生命体的思维，这样的人生需要您自己努力。但如果有可能，我们会按照您的性格、喜好等因素，为您匹配合适的人相遇。]
[哈哈，那多谢了。]
离线系统：【录音播放完毕。】
洛见山：“……”
洛见山崩溃，“那不是在闲聊吗？”
离线系统：【由于时空乱流，无法为您适配合适的享福家庭，八百万存款难以实现。因此根据您的表述，以及您所在此时空的实际情况，升级享福契机为“一步到位”。
【拾取“享福契机”后将为您提供详细情况。请选择拾取或者放弃。】
“……”
洛见山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走过去把手按在逃生舱上。拾取。
【“享福契机”已拾取，请仔细阅读相关事宜：
【1、请拯救契机对象，保障其存活，并帮助其回归家庭。届时请根据需求索要谢礼或酬金，契机对象将如数给予。
【2、契机对象性格等因素与您匹配较高，拯救契机对象期间，您可以根据需求选择是否与对方培养感情。
【3、若契机对象被拯救中途死亡，属于意外事件，系统不给予补偿，请知悉。
【至此，好人系统服务完毕，祝您享福愉快！后会无期！】
离线系统的光屏炸出个数字礼花，礼花中央一个白色光球欢快地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光屏化作一道封闭横线消失了。
每一帧画面都透露着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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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换位思考的话，洛见山也能理解系统打工人此时甩掉烂摊子的美好心情，但鉴于自己是那个烂摊子，所以洛见山还是在心里骂了系统一句：真狗。
洛见山用了十秒钟整理好心情，然后去找逃生舱的外部开启阀。
近了仔细看，才发现这个逃生舱上头很多碰撞的痕迹，也不知道是经历过什么。但里头的人肯定也受了伤，否则系统不会说“保障其存活”这样的话。
外部开启阀已经被损坏了，而且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整个逃生舱自动锁死，严丝合缝得像一颗机械生物构造的蛋。
这确实得被憋死。
好在洛见山这20年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机械垃圾场，对一些机器的原理还是有所了解。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腰刀，卡进开启阀的下方嵌合口，在空隙里加了一截食指长、纤薄但又无比坚硬的合金片，然后用大力气在刀身一砸。
“砰！”
“嗤——！”
逃生舱的盖板弹开，喷出一股带着寒意的白气。洛见山还听到了里头好大一声吸气的声音。
洛见山正想打开盖板，却听到小路前头传来了车轮的动静。
有人来了。
洛见山下意识盖回了盖板，几分钟后，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对方也骑着一辆边三轮摩托（这是边境区的常用工具），浑身被孢子染成了黄色，散发出浓郁的腥味，只有护目镜擦了两个视物的洞。摩托车边厢里横捆着一只圆柱形、黑褐皮的动物，身体上有一个血洞，血已经凝固了。
“小洛？”
对方停下车，拉下蒙面的布，视线非常快地看了逃生舱一眼。
“这是怎么了？你捡的？”
洛见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是村里的一个猎户，家境在村里算殷实，平日里总爱在嘴巴上找点优越感，但其实非常爱占小便宜。
洛见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张叔又在林子里猫夜了？”
“对。猫了一晚上才逮着一只麂皮，油费都不够。你这里是什么情况？需要我帮忙吗？”张叔抱怨了一句，然后很热心地问道，脚已经踢下了驻车架。
洛见山知道他想干嘛，但却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这里边的人受伤了，张叔要是有伤药带着，刚好能用上。”
张叔闻言推脱，“那可不巧，我这药刚用完，不然我也得在林子里再待一会，至少把油费赚够。不过我看这个逃生舱的型号很新，里头的人一定也不差钱。
“一般逃生的人都会带上一些保命的东西，你打开看看，指不定里头就能找到药。”
说着，张叔已经下了车，在距离洛见山跟逃生舱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看架势，是非得要看看逃生舱里头有些什么。
“……”
洛见山也没别的办法。
他转过身，正要打开逃生舱，逃生舱里头的人却先一步发作了。
砰！
合金舱门被从里头撞出了一个凸起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