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嘴角紧紧抿着，眼底带着一丝不耐烦还有嘲弄看着裴舒南。
此刻阳光照在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我累了。”
裴舒南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对方还没有上过厕所，这一早上都快过去了，得憋成什么样子。
回去的时候速度格外的快，宿迁紧紧抓着自己手下的扶手，唯恐对方一个松手，自己就飞出去了。
等到家的时候，裴舒南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宿迁的头发一路上被风吹的都翘了起来。
僵硬的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他，蹙着眉头，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
“哈”
这么蠢的人到底是谁招来的！
裴舒南耳尖微红，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一样。
“别谢我，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忘了你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上过厕所，别急，马上就能解放了。”
宿迁：“……”
裴舒南推着轮椅停在了卧室里面的卫生间门口，打开门，里面的空间很大，里面还安装了方便宿迁借力的杆子。
“我自己来。”
“宿先生……”
话音未落，宿迁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着怒气说道：“谁他么的要你多事！”
“看别人尿不出来特别过瘾是不是？！拿着几万块钱伺候我这个一个废人上厕所很有成就是吧！”
宿迁不止对自己不满，还带着嫉妒。
嫉妒对方可以拥有正常的人生，而自己只能看着，就连最基本的走路也没办法。
胸膛剧烈起伏着，手指死死扣着轮椅扶手，脸上因为激动而扭曲着。
像一片随时随地就会被狂风刮走的树叶一样。
终于骂完了，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裴舒南从对方第一句开始就开始默不作声了，走到对方跟边，半蹲着跟他视线平齐。
对方那些带着恶意、攻击性的话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就在宿迁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所以，现在要试试自己借力吗？”
那双眼睛注视着他，里面依旧是带着纯粹的善意。
没有退缩。
没有恼怒。
更没有同情他。
宿迁满腔的怒火还有屈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顿时卸了力。
亦或者，自己的满身的刺被对方温柔的包裹起来。
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这句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要么怕他，要么带着别有用意的心思帮他……
一直紧绷的身体微不可察的细微颤抖着。
随后极其缓慢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搭在了裴舒南的小臂上，里面甚至带着一点他从未意识到的依赖。
感觉到手下结实有力的小臂，宿迁猛吸了一口气，全身的力量放在了对方身上。
裴舒南见状赶紧把另一只手放在了对方腰后搀扶着，随时准备着提供支撑力。
“宿先生，不要急，我们有时间先慢点，顺着我的力道慢慢来。”
裴舒南的声音像是带着引导的力量一样，让宿迁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心里想着，万一这次真的有可能呢。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然后他的上半身开始小幅度的抬起，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好像真的要恢复了。
下一秒，砰的一声。
宿迁的身体又重重砸回了轮椅上。
“呃……”
一声压抑的声音从对方紧咬的牙关里传了出来，就像是结痂的皮肉被人重新扯开一样痛苦着。
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拳头使劲的捶打在自己毫无知觉的腿上。
无力的挫败感让他已经抬不起头了，弯下腰额头死死抵着自己的膝盖。
实在是太狼狈了，真的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裴舒南没有说话，只是把对方推到了马桶前，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关上门。
给了对方足以喘息的时间。
其实裴舒南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不知道怎么把心里的话表达出来。
如果他笑着安慰他，“没关系，我们下次一定可以的。”
对方会不会觉得他是在嘲讽他。
明知道没有可能，却还一次次的打击他。
最后千言万语还是换成了默不作声。
似乎这样就能让对方心里好受一点。
但是裴舒南觉得自己又太冷漠了。
接下来几天，冷寂的生活好像因为裴舒南的到来悄然发生着变化。
每次裴舒南去吃饭的时候，做饭的李婶那张慈祥的脸上一看见他就笑眯眯的，就连排骨也比别人多几块。
这次裴舒南去晚了一点，李婶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声音洪亮的开口道：“小裴，快来，婶子给你留的茄汁鸡排还热乎着呢。”
然后裴舒南端着海碗大的小饭盆坐在了佣人们吃饭的地方，对方还小声叮嘱着：“多吃点，瞧你瘦的，还得照顾少爷呢，自己身体得先强壮。”
裴舒南想说自己身体已经很强壮了，上次还把宿迁带着轮椅都搬下来了。
王管家见对方吃饭去了，正好现在是个好机会，走到宿迁跟前看向不远处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温婉美丽的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个正开心笑着的小团子，王管家在那张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少爷，小裴这孩子过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冒昧的问一句，您觉得…他怎么样？”
宿迁正在夹菜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专注的盯着前面的小青菜，发出一声嗤笑。
语气尖酸刻薄的说道：“能怎么样？！”
“蠢得要命，话还多，没事还总爱唱一些跑调的歌，难听死了。”
“整天在我跟前晃悠，都烦死了。”
“你信不信，不出三天他就跑路了。”
每句话都在否定着裴舒南的付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他。
宿迁也是王管家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心思自己哪里会不知道。
表面上是说对方的不好，实际上是对裴舒南还算满意的。
要是换成其他的人，哪里需要跟他说这么多话。
直接一个“让他滚”就打发了。
王管家听完后，摇了摇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遵从夫人的想法再给您找一个新护理师了。”